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兩天特別湊巧的是于倩倩和她住在一起了，甚至連工作都是跟著她跑的，出外勤總是兩個人到處跑。

　　初夏的天氣總是還帶著微涼的，但是爬到第十二層的兩人出了一身汗，是該有多倒霉才能碰上電梯停電，客戶還住在18樓。

　　這是公司給她分配的任務(wù)，先去客戶家里實地勘測，再出設(shè)計圖。

　　余年年大學(xué)時學(xué)的設(shè)計，其實無關(guān)于她喜歡的是什么！最主要的是這是媽媽喜歡的，剛開始對著線條和色彩余年年就像當(dāng)初看見數(shù)學(xué)一樣懵，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畢業(yè)的。

　　終于敲響了1802的門，開門的是一個和年年差不多年紀(jì)的人，聽說領(lǐng)導(dǎo)把這個案子交給她也是有這個原因的，客戶姓蔣，余年年就稱她為蔣小姐。

　　跟著蔣小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大概的位置想要什么樣風(fēng)格和具體的擺設(shè)，蔣小姐都能說的清清楚楚，余年年把這些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隨后坐在凳子上從于倩倩那里拿出紙筆，做了個大概的構(gòu)圖。

　　一番商議后余年年發(fā)現(xiàn)有很多地方又不合理的地方，這是實力操作和紙上畫圖難以融合的地方，余年年根據(jù)這兩天了解到的東西，加上之前在國外累計的經(jīng)驗，和蔣小姐說了這一問題。

　　做一行最難的就是這一步，客戶需要自己房子盡量是自己所想的那樣，然而真的實行起來卻有很多做不來的事情，一番溝通余年年大概了解蔣小姐的想法，既然客戶不想退步，那就要想辦法盡量融合，融合不了就自己再找一個合理的設(shè)計，讓客戶滿意為止。

　　這一樣一弄一上午就過去了，回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于倩倩貼心的早就掉了外賣，兩人就在公司吃了飯，繼續(xù)捉摸著這些事情。

　　一下午的時間設(shè)計圖就出了三張能看的簡易圖，紙簍里一堆的廢紙，很難得的開始加班了，其實這事在哪都能做，但是家里地方小，要是她占了沙發(fā)畫圖，于倩倩就沒地方去了。

　　在幾天的電話溝通和發(fā)了好幾次圖后，終于達(dá)成了妥協(xié)，余年年趁夜把那張決定好的草圖畫的更加的細(xì)致，還看了所有大致要用實物尺寸，確保萬無一失。

　　在又一次下午的會面中，看到了蔣小姐的未婚夫，余年年看到的時候只感覺很面熟，直到他自我介紹著

　　“白銀萬，余年年？”

　　果不其然洛禾的室友，應(yīng)該是有個幾面之緣的，沒有正式的接觸過，余年年愣了一下，隨后說著“好久不見?！?p>　　蔣小姐肉眼可見的著急了，前兩天攢的好人緣立即就要崩了一樣，白銀萬立馬解釋著和她的關(guān)系。

　　蔣小姐更加驚訝了。

　　“這是洛禾喜歡的那個人？”

　　聽到這話，余年年在想她是不是說反了，但是又覺得蔣小姐和洛禾也不是很熟，不知道事情的原貌是很正常的。

　　故鄉(xiāng)遇故友肯定少不了要吃一頓飯的，雖說在學(xué)校里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但是出學(xué)校后對于同學(xué)反而多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在附近確定了一家湘菜，其實余年年現(xiàn)在也吃不了什么辣了，但是盛情難卻，很奇怪的是白銀萬說給她點幾個她愛吃的菜，最后還真的是她愛吃的，余年年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只是才開始吃飯，余年年就看見白銀萬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隨后看似淡淡的說著

　　“余年年，你手段挺高明的，那時候?qū)W校追洛禾的人那么多也就是你能把他甩了?！?p>　　聽到白銀萬這么說余年年都快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疑惑的反問著

　　“我把他甩了？”

　　白銀萬一副我都知道了你就別裝了的樣子，然后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眼神都冷了下來，有幾分為洛禾打抱不平的樣子。

　　余年年覺得舊事重提挺沒意思的，況且還是這種事情，如果和白銀萬在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豈不是就要把自己和洛禾告白兩次都沒結(jié)果的事情抖出來？這樣豈不是太丟臉了，誤會也好，錯誤也罷，時至今日也沒必要再提了。

　　余年年在碗中倒了一杯水，所有的菜她都過了一遍水，因為這么多年在國外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還沒讓她改過來，沒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出了一趟國連口味都變了??！”

　　白銀萬有幾分爭鋒相對的意思，余年年覺得這頓飯還真是不好吃，白銀萬看似是敘舊，但是余年年想了想，好像和他也沒多少舊可敘的，再加上這爭鋒相對的樣子，倒像是來找事來了。

