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極光絢爛的夜幕下,風雪蒼茫,蕭陽與夏欣走出竹樓,生命寶樹飛上前來,賤兮兮地笑道:“嘿嘿嘿,風雪正好,情深如火燒,你們倆在里面不會......”
夏欣一語未發(fā),淡然瞥了它一眼,自然知曉這家伙適才帶著雷龍在竹樓四周有目的地轉(zhuǎn)悠,妄圖窺探房間內(nèi)所發(fā)生的種種,可惜始終無果。
“啊......!”
一聲慘叫響起,四周落葉紛飛,夏欣彈指將生命寶樹打出金家宮府范圍。
緊接著,她又看向做賊心虛的金色雷龍,淡淡說了句,“你也跟它去歷練?!?p> 話落,風卷雪花,金色雷龍當場被吹走,跟隨生命寶樹落在了城中街道上,旋即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它們怎么了?”蕭陽不解地問道,主要是夏欣將房間封鎖,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遑論他當時都已經(jīng)被打的半生不死,也沒心思去注意其他。
“先前它們一直在窗口想偷看呢?!毕男勒f道。
“??!”蕭陽聞言大驚,惴惴不安地自語,“房間被封鎖了,他們應(yīng)該看不見的吧?”
夏欣輕笑,說道:“放心吧,它們不可能勘破我的手段,就算看見了也沒關(guān)系,將記憶抹了便是?!?p> 蕭陽暗暗松了口氣,這種事他可不想讓別個知道,尤其是那死樹,搞不好以后它就會拿今日所見種種來不停打趣,一旦泄露出去,真的會臉面丟盡。
忽然,山外風雪茫茫的云霧之中發(fā)生異動,金靈赟現(xiàn)身而出,笑著打了聲招呼。
蕭陽問道:“金前輩,你怎么來了?”
金靈赟遲疑片刻,遞出一個內(nèi)蘊乾坤的儲物盒,說道:“哈哈哈,酒窖里還有些珍藏多年的極品美酒,送過來讓你們品鑒品鑒?!?p> “樓里還有不少靈桃酒呢,足夠了?!笔掙栒f道。
金靈赟笑道:“聽曦兒說,那些靈桃酒都是給你們離開時準備的,早早喝完怪可惜。”
“那晚輩便收下了?!笔掙栁⑿笆郑幼腋≡谘矍暗膬ξ锖?,說起來,他現(xiàn)在還真的想喝點酒緩解緩解,因為他總有點屁股還隱隱發(fā)痛的心理作用。
“哈哈,蕭公子,夏姑娘,老夫便先告辭了,你們?nèi)暨€有所需,盡管說便是?!苯痨`赟笑著對兩人拱手,旋即轉(zhuǎn)身消失在風雪云霧中。
蕭陽若有所思,平日里這個時候該來的是金曦吧?只是夏欣在這,她也就不愿再露面。不過他立刻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自己才被打的半生不死,萬一有什么舉動讓夏欣再生誤會,下場必定十分凄慘。
兩人迎著風雪,穿過桃園,坐在了懸崖畔,舉頭仰望,縱然雪花如大幕,依舊遮不住天上的極光與明月。
蕭陽打開儲物盒,取出兩壇酒遞給夏欣,然后微笑道:“霓虹城的夜空真的很美。”但他又覺得,即便如此美幻之景,依舊遠不及這身邊之人。
“彩霞彌漫,極光不朽,確實很耀眼,但這并非是天地自然現(xiàn)象,而是城中那位神明的道法顯化,憑這座城根基氣運,他的實力會遠超表面。”夏欣輕聲說道,一眼洞徹本質(zhì)。
“若是在這城中交手,那位神能對你構(gòu)成威脅嗎?”蕭陽詢問道。
夏欣搖頭,自信笑道:“除非是一位大成神王加持江山眾生的大氣運,我可能還會避其鋒芒,一尊小神,即便身合神王江山根基在我面前也不堪一擊?!?p> 蕭陽喝上一口酒,目光璀璨,微笑著說道:“我此生還從未見過像你這么厲害的人呢,以前我自信的覺得,只要是在我所能達到的領(lǐng)域,必將舉世無敵,沒有對手,但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這樣,這世上驚才絕艷者太多了,真的沒有人敢自稱永恒唯一,只有你不一樣,你讓我覺得,縱觀天下,舉世茫茫,無論在哪里,歲月如何流轉(zhuǎn),時代如何變遷,這世間層出不盡的天驕人杰再怎么強大,最終也會敗倒在你腳下,一切的不朽神話和傳說,都將被全部粉碎?!?p> 夏欣笑顏如花,“我在你心里真的有這么厲害?”
