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二,上酒!
人生第一桶金,就這么沒了。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生而不凡,可歷經(jīng)多番起伏后終會被磨光銳氣,不再去想那摘星大夢,心中只留下兩個字——
活著。
“事已至此不必難過,先好吃好喝一頓再說?!?p> 雖說二百五十兩銀子明顯是在侮辱人,但好歹也算聊勝于無,蕭遙發(fā)揮出阿Q精神,拿出銀袋在手里掂了幾掂,直奔彌樓酒家。
店小二見蕭遙錢袋鼓鼓,趕忙迎到上座:
“客官要點什么?”
蕭遙本就心情失落,料想這鎮(zhèn)上酒家也貴不到哪去,懶得再去研究菜單,隨意回道:
“去你看著辦吧?!?p> 店小二眼珠子上下一轉(zhuǎn)計上心來,跑去后廚一頓安排。
這店小二屬實心黑,雖然沒用高價菜坑蕭遙銀子,但卻是借機(jī)處理了一波臨期食材,直接上了一盤蔥花炒蛋、兩根辣汁雞腿、三兩醬鹵驢肉外加四兩悶倒驢。
“么得這么多我一個人能吃完么?”
蕭遙看著滿滿一桌子菜十分無語。
人生處處是風(fēng)景,風(fēng)景腳下全是坑。
自從步足江湖,蕭遙先是見識了無良馬夫,又經(jīng)歷了無恥當(dāng)鋪,現(xiàn)在連吃個便飯都要碰上黑心小二,滿心感慨李三壽說的沒錯——
江湖險惡,人心叵測。
“酒來!”
蕭遙直接抽下一杯悶倒驢,不料這酒辛辣無比,當(dāng)即給他嗆出兩行清淚,低頭聞了一聞酒壺,竟沒有一點酒香氣,不由罵道:
“么得,工業(yè)酒精也沒這么難喝!”
此時正值炎夏,彌樓街上熱氣沸騰,可酒店里卻是十分涼爽,蕭遙覺得奇怪,環(huán)視一圈才研究明白。
只見酒店角落有一碩大銅盆,銅盆里豎著塊一丈高的冰塊,周圍鎖著四五只雷鳥在使勁撲騰翅膀,將涼氣吹至大堂各處。
“中央空調(diào)都特么有,牛逼?!?p> 蕭遙正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正尋思這店家哪來的這奇思妙想,卻聽到小二對新來客人招呼道:
“李公子來了,上座上座!”
李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李三壽。
店中本就沒幾個食客,李三壽進(jìn)門便一眼瞥見角落里的蕭遙,得里巴瑟地拉著一姑娘過來驚喜說道:
“臥槽,兄弟你咋來彌樓鎮(zhèn)了?!?p> 說罷,李三壽對店小二喊道:
“小二,來盤玉巢盤鳳,再來個春泥藏珠,順便把我那兩瓶‘五珠玉液’拿來!”
點完菜,李三壽給姑娘喂上一顆瓜子,又摸了一把姑娘下巴,嘿嘿問道:
“兄弟最近干嘛了?”
蕭遙看李三壽這賤樣,差點沒罵出聲來,但兄弟相見多少也是個高興事,便耐著性子把最近經(jīng)歷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說到關(guān)鍵處,李三壽扭頭對身旁姑娘說道:
“瓊花妹子,我和兄弟有些要緊事商量,你在這也聽得無聊不如先回家去,改天我再去找你。”
瓊花嬌嗔著起身離去,李三壽不忘捏一把屁股,說道:
“嘖嘖,這小屁股,彈性十足。”
待到蕭遙講完,李三壽只對兩個事感興趣。
一是蕭遙和寧久微滾了床單,二是輪回訣。
恰在這時,店小二端菜過來,原來這玉巢盤鳳、春泥藏珠竟是燕窩雞絲、鮑魚珍珠,蕭遙也不客氣,搶先叨了一口鮑魚,朝著李三壽笑罵道:
“好你個李三壽,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還挺會享受。”
李三壽掂著酒杯,啟動吹噓模式:
“想當(dāng)初我拜了無量宮陸正北來了這彌樓鎮(zhèn),在這喝酒時聽到隔壁桌上在說些藥材采購的事,我就吩咐小二把這些人的消費(fèi)記我賬上,一來二去也是和他們熟絡(luò)了起來?!?p> 說到此處,李三壽猛地一拍桌子,右手三個指頭搓了幾下,接著說道:
“這些人恰好無量宮的管事弟子,拿著門派公款采購物資也是大方得很,我稍微意思了那么一下,他們就讓我做起了無量宮的生意。
做起這左手進(jìn)右手出的生意,那無量宮我也不再去,管他糧食也好、藥材也罷,我統(tǒng)統(tǒng)大包大攬,就連無量宮里的靈木家具,也是我去棲霞城買來加上兩成倒給他們的。
三個月下來,我賺了少說也得有五百多兩銀子!”
