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把事情辦得好好的,讓你們看看。”青鸞嘟著嘴坐在秦晚和路玄真為她挖好的密室里,暫時廢棄的炭溝外面看起來黑乎乎的,但確實是藏身的好地方。
干燥,而且炭渣把氣味吸除得干干凈凈,青鸞對這里很滿意。她先是沉下心修煉了一會皇明訣,然后按路玄真要求用小千山璧報了平安,接著便無事可干了。人一旦閑起來,便會胡思亂想,青鸞也不例外,她開始各種擔心。
爹爹二姐那邊情況到底怎樣,明光城會不會被攻打,秦晚和路玄真不知道順不順利,柳煙遙姑娘,看他的眼神就不對勁,他會愛上她嗎,玄真姐和這家伙在一起,不會搶先......那個了吧!
越想越迷糊,越想越急躁,青鸞開始坐不住了。她有種想走出密室的沖動,但強行將念頭壓制下來。“青鸞啊青鸞,國家安危在你身上,再怎么難受也要忍住?!彼掌饞煸谕L口的小千山璧,竭力壓制氣息,潛伏得無懈可擊。
在離麻櫟溝西南方不到千五百里的地方,有人同樣沉不住氣。雷隆淺皺著眉,朝旁邊的雷隆升說道:“升哥哥,怎么還沒有動靜?”
雷家這代,全族內(nèi)房只有雷隆淺是姑娘,偏偏她又最小,一群堂兄圍著雷隆淺轉(zhuǎn),真是含在口中怕化,托在手心怕掉,雷隆升也不例外。見妹妹著急,雷隆升忙道:“快了快了,你落哥正在確定其它人位置,位置定好后,就看你的了?!?p> 雷隆衡這次把族內(nèi)強者分成四個方向,以雷隆淺為核心布成口袋,由西向東進行掃蕩。按照推測,當步搖出現(xiàn)在東方后,敵人應(yīng)會立刻西移,也有可能向西南、西北方向逃竄。雖說明光城以南廣袤,但這張網(wǎng)足以覆蓋數(shù)千里范圍,而且越收越小,納蘭靜必不至于逃走。
考慮到雷隆淺的安全,雷隆衡專門安排雷隆升護在她身邊,嚴令一旦她感應(yīng)到敵人絕對不許接戰(zhàn),要立刻脫離到安全距離。直到數(shù)個時辰之后,遠處一顆雷球升起,爆出明亮電光,看到信號雷隆淺精神大振,這是布置完成的信號。
“繩哥哥,矩哥哥,別死啊,我來救你們”,最親密的兩位家人失蹤,讓雷隆淺真正進入狀態(tài),她不再想那個嘻皮笑臉的家伙,決心配合胞兄,徹底摧毀敵人的主力。
秦晚和路玄真重上云霄,乘夜色在高空馳向輕雁塞。在收到青鸞報平安的訊息后,兩人一刻也沒有耽誤,心想著務(wù)必在納蘭靜與青鸞會合前能夠偵察到關(guān)于敵方防守的情報。
輕雁塞就是萼國北境的南零一,是含璋塞越境而來雷氏軍隊的補給要道。時至今日,關(guān)塞的地理位置重要性下降,修士飛空的能力,便要塞不存在“打不下就別想通過”的價值。但輕雁塞不同,其距離含璋塞、落日城和帝京明光城距離皆差不多,故仍有物資中軸樞紐的作用在。
它同時也是雷家人的保險繩。秦晚假設(shè)過云國內(nèi)亂擴大的情況,若雷家和他們在國內(nèi)的對手開仗,首先是南零三到南零一這條防線,如果不敵被沖破的話,他們退至輕雁塞,仍可以最節(jié)省的兵力進行有效防守。
所以如果能破壞輕雁塞里的戰(zhàn)力,或者給駐守之人制造些大的麻煩,雷隆衡將被迫分調(diào)兵力回援,這樣又能將戰(zhàn)事拖延下去。
“云在變薄”,路玄真提醒道?!班??!鼻赝眚?qū)使玉車下降,排云神駒知道可以休息,開心地低聲打著哼哼。月亮快要顯現(xiàn)了,在明月下穿越天空,極容易暴露目標,二人只得暫時待機。再往北便是騰水,經(jīng)歷數(shù)次穿越秦晚對附近地形已經(jīng)了如指掌,他找了片樹林隱藏,等待下一次云層變厚。
藏好玉車和馬兒后,二人盤坐待機,不一會兒秦晚突然睜開眼睛。差不多在同一時間路玄真也聽到動靜,秦晚迅速將匿氣符加持到路玄真和自己身上后,做了個不動的手勢,屏息靜氣潛藏在黑暗中。
沒多久,嗖嗖破風的聲音傳來,而后向著東北邊移動。東北正是輕雁塞方向,秦晚覺得奇怪,這時候是誰往那個方向去呢?從身法判斷,這些都不是普通人,但修為有限,他估摸對自己和路玄真并不能造成威脅,便跟了上去。
聲音在前面停下,秦晚借助樹叢遮擋,摸到了盡可能近的地方,不遠處,有人聲在說話。
“大家在這休息一會,明天就能到輕雁塞了,到時不要亂說話,全聽我的?!卑l(fā)出聲音的人似乎是頭領(lǐng)。其中有人問道:“竇老大,他們不會不認賬吧?”被稱為竇老大的人回道:“常侍大人當時和他們約定好了,只要不斷將消息提供過去,他們保我們一族安全,雖然常侍大人被捕,可只要咱們手里有消息,他們也不至于翻臉的?!?p> 聽到這,秦晚心中有數(shù)了。原來這批人是從明光城逃亡出來的家奴,不知道是哪位散騎常侍大人,之前與雷家勾結(jié)被捕后,這些人要去輕雁塞投靠雷家。這種人什么朝代都有,他并沒有覺得太過分,但那竇老大所說消息,卻讓他不免有些在意。
似乎感應(yīng)到他的在意,底下一人又說:“竇老大,光是知道那個地方怕是不夠吧,雷家人利用完消息,將咱們趕走或是滅掉怎么辦?”
