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上人的名號響徹整個紫府方圓萬里,原因無他,他的修為足夠高。
羽化境,幾乎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一個境界。
這個境界,還有一個別稱,仙之下。
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只在仙之下。
張穩(wěn)尋覓渡厄上人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他夜里都會抽出一部分時間來尋覓渡厄上人的行蹤。
府主聶棠章或許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渡厄上人。
他從來沒有直面過羽化境,也不知道羽化境是否能夠看穿他的偽裝。
對于修為年齡什么的,他并不害怕,他在來這里之前就已經自散修為。
無論怎么看,他都是正常的凡人。
唯一的問題在于,他的神念強大的有些離譜。
神念,有的人將其稱之為靈魂,有的把它叫做意志,其實意思都差不多。
兩萬年的閱歷,兩萬年的歲月洗煉,讓他的神念如同烈火燒灼的真金一般璀璨。
或許在量上他只是金丹,但是在質上,他的神念恐怕堪比化神甚至是涅槃。
這也是他自信能夠化神不出,無人可傷的原因。
只有得到渡厄上人的認可,才有可能讓紫府幫助自己得到七竅玲瓏心。
外界都傳渡厄上人正在閉關尋求突破飛仙,即便是紫府本門弟子長老話里話外都有這么個意思。
但是張穩(wěn)能夠感覺到,有一道偉岸蒼茫的神念籠罩著整個紫府。
能夠讓他都感覺到偉岸蒼茫,除了渡厄上人,還能是誰?
即便是他在閉關,恐怕這個閉關,也不是閉死關,在紫府很有可能還有著他的一道神念。
這一個月,他去了劍山,聚靈陣,地牢周邊,丹房,寶庫,武器閣,藥廬,卻是都沒有發(fā)現渡厄上人的身影。
如果渡厄上人就在身邊,他第一時間就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壓迫力。
張穩(wěn)停步,他已經到了今天要去尋訪的位置,他抬頭,云霧飄渺之處,一座樓閣拔地而起,共有九層。
藏經閣。
這里是紫府收藏經文的地方,這是最后一個渡厄上人有可能隱藏的地方。
他走進其中,可以看得到前方有著一個白發(fā)老人躺在竹椅上睡覺,在他的左手邊有著一個小紅爐,上面放著三個紅薯。
那老人搖晃著,也不睜眼,似乎是聽到了張穩(wěn)進來的聲音,淡淡道:“一層是煉氣境看的經文,你的話,直接上二樓看筑基境的吧?!?p>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張穩(wěn)心中狂振,這種壓迫感,能夠讓我神念都感覺到恐懼的,是渡厄上人!
原來他一直躲在這里!
張穩(wěn)回頭拱手,“多謝前輩?!?p> 他正準備上樓,忽然轉身問道:“前輩,三樓我可以去嗎?”
白發(fā)老人悠悠道:“看自然是可以看的,不過,年輕人不要太好高騖遠?!?p> “以你的悟性,看完二樓再上去不好嗎?”
張穩(wěn)再次彎腰拱手行禮,轉身上樓,他沒有在二樓停留,而是繼續(xù)往上。
他倒是挺想知道紫府的積累的,一路往上,二樓到六樓并沒有太多稀奇的東西,他這些年見過的經文多了去了,這些不過都是大同小異,最多六樓有些特殊的。
他直上七樓,七樓只有一本經文:《紫極神意拳》。
他掃了一眼,沒有去看,而是再上八樓,八樓則是不一樣,有著兩本經文:
《造化自在功》
《紫氣東來劍》
嗯?
《紫氣東來劍》?
《造化自在功》應該就是紫府的修行功法,品階估測至少是仙經。
這個在第八層很正常。
但是《紫氣東來劍》這種入門劍法為什么在這兒?
難道說,紫氣東來劍才是紫府最為厲害的神通!
紫府,在張穩(wěn)的眼中忽然變得神秘起來,這個修仙之地,遠遠不是他所了解地那么簡單。
他看了一眼還有的第九層,第八層就是仙經,那么第九層會有什么呢?
帝經?
他再上九樓,只有一個書架,再無他物,空蕩蕩的。
他轉身下樓,額頭卻是忽然溢出一絲汗水,渡厄上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紫府最強大的功法仙術,居然不設任何防備,讓自己隨意上下。
不,不對。
他自己就是防備,如果連他都擋不住,那么也沒人可以護得住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三本經文根本就是假的!
他快步下樓,在二樓翻看了三個時辰經文,這種筑基境的經文他看得不下萬本,這些在他的眼里都不過是大同小異。
這樣也好,如果他們拿出陌生的經文來測試自己的悟性,照樣有備無患。
他合上手上這本已經看完的經文,轉身下樓準備離去的時候,一樓的竹椅上已經沒有了渡厄上人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
這個藏經閣透著一股古怪。
張穩(wěn)莫名覺得渡厄上人是在整自己。
他看了一眼香氣噴噴的烤紅薯,三個胖嘟嘟的躺在小火爐邊。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認不會被抓現行,伸手拿起一個塞到袖子里,若無其事走出門去。
活了兩萬多年,還能讓你整了?
我能受這氣?