說罷,李三壽抖抖肚子上鑲著碧玉扣的金絲腰帶,一臉得意吹噓道:
“瞅瞅,這就是你哥哥我花了五十兩銀子,在棲霞找人訂制的古典版愛馬仕!。”
李三壽又指著店中“空調(diào)”說道:
“這玩意也是我想出來的法子,請無量宮門人做些冰塊來賣,要是有條件,我還打算馴些飛蜂雷鳥,發(fā)展一下飛鳥送餐。”
“你特么都準(zhǔn)備搞外賣生意了?”
李三壽晃晃腦袋,謙虛說道:
“這彌樓山兩大門派都是劍道,馴服飛禽走獸這事他們干不來,回頭我還得去請些靈道高人來做?!?p> 說罷,李三壽話鋒一轉(zhuǎn):
“這事操作起來有點麻煩,先放一放,最近我在棲霞物色了幾個妹子,打算請來弄點吹拉彈唱,稍微摻點葷腥,搞上一段酒水免費(fèi)招攬顧客?!?p> “免費(fèi)?那你怎么賺錢?”
李三壽滿臉春風(fēng),說道:
“嘿,我是先免費(fèi)把名氣打響,再和謫仙樓一樣,主業(yè)搞酒客打賞和美女帶貨?!?p> 這主意的確不錯,但得謫仙樓能賺錢純粹是因為上京有錢人多,這彌樓鎮(zhèn)雖然說不上是窮鄉(xiāng)僻壤,可也沒多少富人,蕭遙對此嗤之以鼻:
“別人憑什么買你的東西,因為你妹子好看?我看這城外小鎮(zhèn)庸俗浮躁之人也沒那么多罷?”
李三壽嘬了口酒,回懟道:
“你懂個屁,我當(dāng)然知道漂亮妹子也有看厭的一天,再說這些妹子也不穩(wěn)定,說到底我這核心商業(yè)機(jī)密靠的還是價格戰(zhàn),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割肉的是那些商家。
這帶貨的真正秘訣,從來不是什么美女,而是靠著‘便宜’二字,我免費(fèi)吃酒再搞些購物補(bǔ)貼,時間長了這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知道在我這買東西便宜?
到時候我就以此挾制商家讓他們降價讓利給我,我還怕賺不到錢?”
蕭遙恍然大悟,沒想到猥瑣少年李三壽竟在這兒有了發(fā)揮空間,士別三日搖身一變成了滿身銅臭的商業(yè)大佬。
可蕭遙還是有些瞧不起李三壽這鉆錢眼模樣,忍不住嘲諷道:
“有錢又怎樣?一刀下去照樣嗝屁。”
李三壽搖搖頭,說道:
“你可真是在藏玨宮憋得久了天真的很吶,江湖哪是什么法外之地,這地方朝堂廟宇江湖野里,分得是清清楚楚。
任你武功再高也不能恣意妄為,你當(dāng)拱衛(wèi)司、兵馬司以及捉妖司都是吃素的么?再說了,這市面上請個一品武夫做保鏢,一個月也才不到百十兩銀子,我怕什么?!?p> 李三壽吹起牛皮,如同農(nóng)村喪事上的嗩吶,不但音調(diào)極高而且連綿不絕,蕭遙聽得想吐,趕忙嘬下一口五珠玉液,抿了抿嘴唇說道:
“你費(fèi)勁巴拉地才賺那點銀子,我這有一土豪送了把神兵芙霜劍,拿去一當(dāng)就是三千兩,只不過特么的我那老爹欠了一屁股債,還完之后只給我剩了二百多兩?!?p> 說罷,蕭遙掏出銀袋扔到桌上,直接來了一波無情炫富,試圖壓一壓李三壽的囂張氣焰。
誰知李三壽并不眼饞,反而出言痛罵:
“你這二貨,那特么可是芙霜劍??!這劍據(jù)說是天尊親手打造,妥妥的無價之寶,要是碰上人傻錢多的主,少說也得一萬兩銀子才能拿下。
那當(dāng)鋪的馬掌柜我可是認(rèn)得,純粹就一奸商,江湖險惡啊兄弟!”
聽李三壽這么一說,蕭遙嘴里的五珠玉液瞬間沒了味道,可有無當(dāng)鋪勢力極大,他除了認(rèn)虧又能怎樣,于是悻悻回道:
“算了,反正這錢也是白得的?!?p> 蕭遙吃了虧還自我安慰,李三壽聽了瞬間來氣,豪橫說道:
“你得了吧,有你這仗義兄弟李三壽,怎么會眼睜睜看著你被坑?”
說罷,李三壽突然沒了剛剛那股子興奮勁,語氣也變得低沉下來,教訓(xùn)道:
“蕭遙,你心地善良不喜歡和人爭執(zhí),但這江湖它就是個馬蜂窩,到處是拼命蜇人的玩意,要知道這世間根本不可能有人真正能做到與世無爭?!?p> 見蕭遙神情低落,李三壽猛地一拍桌子,不忿說道:
“走,我去幫你把劍要回來!”