“不是在我心里,這是事實,恐怕全天下都這么認為?!笔掙栒J真地說道。
“那你覺得,如果我們倆同境一戰(zhàn),你覺得自己有勝算嗎?”夏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想聽聽他的想法。
蕭陽喝酒搖頭,道:“我不知道,可能還沒出手就被你鎮(zhèn)壓了,就算真的出手,我也感覺就算竭盡一切,拼上性命都沒有什么把握?!辈贿^他又目光一轉(zhuǎn),臉上涌現(xiàn)出驚人光彩,“但是我還是很自信的,自認不弱于任何人,且論目前這個境界,我覺得可以勝你?!?p> 夏欣開懷大笑,猶如世間最瑰美圣潔的鮮花盛開,“既然這樣,不如我自降境界至偽花開,與你比試一場?”
“不要。”蕭陽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為什么?其實同境界一戰(zhàn)的話,我也沒有勝你的把握,不如今晚就一試,看看你這個世所傳言的燼土神體和我這個靈地神體,究竟孰強孰弱。”夏欣眼眸極亮,神色帶著些許期待,又補充道:“搞不好咱倆這一戰(zhàn)會被人記入大道史冊呢?!?p> “不要,我不想和你動手,我打不贏?!笔掙枒B(tài)度堅決,大口喝酒。
夏欣笑呵呵地搶過了他的酒壇,道:“口是心非,你剛才還自信滿滿的說目前這個境界可以勝我呢,現(xiàn)在又打不贏了。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不得舍打我?!?p> 蕭陽將酒壇搶回,調(diào)轉(zhuǎn)話鋒,“當初你劍斬雨煙宗諸神時,真的還只是凡道領(lǐng)域嗎?還有你銷聲匿跡前的那一戰(zhàn)。”
夏欣回應(yīng)道:“沒那么離譜,雖說我是在凡道領(lǐng)域斬殺過不少神路級修士,但當時我與各大勢力清算之時已經(jīng)攻破凡道領(lǐng)域的巔峰,位及絕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抵達神路了,只是還沒去渡天劫,再加上鳳簪,所以才能斬真神,至于澤林云山上那一戰(zhàn),我早已登臨神路,世人不知而已,剛好那時各大勢力背后的諸神蠢蠢欲動,我正好借一個機會,假死蟄伏,避開了一場暗中醞釀的生死風波。”
“厲害?!笔掙栔荒芟氲竭@兩個字來感嘆,忽地又追憶到了些往事,道:“我曾經(jīng)也聽一個前輩說,有人在凡道領(lǐng)域?qū)股衩?,同樣是個極其驚艷女子,叫做許月樺,她一生高歌,蕩盡四海,神擋殺神,魔擋殺魔,有著無敵于世的絕代風采,即便是上古圣獸后代同境界也不是其一合之敵?!?p> 見對方抬頭望天,一臉向往追憶的神情,夏欣有些不滿,淡淡問道:“那你覺得我和她相比如何?”
蕭陽聞言愣了一下,輕笑道:“肯定是你厲害,她只是以凡道之姿抗衡神明,你都殺神了。”
夏欣滿意地笑了,開口說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其倒想見一見那個女子,看看究竟是怎么個無敵于世的絕代風采?!?p> 蕭陽說道:“她都是萬年前的人了,據(jù)說飛升往了上界?!彼值皖^輕聲自語:“傳說那一界浩大至極,高手無數(shù),根本就不可想象。”
夏欣默默飲酒,看著蕭陽很入迷,忽見對方抬頭望來,眼神明亮,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問道:“對了,你知道上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嗎?”
