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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楚

第223章 一個臺階

陌楚 殘張斷簡 4700 2023-07-15 14:51:02

  在成功攻占江浦后,張簡并沒有乘勝再進一步,因為江浦的不設防讓張簡不禁對陳亮的態(tài)度有所猜測,陳亮雖然沒有對張簡的勸降有所回應,可江浦又是不是陳亮的回應呢?

  就在張簡命大軍暫于江浦休整的第三天,張簡終于等來了從平都匆匆趕來的梁毅。

  “在江浦相見?”

  張簡看著袁悠之的來信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梁毅看到張簡驚訝的表情連忙解釋道:“張?zhí)匚鹨桑四嗽禺攬鏊鶗??!?p>  張簡聞言笑道:“梁縣令誠信君子我又怎么會懷疑呢,只是袁太守對在下如此信任,這屬實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時一旁的王勉問道:“梁縣令,袁太守除了這四個字外,難道就沒有什么其他的話了嗎?”

  梁毅搖了搖頭道:“這封信乃是袁太守當著我與陳亮所寫,之后也并未讓我再帶什么話?!?p>  “什么?陳亮不在臨江?”

  “正是,陳亮早在張?zhí)毓フ冀智氨惚辉卣械搅似蕉?。?p>  聞聽此言張簡和王勉不禁相視一看,看來之前的所有猜測也就只是猜測了,不過梁毅接下來的話卻又不禁讓張簡、王勉二人浮想聯(lián)翩。

  “張?zhí)?,在下乃是有罪之人本無顏面再在諸位面前放肆多言,可在下還是希望您能夠看在巴郡幾十萬百姓的份上......”

  梁毅話說一半?yún)s已是躬身朝著張簡深深一拜。

  張簡見狀急忙上前扶起梁毅正色道:“梁縣令何須如此,本官此來亦是極力的想要止戈為武,楚國如今內(nèi)亂不休強敵環(huán)伺,我們更不能再自己人殺自己人了?!?p>  梁毅嘆了口氣低沉道:“太守為人我自知曉,在下怕的是有人從中作梗?!?p>  “嗯?”張簡聽出梁毅是話里有話,“梁縣令這話?難道不成是有人......”

  “太守所料不差,在平江之時袁太守寫此信時,陳亮其實是有些反對的。”

  “陳亮反對?本官自建平而來一路秋毫無犯,陳亮為什么對我們?nèi)绱说钟|?”

  王勉輕笑了一聲說道:“大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您非是勢族出身自然不用去顧慮那么多,而陳家在臨江可是大族,大人攜軍前又是打著討逆的旗號,想必那陳亮是怕一朝變天身死族滅吧?!?p>  一旁的梁毅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此話沒錯,這陳亮不比在下和白帝城的獨孤鴻、永安的鄧興侯,陳亮在衛(wèi)牧執(zhí)政和東征期間可謂是盡心盡力,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張?zhí)厝氪ㄋ秩绾文懿粨鷳n不害怕呢?”

  張簡眼珠一轉(zhuǎn)心中不禁萌生了幾個念頭,“梁縣令之言我記下了,不管陳亮有何想法,既然現(xiàn)在袁太守肯與我相談,我自然會以蒼生百姓為重。”

  之后三人又談了一會,梁毅這才放心的啟程返回平都,可就在梁毅走后沒多久,張簡卻當著王勉的面做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jié)舌的決定。

  “傳令慕容沖、甘銳、獨孤鴻,全軍撤出江浦至雞公咀。”

  “???王勉瞪大了眼睛不解的望向張簡:“大人這是何意呀?”

  張簡面容凝重卻又嘴角上揚道;“來而不往非禮也?!?p>  “大人是想把江浦送還?”

  張簡點了點頭道:“我們這次奪取江浦如此容易,起先我還以為是陳亮有意,但方才梁毅所言卻是讓我有些意料之外,可這臨江除了陳亮有能力如此還會有誰呢?”

  “大人是想說......”

