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海棠相思
“沒有那么簡單，閉嘴！等我說完好不好！”宇文筱嗔怒不易，直接呵斥葉長空。
忘川水邊承載了她兒時的美好記憶，豈由得葉長空詆毀？
“寧生所在和常小姐的閨房不過一墻之隔，雙方每天都能聽到對面的書聲琴聲……”震住了搗亂的葉長空，宇文筱繼續(xù)講述。
這鄰居嘛，抬頭不見低頭見，二人總有看清對方的機會，那正是上元之時。
在這個盛大的節(jié)日里，就算是用功如寧生，也放下了手中的書本，來到了集市上觀賞上元夜景。
而常小姐也得以出門，二人在一處花燈攤前相遇。他們雖然不曾識得對方的容貌，卻熟悉對方的聲音。
所以兩人相認后，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接著寧生猜出燈謎，為常小姐贏來了她最喜愛的花燈，上元夜以美好的結局告終。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怎么好了，常家千金出門，怎么可能沒人暗地保護？所以上元夜的事情，都被常員外所知。
但這個常員外不是腦子一熱，就棒打窮書生的人，不然他也不可能攢下諾大的家業(yè)。
他于是暗地里觀察，看看這個寧生有沒有什么本事。
事情直到縣試和郡試，都沒有發(fā)生什么大變化，苦讀許久的寧生，最終過了這兩關。
他和常小姐的情意也日漸濃厚。
常員外雖然不滿寧生的門第衰微，不是自家良配。但州試京試未至，他也不敢輕言寧生成就如何，只是依舊不許女兒出門。
長寧縣地處極西，離大周洛京遠著呢。過了州試的寧生，決定與常小姐道別，遠赴洛京，參加京試。
一三五七九為陽數(shù)，九為至陽，數(shù)之極也。所以大周的殿試在九月，京試七月，州試五月，郡試三月，縣試一月。
自長寧縣去洛京，雖有魂獸車隊代步，也要花費一月之久。所以州試一過，寧生馬上就動身了。
為此常小姐在家里養(yǎng)了一株能在秋天開花的海棠，以寄相思之意。愿海棠花開之時，便是愛郎功成名就之日。
可是常小姐卻不知道，秋天的海棠，非寄相思，乃令斷腸。
京試決成敗，殿試決高低。只要過了京試，便能授官，殿試無非是決定官職大小而已。
可寧生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自己會倒在這至關重要的一步上。他一個來自偏遠小縣的落魄書生，果不其然地落榜了。
當然，不是輸在筆試，而是輸在面試。面試有四判，言體氣識，缺一不可。而氣質(zhì)，恰恰是最虛無縹緲的東西。
世家子弟都會為此教授子弟修身養(yǎng)性，可寧生上哪學去？所以他敗的不冤。
落榜的寧生自然沒辦法在京城久待，于是他悻悻地返回了長寧縣，縣里的人也得知了他落榜的消息。
縣里的人知道了，自然意味著常員外知道了，常員外知道了，也就瞞不住常家千金了。
不過她并未因此而鄙視寧生，而是想要鼓勵他永不放棄，來年再戰(zhàn)。
受到了女兒的影響，老奸巨猾的常員外決定默不作聲，且看看這寧生明年如何。
好歹是過了三試的讀書種子，常員外對他還是有點耐心。
不過常員外決不會想到，自己作壁上觀的行為，居然把女兒賠了出去。
常家千金也是個膽大的女子，在她眼里，父親默不作聲的行為變成了一種許可。否則為什么寧生落榜，父親并沒有棒打鴛鴦？
為了鼓舞寧生的信心，和借用自家的資源幫助寧生，常小姐選擇了在一天晚上約見寧生，把自己送了出去。
那時海棠花開正盛，不知是相思，還是斷腸。
之后，兩人的事情自然被耳目遍地的常員外所發(fā)覺，愛女心切的他，只能用全力支持寧生赴試。
這之后的一年里，寧生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p> 于是信心滿滿的寧生二度進京，想要一舉成名，報答小姐的知遇之恩，可惜那株海棠還在小姐的房間里。
于是第二次寧生又落榜了，剛好是榜下第一名，就差一步了，這次他更是敗在了第一關。
原來今年世家里有幾個子弟結伴應試，應試水平比寧生高一點，所以把寧生擠了下去。
于是寧生回到長寧縣，愧疚地將落榜的消息告訴常小姐，得到的卻是小姐一如既往的支持。
海棠花常開，常小姐的心思也沒變過，可是常員外就沒那么好說話了。
花費了常家那么多資源延請名師，結果還是落榜了，連女兒也搭進去了，這換了別的地主也受不了啊。
不過礙于女兒的情面，常員外只是在言語里嘲諷挖苦，沒有什么實際行動，但愧疚的寧生卻受不了了。
相思千鈞，唯斷腸以報。讀書人的文氣，寧生沒學到，傲氣倒是學了個十成。
