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慘死

　　他想起了剛才的噩夢，細(xì)節(jié)已經(jīng)記不得了，能記得的就是模糊可怕的沒有臉的孩子和天空下無邊無際的黑暗，還有那個聲音……

　　他沒能一直想下去。

　　他聽到前面?zhèn)鱽硎煜さ目膳碌募饨新暫妥ψ拥纳成陈暎缓笫橇钊酥舷⒌母獾臍馕丁?p>　　微弱的燈光照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時，他們看到慘不忍睹的一幕，讓蘇夢帆覺得還不如回到紅軍那里。

　　靠墻的地方，面朝下躺著三個浮腫的尸體，他們的雙手被捆綁在身后，尸體正被老鼠啃食著。

　　蘇夢帆用夾克的袖子捂著鼻子，以免聞到腥甜有毒的氣體，他彎下腰用電筒照著那些尸體。

　　他們的衣服都被脫了下來，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但他們的頭發(fā)上都粘著血，特別是槍眼附近。

　　“在后腦勺，”蘇夢帆指出來，試圖讓聲音平靜些，他感覺自己會突然嘔吐出來。

　　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半張開嘴，他的眼睛開始發(fā)亮。

　　“他們做了什么，我的上帝，他們做了什么！”他說著，嘆了口氣。

　　“萬涅奇卡，不要看，不要看，到這兒來！”

　　但萬涅奇卡絲毫沒有顯示出不安，蹲在離他最近的尸體旁邊，一邊吼叫著，一邊用手指它。

　　手電筒的光照亮了墻角一片臟兮兮的紙，它被放在尸體眼睛那么高的位置上，上面有“第四帝國”四個字，還畫有一只鷹。

　　上面用俄語寫著：“在大帝國方圓300米的范圍內(nèi)，不允許黑色動物的存在！”

　　同樣的“不許扔掉”的標(biāo)記用黑色的邊框標(biāo)出，小人給劃掉了。

　　“畜生！”蘇夢帆咬牙切齒地說，“就因為他們有不同顏色的頭發(fā)？”

　　這位老人只是傷心地?fù)u搖頭，拉著萬涅奇卡的領(lǐng)子要把他拉起來，而萬涅奇卡正忙著研究尸體，不想被人從蹲著的地方拉起來。

　　“我看到我們的印刷機仍然在工作。”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悲傷地說了一句，又繼續(xù)向前走。

　　他們更加緩慢地向前走著。兩分鐘后，他們看到的“300米”的字樣被用紅色的油漆涂在墻上。

　　“還有300米就出境了?！碧K夢帆不安地聽著遠(yuǎn)處狗叫的回聲，說道。

　　出了車站走到大約100米的地方，他們被一道亮光阻止了，停了下來。

　　“站??！手放在頭上！”一個聲音通過揚聲器咆哮著。

　　蘇夢帆乖乖地把手放在頭后面，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則把手舉到空中。

　　“我說了，所有人把手放在頭上！慢慢走過來，不要突然做任何動作。”那個聲音繼續(xù)說。

　　蘇夢帆看不到誰在說話，因為光正照著他的眼睛，他只能向下看眼睛才不會疼。

　　他們邁著小步走了一段路，然后被要求停下來，探照燈終于轉(zhuǎn)向了一邊。

　　那里有一個豎起的路障，兩個機槍手，還有一個在腰帶上別著手槍皮套的家伙，他們都穿著迷彩服，剃光的頭上帶著黑色貝雷帽。

　　他們都帶著白色臂章——上面的圖案看起來像德國太保的標(biāo)志，但是有三個分叉而不是四個。

　　遠(yuǎn)處能看到有一些黑影，他們腳下還有一條煩躁不安的狗。

　　四周的墻上涂著十字架、老鷹、標(biāo)語和給非俄羅斯人看的詛咒。

　　這一切都讓蘇夢帆很困惑，因為一些是用德語寫的。

　　在一個顯眼的地方，在一塊有著老鷹和三分叉的太保標(biāo)志輪廓的板子下面又出現(xiàn)了那個標(biāo)記，上面有不幸的黑色小人。

　　蘇夢帆覺得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宗教標(biāo)記。

　　一個警衛(wèi)向前走了一步，點燃了長火炬，把它舉到頭頂?shù)母叨取?p>　　他慢慢地繞著這三個人走，看著他們的臉，想要找出非斯拉夫人的特征。

　　但是他們看起來都是俄羅斯人，那個警衛(wèi)拿走火把，聳聳肩，很失望。

　　“證件?！彼f。

　　蘇夢帆把準(zhǔn)備好的護(hù)照遞過去，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翻了3遍袋子，終于找到了他的。

　　“那個家伙的證件呢？”年長的警衛(wèi)厭惡地向萬涅奇卡點點下巴，問道。

　　“您看，事情是這樣的，那個男孩……”老人開始解釋。

　　“安——靜！你得叫我警官！回答剛才的問題！”證件檢查官向他大叫，手里的火炬跳動著。

　　“警官，您看，那個男孩有病，他沒有護(hù)照，他還小，不過他是跟著我的，我來給你看……”

