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弄潮不記得陳彥行或者說陳銘潮和金家有往來,哪怕是二十年前金家和陳家走得最近的時候,金懷瑜也向來只和陳聽潮出游。
此刻陳星的“救駕”讓陳弄潮頗為疑惑:“你的客人?”他問。
“不是客?!标愋菧\笑,“我的人?!?p> 徐金妁作為看客,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原則原想著圖個樂。然而她沒料到這樂子居然伴著驚悚而來——今天是她作為陳贊的女友第一回來陳家,第一回來,趕上大哥大嫂訂婚,也趕上三叔和侄兒搶人。她有點(diǎn)懵,懵的點(diǎn)在于她平時電視里追過的明星,現(xiàn)下成了她男友的親戚,還搖身一變換了名。原來他不叫陳星,原來他就是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陳彥行。
徐金妁想發(fā)個朋友圈看看能有多少人點(diǎn)贊轉(zhuǎn)發(fā),這可是條絕對燃爆網(wǎng)絡(luò)的大新聞!可手機(jī)就在她手里,她連拿起來的勇氣都沒有。原本她覺得自己家庭條件優(yōu)越,算是豪門出身,可不是嗎,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是珠寶商的長女?可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的家庭太單純,不具備“豪門”特質(zhì)。
真正的豪門,居然是這么一言難盡……
戎譽(yù)覺得分外尷尬,這畫面多像三叔和侄子搶親。但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什么,只能拼演技。于是她笑著對陳星說:“小時候,有回出海,我不小心掉海里了,多虧三叔救我上來。”說到此,她不知該不該回頭看陳弄潮,正猶豫,陳星警告似的瞇了瞇眼。
戎譽(yù)立刻堅(jiān)定道:“你們一家都是我的恩人!”
“知道就好?!标愋菭科鹑肿u(yù)的手背到身后,轉(zhuǎn)而對陳弄潮解釋:“拍賣會那天出了點(diǎn)意外,您應(yīng)該聽說了?!?p> 陳弄潮似笑非笑,他敏銳的目光直抵陳星眼底:“我聽說和舊照片有關(guān)。”
陳星點(diǎn)頭。
陳弄潮又把玩起核桃來:“海上風(fēng)浪大,小心駛得萬年船?!闭f完,他便朝著樓梯方向走去。
戎譽(yù)一直盯著陳弄潮的背影,倒不是怕他殺回來,而是直覺告訴她,陳弄潮話里有話的樣子。
“海上風(fēng)浪大,小心使得萬年船?!彼聊ブ@兩句話,尋思著好像哪里不太對。
“舊情?”陳星問。
“一言難盡?!比肿u(yù)心累。
“說來聽聽?”陳星頗有些好奇。
“別了?!比肿u(yù)嘆了口氣,“不過我小時候眼光真不錯,這么多年過去,你三叔還是這么帥?!?p> 陳星斜睨著她:“想做我三嬸?”
戎譽(yù)干笑:“哈哈哈,”她本來想說“不敢”,后來覺得似乎有便宜占,于是瞇起眼道:“也不是不可以?!?p> 陳星冷笑,也超樓梯方向走。戎譽(yù)還被他拉著,變著法地想把手往回抽。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标惵牫睆囊慌赃^來,待二人問過“二叔好”后別有深意地警告他倆:“你爸在那邊看你們好一會兒了。”
陳星沒撒手,順著陳聽潮的目光找到了自家老子。他舉起握著戎譽(yù)的那只手對著自己爹晃了晃,挑釁意味十足。
“初見那晚,就是那位和金先生密謀?!标愋堑吐暤?。
戎譽(yù)自然記得他們的初見。拋開喬晴不說,那晚陳星曾告訴她酒水都被人動了手腳。
“令尊?”她問。
“是啊,”陳星頗為慨嘆,“過去打個招呼吧,正好我也想問問這事。”
戎譽(yù)搖頭:“我不去了,免得誤會?!?p> 陳星思量一番后松開手:“注意安全?!彪S后往自己父親方向走去。
距離不遠(yuǎn),但他有些猶豫。直到停在陳銘潮面前,他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在想什么?!标愩懗笨粗h(yuǎn)處的戎譽(yù),“怎么沒帶過來?!?p> “你和金先生見面了?”陳星一針見血,“她是交易的籌碼?”