夏欣娓娓說道:“破碎記憶中倒是還能想起一些相關(guān)記載,那一界有很多個名稱,記得最清晰的便是諸天萬界,其廣袤程度顛覆一切認知,無窮無盡,無始無終,即便大千億萬無限寰宇也不過其中一??珊雎圆挥嫷奈⑿m埃,那里有著無數(shù)自古長存的神話道統(tǒng),萬世不朽的至高傳承,匯聚來自各方的天地主角,紀元唯一,所謂的絕代人杰,蓋世天驕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甚至于諸多無所不能,道法通天的禁忌強者,強大到超越古今,恐怖的無法想象?!?p> 蕭陽安靜傾聽,神往其中,待到對方話音落盡,他才輕聲說道:“如此精彩絕倫的世界,倒是真想去看看?!?p> 夏欣神色柔和,緩緩撩起蕭陽一縷鬢發(fā),使眼前這張白皙秀氣的側(cè)臉可一覽無余,語氣溫和的說道:“會的,終有一天,我們會共同見證,那個輝煌璀璨的諸天萬界?!痹捴链颂?,她抬首仰望著天上的風雪夜月,綻放出自信燦爛的美麗笑容,大聲說道:“到時候便輪到咱倆大方異彩了,什么絕代人杰,蓋世天驕,全部鎮(zhèn)壓,所謂的天地主角,時代唯一,都將盡敗于我們手中,縱然是那些道法通天,玄通蓋世的古代禁忌,也不過是過眼云煙,我要讓古今所有眾生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身上,以萬古流年來歌頌屬于我們的不朽傳說!”說罷,她扭頭看向蕭陽,發(fā)現(xiàn)對方著正一臉神色癡迷地深望自己,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沒反應(yīng),便在其臉上輕輕捏了兩下。
“你干嘛?!笔掙栕陨蠲杂趯Ψ降木车刂卸ㄗ⌒纳瘢泵ζ^頭去,自顧自地喝了口酒。
“你臉紅了,不會是又害羞了吧?”夏欣抿嘴而笑。
“我..….不是,是酒太烈,我有些醉了。”蕭陽解釋。
夏欣給他一個白眼,“害羞就是害羞,這又沒別人。”
“夜深了,我要回去休息了?!笔掙柡韧陦凶詈笠豢诰?,旋即站起身,要轉(zhuǎn)身離開,夏欣立刻說道:“不行,我還沒喝盡興呢,你哪都不能去,否則......”她伸手抹向蕭陽臀部,露出一個迷人中附著些許狡黠的笑容。
這招很有效,嚇得蕭陽馬上乖乖坐下,重新自儲物盒內(nèi)取出一壇酒,一臉微笑道:“金前輩釀的酒無愧極品之稱,我也還沒喝夠?!?p> 夏欣才不管他的心口不一,伸手攬住其腰,讓對方與自己更加貼緊,“苦修三年,好不容易回來了,這段日子你就好好陪我,反正渡劫也不著急這一時,有那些神丹,足夠讓你成功的幾率大幅度提高,但穩(wěn)妥起見,過幾天我再為你煉制一些。”
身體緊貼的感覺讓蕭陽感到些許不適,但他掙不開這種束縛,只好默然接受,極致的溫暖與柔情彌漫,漸漸的,看著身邊這個每一眼都似乎會將他驚艷到的女子,再度深陷沉淪,甚至生出了一種也想伸手將其挽住的沖動。
就這樣,在夜月極光下,兩人宛若一對飄然出塵的天上眷侶,共飲閑聊,流露的溫暖柔情,將天地風雪寒涼盡數(shù)融化。
而在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上,此刻正有一個紫裙女子面朝遠山,神色憂郁,眼神黯淡,眼觀風雪心不在......
“唉......”暗地里,嘆息聲悠悠響起。
不知過去了多久,這場風雪小上些許,夏欣望著天上明月,俏臉生輕笑,柔聲水綿長,“古老的神話中,世間曾有一輪月,名為天涯共明月,相傳這天涯共明月乃是古今眾生祈求姻緣的美幻凈土,上有一座秋天月雨樓,伴生著一株金色的姻緣槐蔭,也有人稱之為月老樹,因為那里居住著一個老人,就叫月老。傳說...月老手持姻緣簿,周身滿紅絲,月雨樓中坐,笑望有情人,槐蔭樹下走,紅線牽人間。月老掌管著世間一切姻緣,擁有撫平天下所有情愛遺憾的通天本領(lǐng)。謂有月老樹上掛紅繩,一線之情通古今,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又言月老執(zhí)筆,姻緣簿上落真名,彼此之情,永世姻緣,心中之愛,天地難葬?!?p> “還有這樣的地方么?蕭陽十分驚奇。
“不少流傳于世的古典文籍中都曾記載有諸多神話故事,有時世人會覺得,這些傳說與故事過于生動,說不定就是最古時代的歷史傳承呢?!毕男佬Φ?。
“你信嗎?”蕭陽側(cè)首笑望著她。
她凝視著天上那輪月,思慮了一下,隨即轉(zhuǎn)過頭來,“有些不信,有些信,就譬如這天涯共明月,傳聞月老坐觀世間沉浮,照看著一切有情眾生,如若情至深處,天地有感,也許便能得到他的一份姻緣祈福?!焙龅?,她眼前一亮,說道:哎,你說我們會不會就是這樣,在將來的歲月里讓月老動容,故而得到了他的祈福,甚至是親自出手,干涉歷史時光,讓我們原本的命運走向、緣分因果產(chǎn)生了細小的變動?”