蕭遙不愿惹是生非,本想拒絕李三壽,可他清楚這兄弟一旦涉及金錢便固執(zhí)的很,無奈只好跟著一同去往有無當(dāng)鋪。
到了當(dāng)鋪,馬掌柜看到李三壽和蕭遙,堆著滿臉笑意起身迎接,但聽到他們是來贖回芙霜劍,當(dāng)即翻臉:
“誰人不知我們有無當(dāng)鋪是有進(jìn)無出、有來無回?你這芙霜劍贖回去依著規(guī)矩得翻上一倍,不過看在李公子面上,我做主壞一次規(guī)矩,只要你五千兩。”
五千兩???
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蕭遙直接打起退堂鼓,李三壽聽了也是直咋舌。
馬掌柜鐵了心要拿芙霜劍去總店請功,再不濟(jì)也得借機(jī)敲詐一把,招手叫來十幾個當(dāng)鋪伙計,袖子一挽擺出架勢——
“你若不服,當(dāng)即開干?!?p> 蕭遙默然不語,李三壽氣得心慌。
琢磨半天,李三壽心想五千兩贖劍雖是生虧兩千兩,但回頭一出手就能賺上五千兩,也算是個高回報的買賣,一邊罵蕭遙一邊回去籌措銀兩。
蕭遙在當(dāng)鋪足足等了兩個多時辰,李三壽滿頭大汗回到當(dāng)鋪。
但李三壽把流動資金悉數(shù)取出,又問幾個本地兄弟借了一遍,也只湊得一千兩銀子。
李三壽湊不齊銀兩,正中馬掌柜下懷。
事既如此,李三壽心一橫,拿出彌樓酒店書契,對馬掌柜說道:
“這酒店我占有五成股本,再說我家在上京和你們總店來往也多,請馬掌柜給個面子,這書契算抵做四千兩。”
馬掌柜本想以五千兩把李三壽勸退,但見李三壽豁出去傾家蕩產(chǎn)也要把劍拿回,無奈只好答應(yīng)下來。
手續(xù)辦妥贖回芙霜劍,兩人出了當(dāng)鋪。
蕭遙心疼李三壽這仗義兄弟,想開口安慰幾句,但又憋了回去。
李三壽想把蕭遙大罵一通,可想到蕭遙是他穿越后唯一的前世兄弟,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只能強(qiáng)顏歡笑說道:
“等回頭把劍賣了,別讓我虧錢就好。”
“嗯,那肯定不能讓兄弟吃虧?!?p> 蕭遙點頭應(yīng)允。
二人心有靈犀,都不再提贖劍這事,正走著看到路旁有個掛攤。
算命先生白眉長須鶴發(fā)童顏,看起來倒也有幾分水平,對著蕭遙和李三壽招手喚道:
“這位錦衣公子,老夫看你頭角崢嶸,要不要看看此生運(yùn)勢?”
生意人嘛,多多少少都有些迷信,不在祖墳上選個好風(fēng)水,也得在家里擺個關(guān)二爺撐一撐財氣,李三壽正郁悶贖劍這事,對算命瞬間來了興趣。
指著桌上簽筒,算命先生說道:
“一簽十文?!?p> 李三壽拿起簽筒使勁晃了幾晃,撿起甩出來的竹簽吭哧吭哧念了起來:
“魂夢逐云飛,行人歸未歸。馬奔人亦走,空有淚沾衣?!?p> 算命先生接過竹簽,笑容漸失悵然說道:
“這一簽一言難盡,想不到啊想不到,公子看似紅光滿面,實則內(nèi)藏兇險,可謂命運(yùn)顛沛流離曲折離奇,一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李三壽被唬得一愣一愣,恭敬說道:
“還請大師指點迷津?!?p> 算命先生一陣長吁短嘆,反復(fù)提醒解簽得要十兩銀子,蕭遙在一旁不停地捂嘴偷笑,然后扔出十文錢來,拽走了正要付錢的李三壽。
“干嘛呢你?”李三壽不解。
待到遠(yuǎn)離掛攤,蕭遙彎腰一頓狂笑:
“就你這還商業(yè)大佬,沒看那老頭雖然是老態(tài)龍鐘,手上皮膚卻緊致的很么,明顯就是招搖撞騙誆你錢的。
再說那竹簽?zāi)憧床欢覅s能看懂,是說你不但要魂飛魄散還得人財兩失,用不著再花十兩銀子冤枉錢?!?p> 李三壽猛拍腦門,罵道:
“特么的,江湖險惡啊,估計這廝解了簽,還要套路我買個物件避災(zāi)?!?p> 回到彌樓酒店,李三壽帶蕭遙去了他那豪華套房,開始規(guī)劃二人往后那奢靡人生:
“蕭遙,咱哥倆回上京去,我讓姐姐請幾個大佬搞個拍賣,爭取一萬兩把這芙霜劍賣了,哥倆弄套大別墅再養(yǎng)上十七八個妹子,好好享受享受?!?p> 李三壽越說越是興奮,熄燈后又給蕭遙掰扯半天,流著哈喇子呼呼睡去。
芙霜劍是林妙音所贈,如今失而復(fù)得蕭遙并不舍得賣掉,可贖劍畢竟是李三壽出的錢,他又能怎樣?
蕭遙躺在床上,低聲念叨:
“馬奔人亦走,空有淚沾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