　　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開始胡言亂語，討好地看著警官，試圖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一絲同情。

　　但那個人筆直僵硬地站著，像一塊石頭，他的臉也像塊石頭，蘇夢帆覺得他想去殺幾個人解解恨。

　　“照片在哪兒？”警官翻過那些護(hù)照頁，問道。

　　萬涅奇卡到現(xiàn)在為止都安靜地站在那里，緊張地看著那條狗，不時發(fā)出笑聲。

　　可是，蘇夢帆不安地看到他，他現(xiàn)在轉(zhuǎn)向了證件檢察官，露出牙齒，惡意嚎叫著。

　　蘇夢帆害怕得忘了他自己也很討厭那個人，想要狠狠地踢他一腳。

　　證件檢察官不自覺地退了一步，不客氣地盯著萬涅奇卡，說：“立刻停止，不然我來讓你停止?！?p>　　“請原諒他吧，警官，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碧K夢帆驚訝地聽到自己說。

　　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感激地看著他，證件檢察官很快看了看蘇夢帆的護(hù)照，并還給他，冷冷地說：“你沒問題了，過去吧?！?p>　　蘇夢帆向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覺得自己的腿不聽使喚。

　　那個證件檢察官轉(zhuǎn)身離開他，向另外兩個人又提出了照片的問題。

　　“您看，事情是這樣的……”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磕磕絆絆地解釋，“警官，我們住的地方?jīng)]有攝像師，在其他站照相要很多錢，我沒錢照相……”

　　“脫掉衣服！”檢察官打斷他。

　　“對不起，您說什么？”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聲音顫抖著，他的雙腿也開始打顫了。

　　蘇夢帆拿下他的背包放在地上，完全沒考慮自己在做什么。

　　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你對自己承諾不會做，禁止自己做，但是突然一切就這么發(fā)生了。

　　你甚至沒有時間思考，它還沒有到達(dá)大腦的認(rèn)知中心，就這么發(fā)生了。

　　你只能驚奇地看著自己，說服自己這不是你的錯，事情是自己發(fā)生的。

　　如果那些人脫掉他們兩個的衣服，把他們像其他人那樣帶到300米處的隧道里去。

　　蘇夢帆會從包里拿出他的槍，調(diào)到自動射擊，盡可能多地殺死這些偽裝成人的畜生，直到他自己被打倒。

　　此時，其他事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才認(rèn)識米哈伊爾和萬涅奇卡一天，但這并不重要，那些人可能也會打死他，這也不重要。

　　任務(wù)到底要怎么去完成它？

　　沒時間去思考之后會發(fā)生的事了。

　　有些事不去想，一切就會變得更容易些。

　　“脫了衣服！”那人一字一句地重復(fù)了一遍，“搜身！”

　　“但是，請你……”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含糊不清地說。

　　“安——靜！”那個人又喊道，“快點！”他用手勢加強他的話，把槍從套子里拔了出來。

　　老人急忙開始解開他的外套，證件檢察官把他的槍拿開，安靜地看著老人脫掉毛衣，笨拙地用一只腳跳著脫掉靴子，搖晃著解開皮帶扣。

　　“快點！”警官喊道。

　　“我很胖……您看……”米哈伊爾·波爾菲列維奇開始說，但是證件檢察官最終失去了耐心，拿槍托砸在了老人的牙齒上。

　　蘇夢帆沖上前來想去幫忙，但是兩只強壯的胳膊從后面抓住他，他努力掙脫卻沒有成功。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原本萬涅奇卡只有戴著黑色貝雷帽的那個暴徒一半高，但是他突然露出牙齒，怒吼著跑向他。

　　那個暴徒?jīng)]想到這個可憐的孩子能跑得這么快，萬涅奇卡設(shè)法抓住他的左手，甚至打了他的胸。

　　但是，那個警官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甩開萬涅奇卡，后退一步，伸出手來拿出手槍，接著摳動了扳機。

　　這聲槍響在隧道里回響著，回蕩在他們耳邊，但是蘇夢帆覺得他仍能聽到萬涅奇卡輕輕地啜泣著，坐在地面上。

　　他俯下身，雙手按著肚子，那個警官過去踢了他一腳，厭惡地看著他，又對著他的頭摳下了扳機。

　　“我警告過你了?！彼淅涞乜粗坠翣枴げ柗屏芯S奇，而后者呆在原地，震驚地看著萬涅奇卡。

　　這時候，蘇夢帆眼前一片黑暗，感到身體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動他向前跑去，從后面抓著他的士兵幾乎被他拖得摔倒在地上。

　　時間為蘇夢帆延長了，他有足夠的時間抓住機槍的把手，打開保險，從背包里直接射向警官的胸部。

　　現(xiàn)在，他滿意地看見那片迷彩綠上，出現(xiàn)了一行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