“應(yīng)該......不可能吧。”蕭陽覺得這種說法有些虛幻縹緲,卻又不能完全直接的去否定,保持著莫名將信將疑的態(tài)度。
“我倒覺得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傳說月老為大愛之人,包容眾生,尤其見不得世間的苦心悲情,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刻骨銘心感動了他呢?!毕男雷匝宰哉Z,喝了口酒,而后又笑著哼哼道:“算了,不說這些撲朔迷離的東西,對了,快和我說說你的往事,我想聽,上回你就簡略的說了一下,不許瞎說,否則我哪天心血來潮觀你記憶識海,發(fā)現(xiàn)和現(xiàn)在說的不一樣,你就麻煩了?!?p> 望著對方臉上始終不散的動人笑意,蕭陽并未拒絕,喝了后酒后便大致敘說起了自己的過往人生,從蕭國覆滅的家國仇恨,再到幼年流落至地界,李村的溫馨歲月,北荒的所經(jīng)所歷,最后便是因至寶而起的北海征伐,以及出海的之后的生離死別,那日借助小朱雀前世道果之力,抱著必死決心憤然沖向星空,血戰(zhàn)諸神,最終不甘自爆,來到五行界......
過程中,他神情的不斷變幻,歡樂、憂愁、追憶、開心、痛苦、遺憾、憤怒.......,各種心緒更迭反復。
而在旁聆聽的夏欣,始終都是與他同喜同悲,同歡同愁,只是最后,當深度了解到這個男子的過往歲月時,她滿眼都是心疼。
直到蕭陽的話音徹底落幕,夏欣才放下酒壇,微側(cè)身子,輕輕去撫摸他那張仿佛突然變得十分滄桑的臉,而攬于其腰間的手同時也更加用力,“前有國仇,后有家恨,你承受了太多,也背負了太多,一切苦難與責任都落在了你一個人身上,這太不公平......”她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去安慰,只覺得心疼不已。
忽的,她滿眼怨恨地怒道:“那些該死神道勢力,該死的異族,將來我要幫你將他們斬盡殺絕,屠個干干凈凈!”
蕭陽驀然微笑,旋即輕微仰首望遠方,風雪呼呼,他沉默良久,最后說道:“有些事必須由我親自來,早晚有一天,我會重臨地界,將當年那些北域異族誅殺殆盡,一個不留?!?p> 隨后,這里安靜了下來,兩人都在喝酒。
過了一會,夏欣的聲音打破沉寂,“你很喜歡那個叫徐清兒的姑娘?!?p> 通過蕭陽對自己過往的述說,她了解到了很多,知道了對方心中那個姑娘的真名,以及對方在李村的稱呼———“小北”,以及他的那些親朋好友,諸般種種……
蕭陽點頭,目光極其堅定,不可動搖,“我曾經(jīng)立誓承諾,回去之日,便是娶她為妻之時,我一定不會食言?!?p> 夏欣聞言不免神色落寞黯然,心緒悵然若失,但她不會放棄,就像蕭陽心中對徐清兒那份根深蒂固的執(zhí)念一樣,永遠不會改變,永遠不會動搖。
腰間的纖纖素手越箍越緊,蕭陽似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但卻沒有再說話,內(nèi)心的糾結(jié)與苦澀油然而生。
至此,懸崖邊再度陷入的寂靜,只有風雪不停,將兩人遮掩,彼此依偎的飄然身影逐漸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