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非常奇怪,“朕不是早就說要釋奴嗎?”
鄭華道,“只是釋放奴隸而已,廢除賤籍民部沒辦?!?p> 李佑長呼了一口氣,轉(zhuǎn)向民部剩下的官員,消瘦的胳膊輕拍了一下桌面,“這難道又是左陽虛做的?”
民部的一位官員站出來,“正是。他可以說是民部的假尚書?!?p> 揉了揉太陽穴,李佑嘆了一口氣,“有誰知道左陽虛這樣做的目的?”
眾人紛紛感嘆一番,卻也不知道左陽虛這樣的目的。
李佑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臣知道?!币宦暻宕嗟穆曇繇憦氐顑?nèi)。
眾人向聲音處看去。
原來是一旁的起居舍人孟晨說的話。
李佑差點忘記了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因為這幾個起居舍人每天都像跟屁蟲一樣跟在李佑身邊。
但是從來不說話,仿佛透明人一樣。
只是記錄李佑每天在干嘛。
這是禮部要求的。
李佑覺得不太方便,卻也不能拒絕。
看他們在那里寫,李佑有時候恨不得拿起來看看。
不過后來想想算了。
自己便宜老爹,好像就因為看過起居注,所以篡改歷史的嫌疑再也洗不掉。
沒想到還會主動回答問題,于是李佑道,“卿家,你來說說?!?p> 孟晨點點頭,興奮地一邊往紙上寫,一邊說道,“因為左陽虛他去年娶了吳郡朱氏的女兒,他的大哥娶了吳郡張氏的家生奴。所以自然為他們行方便?!?p> 李佑聽后一臉迷惑,不是只有五姓七望嗎?
不懂就問,“這兩個家族是什么來歷?”
孟晨道,“吳郡朱氏,是武將世家。東吳的時期,朱桓、朱異父子父子幫助孫堅父子立下不世之功,此后一直是江南的望族之一。宋武帝時,又出了朱齡石這樣的大將?!?p> “而吳郡張氏,也是從東漢便盤踞江東?!?p> 李佑笑了,還傳承挺久。
于是問眾人道,“那他們家族現(xiàn)在如何?”
都說不知道,大概是分家了吧。
因為李佑進入江南后,對于這些大族的政策就是強行分家。
畢竟這些大族見李佑勝利了,大部分都主動釋放了奴隸。
這么“遵紀守法”,自然不用大加殺戮。
孟晨卻搖搖頭道,“左陽虛欺上瞞下,朱氏名義上確實分家了,但其實依舊是吳縣最大的地主,而且還是按以前的八成。不是他所說的三成。”
“哦?”李佑越來越有興趣,饒有興致對孟晨說道,“你確定?”
孟晨拿下官帽,跪下道,“小臣愿用九族擔保。”
李佑狠狠拍了一下桌面,“好,此事朕會調(diào)查清楚的?!?p> “不過你的九族就不必拿出來擔保了?!?p> “沒必要,你親戚有什么對不起你的?”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p> “再說,我早就廢了誅九族和夷三族的連坐。”
“另外,我想知道你怎么會站出來說這些的,這好像和你關系不大。”
孟晨不卑不亢道,“臣之所以站出來揭發(fā),一是為了陛下不被欺瞞?!?p> 李佑翻了個白眼,這就是假話了,要說皇權社會誰最不崇拜皇帝,那就是身邊這些起居舍人了,皇帝在他們面前毫無隱私,自然沒有那么多神秘感。
“第二,是為了得到陛下的賞識,臣自小求學,不甘于平庸一生,只當個起居舍人。”
嗯,李佑點點頭,這才是真話,特別是他興奮地記錄兩人的對話,就可以看出,他對青史留名非常熱衷。
名利嘛,正常。
“第三呢,是我與張氏有殺父之仇,自然抓到把柄,必定不放。”
好家伙,這是個憨憨吧,這種話也能說,不過也勾起了李佑的好奇心,“方便給大家說說嗎?”
孟晨點頭,“自然。我父親原本是一個絲綢商,雖然不是很特別有錢,然而也算是衣食無憂?!?p> “誰知后來因為遇到了點事情,生意上缺錢用,原本已經(jīng)借到錢了。也不知道這張氏的人不知道從哪里得知。強行給我父發(fā)放了公廨錢。后來我父親承擔不了就自縊了?!?p> 行吧,這是一個被捉錢令史搞破產(chǎn)的家庭。
李世民缺錢。于是設立了捉錢令史,每人掌管五萬錢(五十貫),通過向市場放貸來獲得利息。
唐太宗下令捉錢令史必須實現(xiàn)盈利。他參考了市場利率,認為每年獲得百分之百的回報是可能的。
因此規(guī)定每個令史每個月必須提供四千錢的利息(一年四萬八千錢,折合年利率百分之九十六)。
完不成任務的就要受到懲罰,完成任務的給予獎賞。
如果捉錢令史連續(xù)十二個月都完成了任務,就可以升官。
如果貸不出去,捉錢令史的辦法只有兩種,一種是拿本金充作利息,期待下一次提高貸款利息補回本金。
另一種則是強迫商人們貸款,并強迫他們付出利息。
顯然孟晨的父親就是被強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