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半儒抬起眼皮,平靜的看著周尚書,緩緩開口。
“周大人,許久不見,好大的官威啊!”
“哦?原來是守功兄,您怎么在這啊!”周一民這才露出了一張笑臉,嘿嘿的道,“刑訊室昏暗無光,適才倒是沒看見守功兄了?!?p> 劉半儒瞇著眼,意味深長的道:“周大人位高,眼更高,當街殺人者可以逍遙法外,苦主卻要鋃鐺入獄,如此眼高,看不到老夫也是自然?!?p> 劉守功話里有話,他原本是御史大夫,監(jiān)察百官,這話一出,可重可輕,就看周一民的反應了。
沒想到周一民卻抱拳,淡淡的笑了笑:“守功兄言重了,您這是出仕太久了嗎?怎么連如此低劣的栽贓陷害都沒有察覺呢?”
劉守功皺了皺眉,與周尚書眼神交匯,他怎么也沒想到周一民竟然會如此說話。
劉半儒下意識的看了吳八凡一眼,此子難道有什么背景不成?
“還愣著作甚?放人,拿人!”
周一民對著幾個獄卒冷冷的喝道。
獄卒不敢不從,連忙放開吳八凡,抓住了一臉懵逼的王國信。
一旁,陳郎中臉色慘白,渾身冷汗狂冒,頹廢的坐在地上,滿臉的茫然。
劉守功轉過頭,看向周一民,低聲道:“如今的六部尚書與老夫素有交情……”
話至此,他停下了,后半句話留給周一民自己咀嚼。
果然,周尚書臉色微變,劉半儒淡淡的道:“認罪書在此,只要賊子簽字畫押,此事就了了,周大人,您覺得呢?”
吳八凡停了下來。
周一民回頭看著劉半儒,半響不說話,因為,他在等!
見狀,王國信面露喜色,冷冷的看著吳八凡。
“混賬,我儒林學苑就是被你這種人給敗壞了名聲的!”
就在這時,一道怒吼聲自刑訊室外響起。
俄頃,兩個黑影飛速而來,輪廓漸漸清晰,是兩個老者,一個紫袍,一個綠袍。
刑訊室的獄卒立刻圍了上來。
劉守功皺著眉頭迎來,皺眉凝神:“司馬兄,周兄,你們二人怎么來呢?”
他是儒林學苑的大佬,但只是半儒,而眼前這兩位可是儒林學苑的五位大儒之二。
真正的大佬!
暴脾氣的司馬良瞪了劉守功一眼,袖袍一甩:“劉半儒好大的氣魄啊,竟然連老夫的弟子都敢栽贓嫁禍!”
大儒學生?
儒林學苑這群老東西最護短,大慶王朝人盡皆知。
天下學子,想要拜入大儒門下的,數不勝數,可是誰都知道大儒輕易不收徒,五位大儒的學生屈指可數,那都是大慶有牌面的人物。
他劉守功能不認識?
劉守功下意識的看向吳八凡,心里不由得一沉。
他的臉色,沉聲道:“司馬兄說笑了,您的學生老夫能不認識嗎?”
不等兩位大儒說話,就在這時,幾名獄卒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大聲道:“尚書大人,不,不好了,外邊來了個女子,手握平遠伯將領,硬闖大牢,我們攔不住……”
幾人聞聲望去,只見蘇天茜一身青衣飄飄,在一群獄卒萬分戒備之下沖了進來。
些許的月光浸浴在那張清秀的臉龐上,倒也顯得英姿颯氣。
寧安郡主!
平遠伯最疼愛的女兒!
見對方來勢洶洶,劉守功頓時眉頭緊鎖,周尚書連忙上前,冷冷道:“此乃刑部大牢,還望郡主止步!”
寧安郡主不卑不亢,看了一眼吳八凡,見后者平安無事,下意識的松了口氣,而后看向周尚書,淡淡的道:“尚書大人,我來此向你刑部要一個人?!?p> 聽到這話,周尚書心里不由得一跳,已經有了猜測,沉聲道:“何人?!”
“吳八凡!”寧安郡主淡淡的說著。
又是吳八凡,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先是儒林學苑的兩位大儒夜闖尚書府,差點把尚書府給拆了,現在一直不問世事的平遠伯也來人了。
在大慶,沒有人愿意得罪儒林學苑,同樣,高層們也不愿意得罪曾經是武王的平遠伯。
劉守功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周尚書的臉色同樣不好看,這樣的一個人物,卻被抓到了他刑部,就算兩位大儒跟平遠伯不怪罪,這兩個方向日后想要走得更遠,也難了。
他頓時沉聲大喝道:“說,是誰緝拿的吳八凡,可有緝拿文書?”
一名官員匆匆跑來,手里捧著一疊案牘,俄頃,顫聲道:“尚書大人,沒有!”
沒有?
周尚書的臉色一沉。
“誰去抓的人?!”