  “沒錯,袁悠之!陳亮懼怕我等的理由又如何不是袁悠之的,可這江浦卻又為何會被拱手送與我等?”

  王勉似乎有些明白了張簡的用意,“所以大人是料想這江浦乃是袁悠之投下的一個餌,用意便是試探我們會不會在得到江浦后得意忘形原形畢露?”

  怪不得!怪不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一切也就都說的通了,為什么江浦會被棄守,為什么袁悠之會點名要在已經(jīng)被占領了的江浦相見。

  “可是大人,如果我們讓出江浦后,屬下是說如果,如果袁悠之那邊生出變故,我們豈不是......?”

  張簡聞言并未馬上做出回答,而是面色凝重的在帳中踱起了步,末了才長嘆一聲說道:“如果袁悠之能如梁毅所說那樣止戈為武善莫大焉,反之如果此事最后并未促成,那這江浦雖重和接下來的險阻蜀道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勉明白了,張簡其實就是在賭,但也不能完全說是在賭,更確切地說應該叫別無選擇,留給張簡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我們的背后是衛(wèi)節(jié),是必死之地,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一旦衛(wèi)節(jié)騰出手來你我眾人死無葬身之地,現(xiàn)在哪怕是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搏上一搏,因為只有我們在蜀地走的越遠才會越安全?!?p>  “屬下明白,屬下這便命人傳達您的命令?!?p>  這時張簡忽的叫住王勉再一次提醒道:“告訴他們?nèi)齻€,江浦和江浦兩岸不許留下一兵一卒,記??!是一兵一卒!”

  “屬下記下了!”

  就在張簡下令全軍后撤的同時,袁悠之也已經(jīng)匯合了涪陵和平都的兵馬,除了江州的袁思禮因為路遠暫時未至外,袁悠之統(tǒng)共召集了兩縣官兵、青壯和各族參戰(zhàn)的族兵共計一萬余眾。

  三日后袁悠之親率大軍進至臨江天子山。

  天子山大營

  袁悠之看著前方傳回的探報嘴角冒出了難以掩飾的笑意,探報說張簡早在幾天前便率軍后撤至雞公咀讓出了江浦。

  “好一個張簡張道真,看來梁毅所言果是不虛,好!好!好!”

  “來人呀!”袁悠之放下探報當即呼喊道:“傳令毛誠和周平章,命二人各率本部兵馬攻取江浦,讓二人小心謹慎勿要輕敵冒進中了張簡埋伏。”

  吩咐好進軍事宜后袁悠之隨即又將梁毅叫到了大帳中敘話,只見梁毅剛一入帳還沒等見禮,袁悠之便將案上的探報遞給了他。

  “博弘且看看這前方傳回的探報?!?p>  梁毅不明所以的接過探報,只是略一搭眼心中的激動便毫無掩飾的行于表面,“張?zhí)鼐鼓芡俗屩链耍婵芍^竭盡仁義之道也?!?p>  袁悠之聞言笑道:“之前聞聽博弘言張簡有膽識守信義,今日方信博弘所言不虛,這次請公至此我是有事相求還望博弘能夠幫我?!?p>  梁毅見袁悠之如此客氣亦是回應道:“只要太守能夠不改初衷,只要您和張?zhí)啬軌蛑垢瓴粦?zhàn),只要能夠讓蜀中百姓免于戰(zhàn)火,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袁悠之重重的點了點頭正色道:“博弘果然是一心為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言不諱了,之前我雖然有意與張簡一會,可畢竟我未見過此人對其人品秉性不甚熟悉,不過今日一觀前慮盡消,所以我是想請博弘再走一趟,這次勞煩博弘持本太守行文鄭重相邀張簡?!?p>  梁毅抬起頭望向袁悠之的雙眼,悠悠問道:“袁太守其意誠乎?”

  袁悠之迎上梁毅的目光淡然笑道:“我率軍至此本可據(jù)險而守,又何須大費周章行此陰謀詭計?”

