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功夫,李貴方低沉的聲音在灶房內響起。
“既然你們已經牽扯進來了,我也就沒什么隱瞞的必要了。
現(xiàn)在想來我之前在村口的那番作態(tài),也只是徒勞而已。
祂不會放過你們的?!?p> 平淡的聲音、平淡的陳述,卻為這昏暗的灶房內增添了幾分恐怖。
楊言面無表情的開口道:“李大伯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有誰要害我們?”
李貴方好似在回憶一般,聲音變得有些飄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是三十年前,又好像是四十年前。
反正那時候的村長就已經滿頭白發(fā)了,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
他是我們桐林村最德高望重的人,每家每戶有什么矛盾和糾紛,都會去找他開解,村民們都服他。
但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后一切都開始慢慢改變。
據(jù)她說她是為了躲避仇家,和三位家丁逃到山中,無意間到了我們桐林村。
我們村長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們,并把她們先安置在了我家。
她為了感恩所以三天兩頭的往村長家跑,時不時的送一些珍貴的茶具、瓷器。
讓村長老爺子對她很是滿意。
不久后她雇傭村民在村最北端建了一間房子,因此也從我們家中離開?!?p> 這時屋外電閃雷鳴,天雷的光亮將灶房內點亮,楊言注意到坐在桌邊的李貴方沉浸在回憶的臉上充滿了懊悔。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開始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我們村世代以打獵為主要生計,以種植為次,這是因為山中的土地不好開墾,所以良田不是很多。
我們這些獵戶進山打獵時發(fā)現(xiàn),我們身后每次都會跟著幾只烏鴉。
報喪鳥的寓意不是很好,因此我們每次都會把它們打跑,但它們很快又會跟上來。
當我們想殺它們時,它們就會飛上天空,避開我們的射程,圍著我們嘎嘎嘎嘎的亂叫。
最后我們沒辦法,只好讓他們跟著,我們慢慢發(fā)現(xiàn),有烏鴉跟著,我們收獲會比以往高出很多。
報喪鳥變成幸運鳥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很警覺,但很快村民們被腐蝕了,他們中開始自己養(yǎng)那些烏鴉。
這時養(yǎng)烏鴉和不養(yǎng)烏鴉的差距顯示出來了,養(yǎng)烏鴉的獵手,每次的收獲都比不養(yǎng)的要多出近一倍的收獲。
養(yǎng)烏鴉開始變成我們村的風潮,那些堅持不養(yǎng)的烏鴉的變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傻子、白癡。
但我是堅決抵制養(yǎng)烏鴉的,我和他完全無法相信,報喪鳥烏鴉竟然能帶來幸運,這其中肯定有未知的原因。
我兒子那年也才剛和我學打獵,他很聰明,捕獵技巧一學就會?!?p> 楊言聽到這心中很是驚訝,李貴方的兒子原來不是因為近親結婚導致的癡傻。
他沒有打斷李貴方的話語,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在絕大多數(shù)村民都養(yǎng)了烏鴉之后,有一天村長招呼全村的人到一塊,他說我們村這一年的風調雨順都是鴉神帶來的祝福。
而鴉神的祝福就是那個逃難來的小姐帶來的,說她是鴉神在人間的化身。
只要我們繼續(xù)信奉于她,我們桐林村就會年年風調雨順,大家都會有吃不完的糧食。
當時村民們都瘋了,紛紛跪倒在她的腳下,祈求她的憐憫。
她說鴉神的祝福不是平白無故的,需要我們拿出供奉,奉獻給她。
她要我們每年給他獻上三對童男童女?!?p> “這時我才知道她們真真的企圖,而且我還注意到原本老態(tài)龍鐘的村長,竟然直起腰來了,仿佛一念之間年輕了起來,他肯定和她們暗地里達成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那是村民們都魔怔了,都聽了她的鬼話,每年都會給給鴉神貢獻童男童女。
可能是因為她還和我有些香火情的原因,我們家雖然沒有養(yǎng)烏鴉,但卻一直沒受到什么迫害,雖然村里人會風言風語,但我卻沒有放在心上。
隨著近些年,她的胃口越來越大,一年一祭拜,變成了半年一祭拜。
現(xiàn)在我們村的的年輕人不需要打獵,不需要種地,每天只需要考慮怎么生孩子,吃的喝的完全都由村長提供?!?p> 楊言聽到這心中一涼,這是完全把這個村當成生育機器了,就為了給她們提供童男童女。
“那你們難道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跑嗎?”
“誰說我們沒反抗過,沒能不心疼自家生養(yǎng)的兒女。
但和那女子一起來的三個家仆和那群烏鴉會把帶頭反抗者殺死,然后烏鴉就會當我們所有人的面,將他們的尸體吞吃一空,那場景太恐怖了,我永遠不會忘記?!?p> 李貴方的眼睛里充斥著恐懼,那是發(fā)自骨子里的膽寒。
“后來有些村民開始逃跑,但沒一個能跑掉,那些烏鴉就是她們的眼線,它們看著村民的一舉一動,防止她們逃跑。
我一直以為我和她之間的情誼,會讓她放過我們一家,所以我一直選擇冷眼旁觀。
但我錯了,我最害怕的事情終于還是落到了我們一家頭上,我的孫子孫女被選為了這次祭祀的貢品?!?p> 李貴方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沒有起伏,可能是他的眼淚依舊哭光了,心里已經認命了。
“我兒子,兒媳很是舍不得,最后他們兩個決定帶二個娃娃逃跑,我因為年事已高,腿腳沒有他們快,為了不拖累他們,就沒同他們一起。
卻讓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村長帶著一伙人,將我兒子、兒媳和兩個娃娃送了回來。
他們四人全都昏迷不信,等我將他們放到床上,等他們醒來后才發(fā)現(xiàn),我的兒子、兒媳傻了。
他們變成了癡傻,只認識我這個爹,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兩個娃娃卻沒事,我問他們怎么回事時,兩個娃娃說他們一到林子里就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
李貴方突然轉過頭來,兩眼死死的盯著楊言,說道:“道長我認命了,我知道我一輩子都沒法逃脫她們的魔爪。
我這條命和我全家的命,在那個女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屬于我們自己了。
但我不服,為什么我們這么慘,要獻兒獻女,而那個老家伙卻可以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滋潤。
道長你說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這個世界難道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
為什么會惡人越活越滋潤,而好人卻要在地獄中煎熬呢?”
他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直擊靈魂的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