陳銘潮把目光拋向來往賓客:“彥行,陳家很大。”
陳星不語,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聽到的事,然而他并不茍同:“陳赟和陳贊有自己的公司,未來不會來搶你我的生意。”
“大海也很大。”陳銘潮提醒道,“葉一寧接管了葉氏,葉氏造船,我們買船。倘若有一天他們的船一艘也不賣給你,陳彥行,你拿什么出海?”
“我沒想著只在海上漂?!标愋锹曇舨淮?,卻讓陳銘潮無法平靜:他不想在海上漂,難道想在天上飄?
“別拿我的婚姻當(dāng)籌碼?!标愋峭巳褐斜蛔85年愙S,“娶不愛的人,對雙方來說都是煎熬?!彼D(zhuǎn)看父親:“所以我媽寧可一個人,守著一個島。”
陳銘潮終究選擇了沉默,在孩子面前,他沒有資格談婚姻,因?yàn)樗头蛉爽F(xiàn)在的狀況就是豪門聯(lián)姻最大的犧牲品。他不愛自己的妻子,以至于他們分居十余年。陳彥行骨子里的叛逆都源自于此,如今他放肆到拋頭露面出去做藝人,而他作為父親,卻無從制止。
“你們互相允諾了什么?”陳星問,“你和那位金先生?!?p> “他需要船來運(yùn)貨,我需要他們來拓展集團(tuán)業(yè)務(wù)?!标愩懗睂⒁恢ЧP裝進(jìn)陳星口袋,“彥行,娶了那個姑娘,金家會為你鋪一條星光大道?!?p> 陳星諷刺地笑了笑:“我二叔家丟了一張老照片?!彼D(zhuǎn)眼看著父親:“你了解金懷瑜嗎?”
陳銘潮凝眉:“這和金懷瑜有何關(guān)系?如今的金氏是金軒在打理?!标愩懗迸牧伺膬鹤拥募绨?,“是哥哥要嫁妹妹,不是老子要嫁女兒?!?p> 陳星愕然,他一直以為這主意是兩位父親合計來的,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他想當(dāng)然了。然而金軒素來寶貝自家妹妹,究竟是什么事,能讓他以犧牲戎譽(yù)為代價!
戎譽(yù)百無聊賴地欣賞著陳家的裝潢,上回來她沒機(jī)會看也沒心思看,今天倒是有時間。
墻上掛著的巨幅油畫很有藝術(shù)特色,能看出是出自現(xiàn)代名家之手。尤記得小時候也曾有人往金家送過巨幅油畫,后來她認(rèn)識了那位畫師,又機(jī)緣巧合地和他學(xué)了幾年油畫。如今看,眼前的作品很有當(dāng)年恩師的風(fēng)骨,只是用色更加明艷活潑,多了幾分年少的輕狂。
“看畫?”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了戎譽(yù)。
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朗眉星目,頗有“天下為我所有”的氣度。戎譽(yù)許多年沒見過這樣的人了,她謹(jǐn)慎微笑:“您好?!?p> 那人噗嗤一聲笑了,依舊帶著傲氣:“金良音,你把我忘了?”
“金良音”是戎譽(yù)還做金家七小姐時候的名諱,知道這個名字的,都生活在她十四歲以前。自父母離婚,她離開過去那個圈子已十余載,如今她二十六歲,除了陳赟是她過去成日膩在一起的玩伴她還能記得,其他那些一面之緣的過客怎么可能還記得。
“寒江?!蹦侨司痈吲R下,傲慢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寒江……”戎譽(yù)的目光微亮,“寒”這個姓氏并不多見,所以戎譽(yù)異常清晰地記得:“你是北國寒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