陳郎中如墜冰窟,頹廢的坐在了地上,臉色蒼白如紙:“王茂之當街行兇,想要殺害吳八凡,卻被反殺,王國信要整死吳八凡,替子報仇,受老師劉半儒吩咐,小……小的想賣老師一個人情!”
有儒林學苑的兩位大儒在場,他不敢說謊,也說不得慌。
話音落下,陳郎中心如死灰,渾身冷汗狂冒。
“混賬!”周尚書臉色一沉,掃了眼臉色煞白,目光呆滯的陳郎中,冷冷道:“拿下,擇日問責?!?p> 王國信臉龐僵硬,一點點的扭頭,看向劉守功。
后者,臉色蒼白如紙,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軟。
“你就是吳八凡?!”
兩位大儒走了上來,司馬良急迫的問道。
吳八凡轉過頭來,朝著兩位老者微微一禮,心里卻頗為疑惑,他并不認識這兩人。
“我是小茜的師長?!敝艽髧终f道,笑容溫和的打量著吳八凡:“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可是你寫的?”
聞言,吳八凡頓時明白怎么回事了。
這兩位是寧安郡主的老師,也是儒林學苑的人。
地位在劉半儒之上,那么就是……五位大儒之二!
小茜!
好聽的名字。
“晚輩拙作,讓前輩見笑了。”吳八凡連忙拱手,淡聲道。
周大國手臉上笑容越發(fā)濃郁,“八凡,這首詩,可有名字?”
“尚無!”吳八凡淡淡的說著,“還請前輩賜個名字。”
“好,好,好?。 敝艽髧帜樕系男θ菰桨l(fā)夸張,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那就叫……《周公埔之塞下曲》如何?”
“全憑前輩做主!”吳八凡淡淡的說著,不卑不亢。
聞言,周公埔樂開了花。
“無恥老賊!”
暴脾氣的司馬良頓時酸了。
“哈哈,這就是造化?。 敝艽髧中Φ煤喜蝗谧?。
雖身為大儒,但未成圣,想要流芳百世,難如登天,但現在不一樣了,這首傳世之作與他的名字綁定。
倘若這首詩真的流芳百世,他周公埔的大名也將流傳千古。
吳八凡頓時心領神會,緩步上前,朝著司馬良微微一禮:“擇日晚輩另做一首詩,贈與前輩,希望前輩不會嫌棄?!?p> “不會,哈哈,不會,不會!”聞言,酸味十足的司馬良這才笑了,頗為贊許的拍了拍吳八凡的肩膀,“以后只要我司馬良還在世,大慶內就沒人能陷害于你!”
“多謝司馬前輩!”吳八凡點點頭。
兩位大儒臉上露出了笑容,目的達到了。
“郡主,司馬兄,公埔兄,此處不是閑聊之地,我們先出去吧!”滿臉驚愕的周尚書深吸一口氣,怔怔的看了吳八凡一眼,連忙說道。
“好!”
幾人也不愿意在此久待,司馬良瞪了臉色蒼白如紙的劉半儒一眼,“回儒林學苑在問罪于你!”
聞言,劉半儒眼神渙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無儒生的氣定神閑。
“呼……”
見吳八凡跟著眾人離開,王國信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他,怕了!
心里一陣后怕!
“等一下!”吳八凡忽然停下腳步。
寧安郡主跟兩位大儒看著他。
“可否稍等片刻!”吳八凡拱了拱手,轉身,緩步朝著王國信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王國信驚得連連后退。
“吳八凡,我乃明威將軍的族弟,你敢動我?周尚書救命啊……老師,救我……”
砰!
他的聲音瞬間變成了殺豬般的慘叫。
吳八凡一腳踹在了他下面,場中有某物碎裂的聲音響起。
眾人臉都綠了。
王國信雙眼翻白,蜷縮著身子,抱著小弟疼得直打滾,殷紅的鮮血染紅了褲子。
啪!
“我讓你狂!”
啪!
“我讓你動我三叔!”
啪!
“我讓你動我嬸嬸!”
啪!
“我讓你動我姐姐!”
暢快的怒喝聲自吳八凡的口中吐出,每一巴掌下去,他都會罵上一句,直叫王國信氣得想要吐血,慘叫連連,卻無濟于事。
嗤!
一指禪插入喉嚨。
血濺一臉。
王國信怔怔的看著滿臉血污的吳八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吳八凡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劉半儒:“想要滅亡吳家,來啊!”
“當著寧安郡主當著周大人的面,當著兩位大儒的面,殺了我啊,滅我吳家??!”
全場死寂!
劉守功僵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吳八凡抓起他的長袍,擦掉臉上的血污,回頭,對著眾人咧嘴嘿嘿一笑。
“王國信自知難逃通敵賣國之罪,畏懼自殺了!”
吳八凡緩緩起身,拱了拱手,月光浸浴在他那清秀的臉上。
“抱歉,粗鄙武夫,讓諸位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