　　“白銀萬，如果你覺得我還是個校友咱們就好好吃飯，如果你是故意來找茬的，我就不奉陪了?！?p>　　余年年放下筷子，打算起身離開，蔣小姐合時宜的叫住了她。

　　“余小姐，不好意思，大白和洛禾是從小到大的兄弟，所以在這件事上對你有所冒犯，請你不要放在心上?！?p>　　這是余年年沒想到的，因為她從前和白銀萬的接觸是少之又少，但是為洛禾在她這里打抱不平這也沒有必要吧，是好兄弟不會了解真相嗎？不是好兄弟的話站在哪個位置在這里冷嘲熱諷的。

　　還沒等的及余年年開口，白銀萬又呵了一聲。

　　“冒犯？余年年，洛禾教了你一年，再差勁你也出國留學(xué)了，學(xué)費你給他了嗎？”

　　白銀萬的話在余年年的耳朵里嗡嗡作響，轉(zhuǎn)身看到白銀萬挑釁的眼神，那斬釘截鐵的樣子，讓余年年不得不開始回想著當(dāng)年的事情，她確實沒聲響的出國了，但是當(dāng)時她想的是爸爸或者姑姑會為她善后的，難道洛禾沒有拿到錢？

　　余年年剛想反駁，卻看著白銀萬義憤填膺的樣子，有些心虛的不敢確定這件事情，訥訥的問了句

　　“他沒有拿到嗎？”

　　白銀萬的表情越來越嘲諷，甚至還帶著點不屑。

　　“虧了洛禾一套一套試卷的給你買，一個月的生活費都花你身上了還不夠，你倒是好了拍拍屁股出國了，真做的出來??！”

　　余年年是真的想離開這里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說，這樣讓她沒有反駁的無力，聽著這些讓她無地自容的話，她只覺得腦子都是一片空白的，終究還是白銀萬不想說了，起身就離開了飯店。

　　出了飯店，余年年趕緊給姑姑打了個電話。

　　“姑姑，當(dāng)年洛禾的學(xué)費你有沒有給他??？”

　　姑姑很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時隔這么多年了，想了好一會才說著

　　“哦，我想起來了，那時候你爸爸來參加婚宴，知道了這事，說他來解決，我就沒插手了。”

　　余年年聽到爸爸這兩個字，心里泄了氣，想起爸爸那時候說的話，她已經(jīng)有九分相信白銀萬說的話了，姑姑那邊還在問她為什么突然問起這件事，余年年搪塞了過去就掛了電話。

　　余年年遲遲不敢給爸爸打電話，如果真的沒有給她怎么面對洛禾？她欠洛禾的又該怎么還？可是如果沒有給，洛禾再見她的時候，不該是怨恨和憤怒嗎？為什么還會對她那么好！

　　各種懷疑油然而生，最后還是沒有忍住，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爸爸，當(dāng)年我的學(xué)費你給洛禾了嗎？”

　　余年年懷著坎坷的心問著，電話那邊遲遲沒有回應(yīng)，好久聽著爸爸已經(jīng)蒼老的聲音說著

　　“我給他了，他不要?！?p>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余年年瞬間愧疚遺憾占據(jù)了余年年整個情緒，變成了憤怒。

　　“你為什么不給他？媽媽留給我股份不值那幾萬塊錢嗎？你很缺這筆錢嗎？”

　　余年年的質(zhì)問在這無人的街道，格外的響亮，可是從前動不動就指責(zé)爸爸不見了，現(xiàn)在會和她道歉，說對不起，可是這是這句對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余年年掛掉了電話，只覺得很想哭，為了洛禾感到不值得，想起了當(dāng)初洛禾無助的說著那句

　　“不是誰都可以讀書的?！?p>　　余年年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樣，曾經(jīng)洛禾在她面前那樣的卑微，就是為了學(xué)費，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洛禾并沒有拿到這筆學(xué)費，那自己這么多年的心安理得，是有多么不近人情。

　　余年年都無法想象洛禾是怎樣度過他的大學(xué)時期，甚至開始懷疑洛禾有沒有讀大學(xué)。

　　她趕緊給陳晨打電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的問著

　　“陳晨，洛禾有沒有上北大？”

　　陳晨顯然被她的語氣嚇到了，支支吾吾的說著

　　“上上了，那時候我們還去看過他，就是從讀書開始就挺忙的，幾乎沒怎么參加我們的聚會?！?p>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余年年的心落了地，但是想的卻是洛禾肯定自己努力了很久很久才得到今天的一切，她的眼前甚至可以浮現(xiàn)洛禾為了生活而努力的樣子。

　　這一刻她挺恨自己的，為什么要為了自己的一時之氣一走了之。

　　余年年坐上回家的公交車，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看著車子路過一個又一個站臺，洛禾曾經(jīng)也是這樣穿梭在城市車水馬龍之中的。

　　她這輩子渴求的是問心無愧，可是時隔多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愧疚已經(jīng)無法彌補，以她和洛禾此時此刻所站的位置而言，洛禾已經(jīng)過了需要她幫助的時候了，而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幫洛禾了。

　　現(xiàn)在的她和洛禾走進(jìn)一步都算是高攀了，哪里還有償還之力？心里那顆高傲的心在作祟，她原本以為日子再難都沒有關(guān)系，只要心是富有的就行了，但是這顆心還是負(fù)了無法償還的債，這日子還怎么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