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無恥
帳篷內(nèi)只剩下應(yīng)嫵珩一人。
她垂眸看向身側(cè)的白狐,悠悠地嘆了口氣,“別裝了,我知道你已經(jīng)醒了?!?p> 隨著她語音落下,帳篷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忽而,一陣風(fēng)撩起帳篷的一角,床上的白狐隨著一道白光化成一名八九歲的孩童。
孩童的嗓音明明稚嫩,卻飽含無限深情,“阿珩,你果真聰慧無雙!”
應(yīng)嫵珩眉心直跳,無奈道,“你別用這模樣和我說話?!?p> 明明就能幻化人形,卻故意裝成一個小孩童,還用那樣的口氣和她說話,當(dāng)真是詭異至極。
小男孩原本端坐在床上,聽到這句話,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下床,隨即一道俊逸出塵的青年身影便出現(xiàn)在面前,對著應(yīng)嫵珩微微作揖。
“娘子,為夫這廂有禮了~”
……
應(yīng)嫵珩只覺得天雷滾滾,她望著眼前飄逸似仙,俊朗非凡的青年沉默了許久,方才冷靜道,“神殊,你可知萬年前,我被玄凌抽走了幽精和精魄?”
神殊薄唇微抿,如墨玉般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眼前少女,突然嘴角浮起一絲邪魅的笑意。
“那你可還記得壁畫中承諾的事?”
壁畫中?
應(yīng)嫵珩想起神殊那時為了自己,差點元神消散,而自己曾說……
她回想著一切,那時洶涌澎湃的情感對于她來說,好似看了一場戀愛劇本,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平靜。
她知道神殊想聽的是什么,可是……
“神殊,我承認(rèn),我心底很在意你,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可是,我可能永遠無法向你付出同等的情感,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你……”
“公平?”
神殊唇角微抿,星辰般的眼眸中一抹憂傷在漸漸凝聚。
當(dāng)初在得到神諭后,他便打算趁著災(zāi)星尚未成長起來,將其滅殺在初期。
天下蒼生與一個人,孰輕孰重,他心底再清楚不過。
天道賦予他神體,護佑蒼生便是他與生俱來必須肩負(fù)的使命。
但是,那位霧隱山柳樹前輩拼死護佑一眾小妖,硬接他一掌,魂飛魄散前曾質(zhì)問于他。
“神君護佑蒼生殺一命,稚子無辜,何嘗不是蒼生一粟?以殺止殺,便是神君心中的道?而今老夫愿以一命換神君三思?!?p> 后來,那些霧隱山一眾小妖被他收在一葉世界之中,從他們口中得知了災(zāi)星之名-小五。
慢慢地了解了小五的所有經(jīng)歷,斟酌再三,決定趁著她心性純善之際加以引導(dǎo),改變結(jié)局。
那些年間,他帶著她游歷人間,遍訪名山,磨練其心性,灌輸蒼生救扶之念。
即使,他知道在她眼中,她做這些的動機都基于他,可他并不在意,只要能引導(dǎo)她心懷蒼生,這點犧牲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是,隨著陪伴她的時間越來越長,看著少女的面容一天天的成熟嫵媚起來。
再聽她提到景鈺時,他才驚覺自己的心亂了,再也不能心平氣和地聽她提及旁的男人,原來不知不覺中,他早已淪陷。
在得知芙薇故意凌辱她時,他那時便想替她將那些傷痛加倍還回來。
即使那時知曉玄凌一直虎視眈眈盯著他。
為了掩蓋她的身份,他封鎖了所有關(guān)于神諭的消息,將她帶上天宮,懇求師尊看顧。
他一直小心翼翼又周密地保護她。
可是,他從未想過,那道神諭竟是假的,天地浩劫,唯有一人可解。
是他親手將她推進了深淵。
“倘若與我一起,你可愿守護蒼生?”
曾經(jīng)的對話歷歷在目,是自己一步步將她推入深淵,是自己親手殺了她!
如果時光回溯,他寧可她平安喜樂一生!
護佑蒼生是他自我束縛的一道枷鎖,他不該再將她拉進來!
可是一切都晚了。
隨后,他更是知道了她生抽記憶,又失幽精,天道待她何其殘忍,何其不公。
與她相比,自己從未有說不公的權(quán)利。
好在,一切還來得及,神殊眼角微微上揚,尾梢?guī)е夭蛔〉臍g喜。
他深情地望著端坐于床上的少女,輕輕笑道,“這世間于我而言,唯失去你才是最大的不公?!?p> 往后余生,他守護的蒼生只余她一人!
他注視著她,一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要探進她的心底。
而應(yīng)嫵珩只覺得對方的眼神仿佛一張棉細密仄的織網(wǎng),要將她整個包裹住。
神殊緩緩靠近,眼中帶著蠱惑的神采,他望著呆滯中的少女,那雙如花瓣似的紅唇悄悄落在對方的臉頰,然后溫柔問道,“討厭嗎?”
應(yīng)嫵珩如夢初醒,怔然地?fù)嵘献约旱哪橆a,誠實道,“不討厭?!?p> “哦~”
神殊露出舒心的笑容,他五官精致猶如精雕細琢過一般,淺淺一笑,便晃花了人眼。
應(yīng)嫵珩承認(rèn),他的確是個有魅力的男人。
“那這樣呢?”
下一瞬,人就被神殊攬進懷中,應(yīng)嫵珩的身體瞬間僵住。
神殊依然在她頭頂輕輕問道,“討厭嗎?”
應(yīng)嫵珩逐漸放軟了身軀,在他懷里悶聲道,“不討厭?!?p> 感覺他又要做什么,應(yīng)嫵珩在他伏身要吻下來時,趕緊伸手?jǐn)r住他道,“不用試了,不討厭?!?p> 神殊開懷笑起來,眉眼間浸染一抹春色,十分撩人。
他將少女緊緊攬在懷中,溫柔的聲線中帶著絲絲蠱惑,“阿珩,我所求的不過是你的不討厭,不抵觸,不分離,只要能陪在你身邊,我甘之如飴。”
即使沒有了幽精又如何,沒了愛欲又如何?妄心境早已堪破一切。
他永遠無法忘記,當(dāng)她獻身進入匿神谷那一刻,他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顏色。
曾經(jīng),他步步為營想要保護好她,卻忽略了她的不安。
他自以為的周全,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在失去的那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識到,再好的長安之法,也不及陪在她身邊的每時每刻。
應(yīng)嫵珩沉默了良久,方才鄭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