于是在某一天的夜晚，在海棠凋謝的同時，寧生投河了。葉長空沒有猜中開頭，卻猜中了結局。
“我就說了吧！不過這寧生真沒骨氣，情債還沒還，就自我了結了。我猜這故事還沒完，說不定常小姐也跟著跳了。”
等到宇文筱講到此處，葉長空連忙出聲，以示先見之明。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說了?！庇钗捏銦o奈道。
“別別別，你還沒說這故事和這幅畫有什么關系呢！”葉長空連忙求饒，想讓宇文筱這個大周人繼續(xù)講下去。
他覺得進入秘境的方法，肯定就在這個故事里。
“好吧，我就繼續(xù)了?！庇钗捏憧吹饺~長空退讓，也是十分自得。
“就像你說的一樣，常小姐在第二年初秋，提著當年寧生給她的花燈，也下了長寧河，原因是父親為她定了一門親?！?p> 說道這里，宇文筱語氣十分復雜，她何嘗又不是另一個常小姐呢？只是心里沒有那個寧生而已。
“不是吧？寧生都死了一年了，殉情也有延遲？”葉長空十分不解。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寧生投河和員外定親，因為一年后，常小姐從古籍中看到了一些字句，讓她后悔不已?！?p> 宇文筱搖了搖頭，否定了葉長空膚淺的推論。
“是什么？”聽到這里的葉長空越來越好奇，真正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海棠者，相思美人也。風來而春盛，情至而花嬌。若發(fā)于秋，則非海棠，亦是海棠。逢春則喜，逢秋而悲，相思苦戀，唯有斷腸?！?p> 宇文筱緩緩吟誦道，這才是導致常小姐投河的真正原因。
她以為自己錯將代表斷腸苦戀的秋海棠，當做海棠中的異種來種植，從而導致了寧生，兩度落榜而又投河。
“不是吧？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她不會以為是自己害死了寧生吧？”葉長空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封建迷信是什么，但常小姐就是這么想的?！庇钗捏泓c了點頭。
“加上定親的壓力，常小姐也像寧生一般選擇了投河逃避。
但是為這個故事增添一抹神秘色彩的，則是故事的高潮與結尾，也是名字，忘川水邊。”
宇文筱停頓了一下，即將講到葉長空最關心的地方。
原來在大周，也有陰間地府的傳說，只是沒有十殿閻羅，轉世全是自動化流水線。
唯有執(zhí)念不曾消的鬼魂，才能長久的滯留于陰間。
投河的寧生與常小姐，最后憑著初見時的花燈指引，來到了忘川水邊相逢。二人在陰間結廬而居，卻過上了人間難得的美好生活。
“所以這到底是個悲劇，還是個喜劇啊？不過這里海水的異變，不會就是與這個故事有關吧？”葉長空感嘆道。
“花燈……海棠……斷腸……七月……投河……”葉長空又開始了信息推演，試圖找到進入秘境的辦法。
既然黃金鯉靈藥能聞到藥香，就說明這空無一物的海域里，必定有著靈草出現(xiàn)，而且很可能在秘境里。
隔著一片世界，都能傳達出藥香，這說明那靈草的品級極高，至少萬年，說不定還是仙品。
“要不我們跳海試試？”葉長空想了半天，最后想出了這么個餿主意。
“你先來?！庇钗捏阋嗍锹敾圻^人，她也想到了這一點。
說干就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著碧華御海軀干骨的葉長空，完全不怕溺水。他直接縱身一躍，跳下了玉船。
黑暗的水中，葉長空的感知完全被封印，還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好像溺水一般。
他周身的魂技全部無法調(diào)用，很快就要溺亡。葉長空很想提醒宇文筱不要下來，可是他也自身難保。
好在關鍵時刻，真君之佑的被動觸發(fā)，碧藍光華暫時救了葉長空一命，但是這護盾也撐不了多久。
神玉陰陽玦變成的海船，沒有因為與葉長空失去聯(lián)系而顯現(xiàn)原形，宇文筱還能安穩(wěn)地站著。
“玄空！玄空！海里面怎么樣？”宇文筱大喊，卻沒有得到回應。
“是進去了還是？算了，我也下去看看吧?！?p> 敢于逃婚的宇文筱自然不可能膽小，她也跳了下去。
沒有人看見的是，就在宇文筱浸入水中之后，那黑暗全部散去，變得與周圍的海水一般無二。
葉長空只感覺全身一松，眼前天旋地轉。等到他睜開雙眼，卻發(fā)現(xiàn)他來到了一個幽暗的世界。
沒一過會，宇文筱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