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陸塵
踏著竹做的小橋，繞過水氣氤氳的小溪，一個少年的身影，在未散盡的晨霧中，如夢似幻。凡胎肉眼，無可窺其真容，無可尋其蹤跡。
哪怕是晨起忙碌的山民，偶爾與其擦肩而過，也防若錯開了一團清風。
別人的一生是什么樣子，陸塵并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但他卻知道自己的不是很正常。
回望兒時，從有意識的那一天起，發(fā)生在他身邊的所有事情，就像是一部電影，異常的清晰，沒有任何間斷，沒有任何模糊，隨時可以回顧瀏覽，陸塵曾經總是認為，人，都是這樣。
記得第一次睜眼時，一切都是那么地平淡，眼前這個陌生的世界，沒能使陸塵產生一絲一毫的情感，好奇，或是恐懼，什么都沒有。
眼前是藍色的天空以及吹過臉頰的微風，陸塵保持著一個姿勢，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一個男人將他抱起。
男人是個旅行者，他說他曾經最為珍貴的財富就是自由，但自從撿到陸塵后，一切就都變了。
他依舊在奔波，但卻并不自由，因為身后有了掛念，因為奔波有了目標。
不過看著身后逐漸長高的稚子，男人覺得自己還是幸福的，雖然這個孩子似乎和別的孩子有些不太一樣。
太聰明，又太冷靜了些……
在陸塵五歲時，他的人生開始產生變化，準確來說，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腦袋中的不明異物。
那是一枚閃爍著淡淡光華的晶體，即便以他的聰慧，也不知其名，不得其用。
未知晶體的影響還未曾顯現(xiàn)，但男人卻已開始踏上另一條路，一條為了生存，以謊言為生的路。
他帶著小陸塵見了很多人，給他編造了許多身份，多到也許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而陸塵甚至無需配合，天生的那份淡然所表現(xiàn)出的異常，比任何演技都要管用。
后來，男人真的因此而得到了大量的錢財，讓他再也不用為二人的生活擔憂。
在這個過程中，陸塵也發(fā)現(xiàn)，那神秘的晶體，竟終于有了變化。
這種變化最直觀的體現(xiàn)，就是它讓陸塵與那些人之間，多了一層奇怪的鏈接，如同虛無的鎖鏈，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真實存在。
鎖鏈從那些人身上抽取著某種力量，灌輸入腦海中的晶體之內，最終，經過某種過濾后，再次流入陸塵的軀殼。
而在這種變化當中，陸塵所擔任的角色，即是媒介，也是終點。
再后來，他開始專心研究晶體的能力，與其對自身所造成的變化。
時光冉冉，轉眼間，陸塵以過十六，未及弱冠。
那一年，未知晶體與他徹底相容，傳承顯現(xiàn)，時間開始在他身上停滯。
那一年，他終于了解到了那力量的精髓，知曉了創(chuàng)造的可怕。
通過鏈接所獲得的力量，他將其稱為信仰。而被晶體轉化后的信仰，其力已脫凡，可謂之:神。
后經三十載，神力之妙，他以洞悉七八。傳承之奧，卻只窺其一角，一知半解。
然而，正常人的一生，不過匆匆百年，如白駒過隙，所以，男人倒下了。
他躺在床上，枯枝般的手指緊緊抓住陸塵的手，似有不舍?？粗矍澳菑堃琅f年輕淡然的臉，灰白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沉浮，男人最后終究什么也沒說，隨著手掌變得無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他也永遠閉上了雙眼。
陸塵看著那滑落的眼淚，心中卻有些不解，不解男人為什么要哭。
不都說家中長輩死去，是活著的人該哭嗎？可是他不想哭，那為什么男人要哭，想了又想，他還是不理解，看來世人所說，也不能全信。
男人走了，陸塵記得他生前總愛對他說，你來人間一趟，要看看太陽，要感受紅塵，甚至特意為他取了陸塵這個名字。
但縱使他歷經萬般紅塵，內心卻仍如涼風輕拂?；蛟S他從未入世，像他這樣的人，也許本就不該屬于這紅塵俗世。
現(xiàn)在唯一讓陸塵感興趣的，似乎也就只剩下晶體中如淵似海的無量傳承，他們并非力量，而是知識，卻更加彌足珍貴，難以理解。
他需要時間，所以陸塵最后又回到了男人撿到他的那座山上，并花了一些功夫，創(chuàng)造了虎澤這位清源山神。
這是他的第一個創(chuàng)造，所以陸塵很認真，無論是記憶的編織還是力量與形體的構造，都別有用心。
創(chuàng)造生物最讓陸塵滿意的特性，就是他這個源頭，所擁有的絕對掌控力。并且，創(chuàng)造生物通過各種方式所獲得的力量，也會通過某種特殊的形式，對半反饋到陸塵的身上。
這些力量，經過媒介過濾，比單純的信仰更加容易吸收，幾乎省略了轉換的麻煩。而陸塵也可以通過自己的意愿，將自己的力量賜予。
虎澤的存在，讓他可以更加專注于傳承的解析。時光匆匆，百年又百年，陸塵仿若已經遺忘的時間，這也許就是長生者的共性。
直到長時間的信仰匱乏，時光重新在身上留下痕跡時，才將他驚醒。
如今，再回首，傳承已得之八九，但卻知其并不完整。回望時光長河，似乎唯有他，獨伴神道。
這條路還有很長，生命卻已開始有了終點，所以陸塵決定，先定一個小目標，讓整個世界都變成自己永生的養(yǎng)料。
走在大山間，他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每一步踏出，都像是一個凡人般腳踏實地，但當眨眼過后，卻再也不見其任何蹤跡。
半個時辰過后，已經數百載未曾下山的陸塵，看著眼前人山人海，車水馬龍的鋼鐵都市，也不由得升起一股陌生之感。
不過那種游離于世外的格格不入，倒是依舊猶如往昔。
陸塵很清楚，無論想要做什么，第一步都是了解。而詢問則是得到答案最快的方式，不過他的詢問，和常人稍微有點不同。
他的目標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長的很漂亮，穿的很清涼，而她被選中的原因，也并非其他，僅僅只是因為離陸塵比較近罷了。
“你是？”
女孩皺著眉，看著眼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攔住了她去路的的少年，心中竟有些不安。
然而，她的問題并沒有等到答案，隨著二者的視線交匯，女孩那雙原本靈動的眼睛，瞬間失神，如同一具失去靈魂的傀儡，就這樣呆呆的站在馬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