過重的恩情雖然令人動容,但是往往不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長孫無忌自認為對李治有天大的恩情,他為了攬權(quán)也不過是為了替自己的大外甥收拾殘局。
李治卻不會這么認為。
他已經(jīng)動了誅殺長孫無忌的心思,然而長孫無忌一方面樹大更深。
現(xiàn)在又是公認的挽狂攬于既倒的人物。
如果直接誅殺,那么會讓手下產(chǎn)生不滿。
就和袁崇煥該不該殺我們不討論,但絕不能在那個時候殺。
后金入侵,袁崇煥帶兵回援,前腳還在北京城外大戰(zhàn)一場,后腳就把袁崇煥殺了,還是凌遲這種手段。
這會讓其他勤王將領(lǐng)怎么想,會認為皇帝薄情寡義,卸磨殺驢,磨還沒卸呢,驢還在干活呢,就把驢殺了。
現(xiàn)在李治就是面對這樣的局面。
所以還是處理了一下謀反案,就只殺房遺愛一個人,諸如李恪,李泰不過是幽禁而已。
長孫無忌不許,意圖繼續(xù)擴大化。
然而打感情牌,李治聲淚俱下,說道,“我兄弟姐妹,現(xiàn)今在世的不過幾人而已,再行殺戮,還能留下幾人?希望舅舅放他們一馬,能留下太宗的骨血?!?p> 皇帝都這樣服軟了,長孫無忌自然也覺得幽禁也算是達成目的。
于是高陽謀反案結(jié)束。
高陽與其說是李治救了她,還不如說是李佑改變了她。
李治也達到了目的,他的仁孝,他的兄友弟恭,特別是他對長孫無忌求情的話語,在他刻意安排人傳播后,得到許多人的稱贊。
也對宗室有了交代。
然而這些還不夠,他還需要不停示弱,于是給長孫無忌的黨羽加官晉爵,特別是褚遂良的跟班韓瑗,原本沒可能當(dāng)宰相,卻也被提拔為宰相。
這樣一來,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三人為相,群相里除了于志寧以外。
全部都是長孫無忌的人馬。
一時間長孫無忌就發(fā)現(xiàn),整個朝廷他是話事人了。
第一件事就是整死了向來和他們不對付的劉洎。
然后就不停的安排自己的人,撤換與他政見不合的人。
李治一一批準(zhǔn)。
長孫無忌明目張膽排除異己,讓很多人大失所望。
烈火烹油。
李治忍了三個月,見時機已經(jīng)差不多了。
于是拋出了他的辦法,那就是廢王立蕭。
蕭淑妃沒有王皇后顯赫的家世,正是一個好的工具人。
李治故意去長孫無忌家跟他商量,舅舅不同意這個事。
李治說那不如廢王立武?
長孫無忌更不同意了。
那既然舅舅不同意。
那就太好了。
于是六月初,李治宣旨召長孫無忌、褚遂良、于志寧、韓瑗入內(nèi)殿,貌似有要事相商。
果然開場就提了起來。
說什么都要廢了王皇后,“王皇后沒有兒子,蕭淑妃有兒子,我想立蕭淑為皇后,你看怎么樣啊。”
老江湖褚遂良嗅到了其中的意味,為了長孫無忌集團的利益,他決定打頭陣,拼個魚死網(wǎng)破,說什么都不能讓步:“遂良起于茅茨,無汗馬之勞,致位至此,且受顧托,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
長孫無忌表示褚遂良是我的發(fā)言人,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褚遂良繼續(xù)說話了,說皇后出生名門,又沒有過錯,還是先帝給您娶得,“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p> 事事拿父皇來壓我,是不是一輩子只能生活在他的陰影下?雙方不歡而散。
第二天又說起這件事,褚遂良又說換皇后也可以,但應(yīng)該換個名門之后。
褚遂良越講越激動,一個勁的叩頭,揚言道:“還陛下笏,乞放歸田里?!?p> 李治聽后大怒,簡直就是跪著抗旨啊,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帝!
想要殺了褚遂良。
長孫無忌忙言:“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可加刑?!?p> 褚遂良是老同志,不能用刑。
李治面上十分惱怒,其實內(nèi)心樂開了花。
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卻還是被人阻攔。
長孫無忌飛揚跋扈,教皇帝做事。
已經(jīng)無法無天了。
再動手,天下人也不會苛責(zé)我。
看到“急先鋒”褚遂良這么拼命,跟他同屬一個陣營的韓瑗也不甘落后,他勸諫李治不要廢王立蕭的時候,聲淚俱下,李治不置可否。
第三天又諫,把蕭淑妃和武媚娘比作褒姒、妲己,紅顏禍水。
只是長孫無忌不明白,軍權(quán)才是最重要的。
隨著李勣的被俘,他又把軍權(quán)交給了李道宗。
自以為得計。
但是卻忽略了李道宗也是宗室的人。
李道宗迅速表態(tài),有大唐軍隊的支持,李治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
提醒劉洎的兒子上書為父親鳴冤,劉洎被褚遂良陷害而死,希望皇帝能為其平反。
李治立即張開獠牙,大作文章,顯然忘了自己親自在判處劉洎死刑的奏折上簽字的事實。
果斷借題發(fā)揮做出處理:貶韓瑗為振州刺史,褚遂良貶為愛州刺史。
愛州又是哪里呢?愛州在越南……
剪除了羽翼。
下一步自然是將軍了。
房遺直在李治的安排下,再次化身舉報人。
說是長孫無忌陷害高陽公主。
又拿出了當(dāng)時長孫無忌送的保證書。
李治派二五仔李道宗去調(diào)查,“竟然”搜到了長孫無忌與許多邊將的書信,對皇帝十分不敬。
再加上長孫無忌本來就不是正人君子,結(jié)黨營私也被挖了出來。
李道宗把這些罪證搞了一個合訂本,以此上奏稱長孫無忌預(yù)謀殘害忠良,大權(quán)獨攬,發(fā)動叛亂。
李治聽聞,故作驚訝:“怎么可能?我舅舅肯定是被小人離間了,他都是皇親國戚了,怎么會謀反?”
李道宗配合做戲,“臣也沒想到,哎……”
長孫無忌沒有動機。
李治擔(dān)心“證據(jù)不足”,武媚娘在床第私密空間里,獻上一條動機。
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長孫無忌因為韓瑗、褚遂良心里十分害怕,所以走上這條不歸路,日日夜夜想著策劃造反。
李治心里很滿意這個答案,說得過去,能堵住悠悠之口,除了謀反,也沒什么罪名能致舅舅這樣的人于死地了。
然后又哭起來,流出鱷魚的眼淚,這個哭不是哭給自己看的。
也不是哭給大臣看的,而是哭給一旁的史官看的。
畢竟是舅舅,凌煙閣第一功臣。
要是殺了他,將來可是要上史書的。
如果不表現(xiàn)的悲傷點、無辜點。
而是很淡定,甚至笑逐顏開,后人肯定得說他冷酷無情。
李治哭完了,也放心了,障礙都已掃除,終于可以付諸行動,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好幾年。
于是下詔削奪長孫無忌的官職、封戶,發(fā)往姚州幽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