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tǒng)朝的第一個春節(jié),雖然身處戰(zhàn)亂之中,但卻依舊難掩百姓在節(jié)日的喜悅和對新一年美好年景的期盼。
“真好,又多活了一年?!?p> 望著嘉陵江的滔滔流水,張簡不禁發(fā)出了一聲既慶幸又心酸的感嘆。
“大人!”王勉急促的呼喚從身后響起。
聽到喊叫的張簡心頭一震,要知道王勉平日里可是十分冷靜的一個人,像今天這般失態(tài)屬實是不常見。
“發(fā)生何事了,竟讓先生如此失態(tài)。”
王勉沒有回答只是一路小跑到了張簡近前才輕聲說了三個字,“回來了?!?p> 張簡先是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他等這一天已經(jīng)很久了。
“大人你慢點,你這般會讓旁人生疑的!”
張簡此時可管不了那么多,一溜煙的趕回大帳卻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破爛的人正倒坐在地上,張簡踱步到那人跟前輕呼了一聲。
“徐莊通”
“屬下拜見大人!屬下又累又餓一時竟昏睡過去了,還請大人恕罪?!?p> 張簡看徐莊通這樣便知他這一路定然是不顧安危拼命趕路,于是也沒著急發(fā)問而是微微笑道:“來人呀!上茶上飯!”
徐莊通憨憨一笑拜謝道:“嘿嘿,大人,屬下斗膽想要一點酒提提神。”
張簡噗呲一笑:“好,上酒,邊吃邊說。”
徐莊通哪敢和張簡托大,見張簡坐下立刻起身從懷內(nèi)取出被里三層外三層包裹的書信,沒錯正是高翔的回信。
“屬下不辱使命,現(xiàn)向大人復(fù)命!”
“好好好”張簡一連三個好字,隨后便迫不及待打開了高翔的回信。
待到張簡把信看完,王勉正好氣喘吁吁的進(jìn)了大帳。
此時張簡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變成了愁容,他順勢將信遞給了剛進(jìn)來的王勉,意味深長地說道:“起先我們還怕高翔首鼠兩端不敢給,現(xiàn)在倒變成了高翔怕我們不敢要,真是有趣,有趣。”
王勉定了定神細(xì)細(xì)將信看了一遍,亦是不可置信的驚嘆道:“沒想到這個高翔竟如此簡單的就同意了所有條件,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張簡目光移動看向正在狼吞虎咽的徐莊通,“你坐著回話便可,我且問你這一路可還順利?”
“回大人,這一路屬下皆是遵照您的吩咐,直到過了梓潼才亮明身份,路上關(guān)隘城池除了盤問東川口音之人,其他并無什么異常情況?!?p> 一旁王勉接口問道:“西川沿路可有混亂逃民的現(xiàn)象發(fā)生?”
徐莊通搖了搖頭,直言這一路上雖然不能夠說一點混亂和逃民都沒有,但是相較目前的局勢而言確實是不算什么。
“臨戰(zhàn)而民不亂,這個高翔看來真是不簡單。”
聽到王勉的贊嘆張簡卻是一點都不意外,輕笑一聲道:“當(dāng)然不簡單,若是尋常人物如何能讓袁悠之視為勁敵?!?p> 王勉點頭道:“既然高翔已經(jīng)同意了大人您的條件,那接下來......”
張簡沒有說話,而是命人把慕容沖叫了過來,畢竟在軍事行動上張簡對慕容沖還是十分信得過的。
片刻過后慕容沖領(lǐng)命而來,剛一進(jìn)大帳便看到張簡和王勉正在地圖前研究著什么。
“慎之你總算是來了,快快快。”沒待慕容沖反應(yīng),張簡已經(jīng)一把將他拉到了地圖前,“慎之你看看,如果現(xiàn)在我想命一只人馬溯江而上直至劍閣,應(yīng)該如何行軍布置?”
慕容沖眼珠一轉(zhuǎn)并未多問什么,然后貼近地圖仔細(xì)看了看了,“將軍是想要兵馬隱匿行蹤不為人所知?”
“沒錯?!?p> “敢問將軍想要派多少人馬到劍閣?”
張簡沒有答話而是反問道:“慎之以為應(yīng)該派出多少人馬合適?”
慕容沖深深一揖道:“劍閣天險易守難攻,如果大人是想突襲劍閣,那無論是派多少兵馬都是徒勞?!?p> 張簡點頭道:“劍閣險要我亦知之,不瞞慎之高翔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的條件獻(xiàn)出劍閣,此番我便是要命人接管劍閣,只是具體應(yīng)該如何部署還是想聽聽慎之你的想法?!?p> 慕容沖自然是對張簡的計劃有所了解,但是他很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他作為張簡身邊的戰(zhàn)將在軍事上自然是盡職盡責(zé),但是涉及到其他軍事以外的地方則是能不多嘴便不多嘴。
“將軍既然問起,那末將也就直言不諱了,將軍所謀末將可能難以體會,但是將軍此舉末將以為無異于送羊入虎口風(fēng)險極大?!?p> 張簡聞言也不氣惱,而是繼續(xù)深問道:“慎之此話怎講,不妨細(xì)細(xì)說來?!?p> 慕容沖指著劍閣關(guān)沉聲答道:“將軍想依靠劍閣天險絕漢中與西川的聯(lián)系,這個想法自然是好的,但是將軍有沒有想過一旦高翔反復(fù)那這劍閣豈不是成了孤懸于外的一塊絕地,到時候兵馬困于劍閣進(jìn)退不得,如之奈何?”
慕容沖話音未落張簡已是臉色大變,說者有心聽者更是有意,在慕容沖的看法之上張簡卻是想到了更為可怕的后果,如果真如慕容沖所言那他張簡豈不是就成了高翔拖延時間的借口,甚至是高翔投降涼國的投名狀,到時候他和他手下這些人的性命先不說能不能夠保全,如果因為他張簡的緣故導(dǎo)致益州淪于涼國之手,那他豈不是成了楚國的罪人。
“益州若失荊州便會腹背受敵,荊州若是不保那越州又會如何呢?”
生死、朋友、還有身邊這些追隨自己的患難兄弟。
一時間數(shù)不清的雜亂思緒一起涌上心頭。
“??!”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張簡想不明白為什么他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般田地,來到這個時代非他所愿,投身官場仕途更非他所愿,可無形之中卻仿佛有一雙大手在拖著一步一步走向深淵,任其使出全力機(jī)關(guān)算盡都閃躲不開。
王勉和慕容沖見張簡呆立在那臉色變幻甚是嚇人,可二人又不敢冒然上前呼喊,于是三人就這樣相對而立默不作聲,一時間大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這沉寂持續(xù)了多久,最后還是張簡從落寞中回過了神,轉(zhuǎn)頭看向滿臉關(guān)切的王勉、慕容沖二人,可張簡只是揮了揮手讓二人先回去休息。
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二人一時間有些摸不到頭腦,正欲問時卻見張簡已經(jīng)臥倒在了床榻之上。
“我今天有些累了,你們先回去吧,待我考慮清楚了再和你們商議?!?p> “大人...”
“將軍好好休息,末將告退?!?p> 王勉話剛出口卻被一旁的慕容沖搶過了話頭。
猛醒之下王勉也不再多言順勢和慕容沖一起退出了大帳。
就在二人走后沒多久,躺在榻上的張簡卻好似忽然來了精神,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連鞋都沒有穿就幾步來到地圖前,看著地圖上近在咫尺的劍閣,張簡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
“你道我不敢取,我就偏要取來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