  袁悠之此言倒是不虛,先不說現(xiàn)在袁悠之已經(jīng)獲得了足夠的時間籌措兵馬糧草,就說現(xiàn)在張簡讓出了江浦,只要袁悠之據(jù)險而守待張簡糧草耗盡,又何須大費周章搞這些陰謀手段。

  “既然如此,在下還請問太守,這次約定之地點在何處?”

  “不是別處,依舊是江浦?!?p>  袁悠之邊說著邊打開木匣,只見匣中放置著兩封早已寫好蓋印的行文,袁悠之取出最上面的一封交給了梁毅。

  “還請博弘轉(zhuǎn)告張簡,明日清晨本官會命江浦周圍所有兵馬退回天子山,明日午后本官會在江浦設宴,還望他能夠賞光應邀。”

  梁毅應允退下后,帳外隨后又進來了三人,這三人分別是臨江縣令陳亮、平都縣令楚圭和涪陵縣令薛寵,這三人皆是當?shù)卮笞宄錾?,雖然幾人表面上對袁悠之馬首是瞻,但這并不代表袁悠之會傲慢的心安理得。

  這三人中有攝于袁氏者,有感于袁氏之恩者,亦有隨波逐流者,可無論幾人心作何想,最終皆是殊途同歸,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而袁悠之也恰恰是深知此中關鍵,這才將幾人喚來以作開通。

  三人中首當其沖與袁悠之貌合心不合的就要屬臨江縣令陳亮了,特別是袁悠之之前越過他這個縣令直接調(diào)動臨江軍隊,而身為臨江縣令的陳亮卻是毫無察覺,這屬實是讓陳亮又驚又俱又氣憤,奈何現(xiàn)在強敵壓境更兼袁氏勢大,陳亮也只得忍氣吞聲唯唯諾諾。

  只見袁悠之邊抿著茶邊用余光打量著帳中各懷心思的三人,“三位請入座喝喝茶稍作歇息,隨后本官自有要事與諸位相商?!?p>  三人齊謝道:“多謝太守?!?p>  趁著三人入座喝茶的功夫,袁悠之將前方的探報向三人公示,隨后便用征求意見的口吻問道:“前方探報,張簡已經(jīng)從江浦撤軍,不知諸位對張簡此舉作何想?”

  此言一出三人不禁面面相覷,袁悠之的心意三人如何會不知,現(xiàn)在這話與其是說問倒不如說是讓幾人表明態(tài)度。

  見沒有人先開口,袁悠之的鐵桿追隨者平都縣令楚圭立刻站出來表態(tài)道:“太守明鑒,張簡此舉足見誠意,看來太守之前所想實乃明智之舉?!?p>  “是是是,太守所行實乃明智之舉?!?p>  看到三人附和袁悠之只是淡淡一笑,“你我?guī)兹嗣髅嫔想m然是官署同僚,可私下里卻是好友親朋,我知道有些人對于我和張簡談和之事耿耿于懷,所以今日我才將幾位叫來一解心中疑惑和煩悶?!?p>  說罷,袁悠之陡然站起:“我們大家皆是巴郡士族,是以并沒有什么利益上的分歧,大家所想亦是我袁悠之所想,大家所慮又何嘗不是我袁悠之所慮;我知道諸位是怕張簡軍至亂兵四起,也怕朝廷會追究我等相助衛(wèi)牧叛亂之事;可諸位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聚兵抵抗朝廷大軍會是怎樣的后果?”

  見三人默然不語,袁悠之又接著說道:“如今天下之勢三國并舉,我益州不能自立于三強之外,降涼耶?順楚耶?現(xiàn)在涼軍已趁漢中空虛攻占了南鄭,如果我等再猶豫不決豈不是要將西川拱手送與涼國?諸位以為涼與楚哪個更能讓我等士族獲益?”