這時那位竇老大得意地道:“這個我自然會留一手。鄺北辰他無親無故,每次回京,都會在西街口的迎祥客棧包間房住,他走后,我親自去客棧里搜索過,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什么?”眾人被他引得發(fā)問,秦晚也豎起耳朵聽。“那日雷家攻打,他迎戰(zhàn)走得匆忙,字紙簍里東西沒燒干凈,現(xiàn)在在我手里。”竇老大抬手,類似紙筒的東西被他揚起向眾人示意?!斑@里面可有東西,我打算找雷家敲它一大筆靈石,他們?nèi)羯拼蹅?,咱們便老實當差,若是過橋抽板,咱們靠這些靈石也能活得滋潤無比?!?p> “他們?nèi)羰欠槃邮帜???p> “這就要先防一手了。東西是用暗語寫成,常侍大人之前使用時我在旁邊學(xué)過,到時先給一半,剩下一半他們靈石到了再給?!边@群人正在商量交付細節(jié),猛然間眼睛花了花,人群正中心一朵雪白蓮花無聲無息地綻開花蕊。
“咦?”“見鬼了。”“不對!”
還沒等眾人拔兵刃,地面瞬間晶瑩堅硬,將他們雙足凍住,冰寒之力延腿部而上,由腰到胸再至頸部,縱是這群人武技不俗,其中還有一二個有修為的人,也是瞬間化為冰雕,半句也喊不出來。
“玄真,不可殺人。”秦晚一邊制止一邊暗中咋舌,現(xiàn)在的玄真太厲害,剛才這手明顯是融匯冰蓮道術(shù)和冰衛(wèi)《寒煞玄天契》的新法術(shù),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所有人拿下,著實霸道?!拔伊袅α说摹?,路玄真現(xiàn)身出來,直接伸手從竇老大那取過紙筒。
這紙筒半邊焦黃,的確似從祝融下救回,秦晚接過攤開看去頓時一喜。難怪竇老大想以之與雷家交換,上面用切韻暗號標注了數(shù)個位置,是“鄺北辰”可以利用疾云鸮的地點。若按那竇老大所說,鄺北辰是迎戰(zhàn)雷家的人,極有可能是納蘭靜的部下。
“玄真,麻煩你把這人道術(shù)先解開,我要問話?!鼻赝硪荒槪兹莩沙舐?,提起竇老大便走到一邊。這竇老大做事聰明,骨頭卻極軟,三下兩下便被秦晚嚇得吐露了實情,原來他們這一干人等正是當日帝京之變的漏網(wǎng)之魚。
薩元謨在即將離世前夕,對城內(nèi)懷疑與雷家勾連的官員貴族進行了大搜捕,左散騎常侍竇柏年因為與雷家使館暗中聯(lián)系被捕,但他的遠房侄子也就是這個竇老大卻乘亂帶了一班從者藏了起來。
他久為家主辦事,深知覆巢之下沒有完卵的道理,索性想到投靠雷家。左散騎常侍雖然品級只有從三品,卻是皇帝近臣,有隨侍顧問之責,竇柏年歷年下來,的確掌握了不少軍國秘辛,平時也曾說與他聽。
據(jù)竇柏年所說,薩家在“寧水”有處根基所在,平時絕不示人,僅有得力親近屬下知曉,而鄺北辰的日常習(xí)慣,也是從他口里說出。雷隆升和雷隆落攻擊明光城時四處大亂,竇老大乘機逃了出來,便帶著一干小弟,打算去輕雁塞投誠。
秦晚聯(lián)想到薩閑曾告訴他,付豐藏匿在寧水某處,再印證竇老大所言,心中暗暗慶幸還好撞到這幫家伙。不然被雷家發(fā)現(xiàn)那處地方,根基什么的不說,整個軍部,甚至被打散的那些西境和六旗修士也有可能會藏身在附近,都要被一舉端掉。
讓他頭痛的是這些人要如何處置。本以他軍職身份,以叛國投敵罪名把這些人軍法處決也完全合理,但秦晚做不到對無抵抗之人下手,說到底,這只不過是俗界之人為了求生而已。可放了也不行,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轉(zhuǎn)頭便跑去輕雁塞對雷家人一股腦交待呢?
路玄真看出了他的猶豫,揮手間一枚冰錐便穿過了竇老大眉心,隨后冰蓮炸開,一圈被凍住的人,全部化為碎塊。秦晚反應(yīng)不及,“啊!”了聲,楞了楞神,然后望向路玄真的眼神充滿了歉意。
“玄真......”秦晚很難過。路玄真轉(zhuǎn)頭微笑道:“別磨蹭啦,咱們回去。”秦晚默不作聲跟在路玄真身后,他心知路玄真剛才舉動,是甘心替自己承擔了殺人的罪孽,這讓他無比慚愧。
“下一次由我來做?!鼻赝沓胺捷p聲堅定說道。路玄真沒有點頭,也沒有回頭,更沒有說出那句熟悉的“嗯?!痹谒睦铮赝碛须p干凈的手和安然的心,遠比自己殺幾個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