喜歡偷偷摸摸在暗處觀察是吧?
偷你一個紅薯。
張穩(wěn)走后不久,兩個身影緩緩從一樓的書架后走出,聶棠章詢問道:“師叔,你怎么看?”
渡厄上人沒好氣罵道:“我怎么看?都這么明顯了還問我怎么看?”
聶棠章開始分析,“他直上九樓,卻不觀我紫府的《紫極神意拳》,也不看《造化自在功》,看來他的意圖不在我紫府的功法上?!?p> “難不成,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凡人?”
“可是,若是凡人,為何我算不出?”
“難不成,是輪回殿的人?”
渡厄上人罵道:“聶棠章,你真是被這個修行界污了心了!成天就知道算計!”
聶棠章拱手道:“可是師叔,他,實在是太適合我們紫府了?!?p> “就如同上天賜給我們紫府的傳人一般!”
渡厄上人擺擺手,“我不管那些有的沒的,我只知道這小子手腳不干凈偷了我的紅薯,給他找點事兒干。”
他拿起一個紅薯吹了吹灰,“哼,居然敢欺負到老夫頭上,給我好好整治他。”
他瞅了一眼還在掐指算什么的聶棠章,朝著聶棠章屁股就是一腳,“滾出去,不開眼的東西惹人心煩?!?p> 聶棠章無奈搖頭走出藏經閣,他回頭看向這座藏經閣,忽然想起了什么。
一個少年站在藏經閣前仰望九霄的畫面一閃而過。
鐵青的臉上露出笑容,分外難看,“當年如我,現在如他。他人就在我紫府,倒要看他幾分像從前?!?p> 張穩(wěn)回到自己院子,坐在石凳上開始思考,這紫府,怎么越來越看不懂了。
都說身在局中看不清,但是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了紫府六百年,居然還是看不清。
如今入了局,反倒是越來越看不清了。
天下間的修行者果然不能小覷。
他活得兩萬年,只是宅了萬年,還有凡俗萬年。
怎么可能算得過這些真正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老江湖?
我一個凡人,在一念間三千生滅的羽化境面前遵從心的選擇,不丟人。
等等,入局?
張穩(wěn)一時間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好像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個他完全沒有防備的局里。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時機不對,立刻跑路,他還有的是時間。
大不了萬年以后再來!
反正他現在還沒做什么對紫府有害的事,而且以后也不會,紫府也沒有理由殺自己。
就在他定計之時,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門被推開,身軀瘦弱恍若一只獨行小狼崽的陳行提著一個大食盒走進院子里。
“今天廚房那邊沒做什么好菜,我偷偷射了后山一只鶴,說是大鵝讓廚房師傅燉了?!?p> 張穩(wěn)如同看傻子一般看陳行。
“紫府的廚子,分不清鶴跟鵝,你說是你傻還是他傻。”
陳行愣住了,放在桌子上的肉也不敢動了,“那怎么辦,明天吳長老不會罰我去洗劍吧?”
張穩(wěn)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肉,怎么看怎么不對勁,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放進嘴里。
嗯,鵝肉?
“吃吧,沒事?!?p> 陳行不解,“這吃了不會出事嗎?”
張穩(wěn)端起碗開始吃飯,“不會?!?p> “為啥?”
“這就是鵝肉?!?p> “我明明射得鶴!”
......
放下飯碗,看向還在狼吞虎咽吃鵝肉的陳行,紫府的水,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深啊。
這小子今年才十三歲,是名符其實的少年,別的都好,就是嘴碎。
剛開始不夠熟的時候還好,最近熟了,嘴碎的毛病就出來了。
“今天我終于感受到靈氣了,聽說再過一段時間吳長老就要教我們煉氣了?!?p> “嗯?!?p> “也不知道我修行快不快,莫急師兄,你悟性那么高,到時候教我吧!”
“有空就教?!?p> “莫急師兄你再教我兩手,他們絕對打不過我!”
“滾!”
“哼,明天我不給你帶飯了!”
陳行嘴里叼著一根鵝腿,氣鼓鼓地回到了房間,在自己的地鋪上,一邊咬一邊罵,“哼,不就是讓你教我兩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p> 張穩(wěn)面色深沉如水地看向在自己房間打地鋪的陳行,走了一個小胖墩,來了一個陳行。
怎么有種當年帶弓長珣的感覺?
他拿出懷里的骨笛,輕輕吹響一曲,不知道自己吹的什么,也無所謂吹什么。
待得他回到房間躺下的時候,陳行已經嘴里叼著根骨頭睡著了。
他躺下,一個多時辰橫豎睡不著,然后他起身,伸手拿起陳行嘴里的骨頭,丟到遠處。
他再躺下,頓時覺得念頭通達,正準備睡覺的時候,背后的陳行忽然喊著什么。
他扭頭看去,那孩子伸手在空中抓著什么,卻只能抓到一團空氣。
“爹......”
“娘......”
“你們不要拋下我......”
“我會聽話的......”
張穩(wěn)沉默一霎,目光逐漸深邃。
張穩(wěn)起身拿起陳行的襪子,行云流水地塞到了陳行嘴里。
做完這些,他轉身舒服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