  這時就連一直都緘口不言的陳亮也不禁嘆氣道:“涼國乃蠻夷所建,朝中多是異族,其法與中原江南之法截然不同,實言之自然是楚國之法更有利于我等士族?!?p>  一旁的楚圭也接話道:“我等雖然算不上楚國開創(chuàng)之臣,可楚國立國數(shù)十載,太清皇帝寬仁優(yōu)待我等士族甚重,涼國虎狼一旦占據(jù)巴蜀還會如此這般優(yōu)待你我嗎?”

  薛寵點了點頭可依舊有些擔憂道:“話雖如此可我等相助衛(wèi)牧,正統(tǒng)皇帝又豈會不追究此事?”

  袁悠之搖了搖頭反駁道:“不然,我等之前雖然相助衛(wèi)牧,可歸根究底都是無奈之舉,衛(wèi)牧手握重兵我等如何能不被其脅迫,正統(tǒng)皇帝剛剛繼承大統(tǒng)正是謀求天下穩(wěn)定之時,我等身為巴郡士族陛下又豈會因為這點小錯對我等動手自絕于天下?更何況現(xiàn)在涼國已經(jīng)攻占了漢中,正是朝廷需要我等益州士族抗擊涼軍之際,如此天賜良機不取是為不智。”

  “太守的意思是......?”

  “其實早在衛(wèi)牧出川之時我便有意上書江陵訴說我等的不得已和苦楚,奈何當時道路斷絕只得作罷,今日張簡至此豈不是上天給了你我這千載難逢的機會?!?p>  陳亮憂心道:“太守所言倒是有理,可是這張簡只不過是一個奮威將軍建平太守,其又無朝廷明旨,如此下郡小官能做得了朝廷的主嗎?”

  此言一出就連鐵桿楚圭也不禁開始犯起了嘀咕,別看這個張簡手下兵馬不少,可他的官職實在是有些上不了臺面;就說這個奮威將軍,本來就不是什么高位的官職,就更不要說剩下的建平太守了,建平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下郡,真論起來估計連巴郡的一個中等縣都不如,如此人物他真能做得了主嗎?

  袁悠之自然明白幾人的擔憂,可是他并沒有出言反駁,“你們說的確是實情,可你們別忘了這個張簡的背后乃是江陵朝廷,他的官職是微不足道,就連其麾下的兵馬我們勝他也不難;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一旦我們錯過了這次機會,還會有下一次嗎?”

  隨后袁悠之抬高了聲音接著說道::“現(xiàn)在這種尷尬的處境,我們正是需要一個臺階,而這張簡可以說是恰到好處,正因為其官職不高實力不強才需要我們的妥協(xié)和配合,而我們也正好可以順著這個臺階從不上不下的處境中走下來,難不成要等到我們面對王行云或是曹燦的大軍,再去卑躬屈膝搖手乞憐嗎?”

  袁悠之說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可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問題,先不說之前因為衛(wèi)牧的事本就已經(jīng)開罪了正統(tǒng)皇帝衛(wèi)節(jié),如果現(xiàn)在再阻擋張簡大軍豈不是再一次打衛(wèi)節(jié)的臉也同樣表明了立場。

  而且也正因為張簡實力不強,一旦放其入川也好相處和拿捏,到時候江陵朝廷那邊為了抵擋漢中的涼軍,自然而然會更加倚重他們這些益州士族,要是真等王行云或是曹燦率領大軍入川,到那時會是一番什么景象可就難說嘍。

  見眾人不再發(fā)問,袁悠之終于說出了他的想法,“時間緊迫!現(xiàn)在我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降涼拒楚,另一條便是順楚以拒涼,還請諸位立刻做出決斷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幾人還有什么可再猶豫的,北邊和東邊兩路人馬壓境,已經(jīng)沒有時間讓他們慢條斯理的去做考慮和選擇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紛紛起身拱手言道:“我等唯太守之命是從!”

  袁悠之見三人不再有疑慮也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好!既然諸公沒有了異議,待明日我去江浦會一會那個張簡,看看他是否真如博弘所言的那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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