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姜恒別院。
陽春三月,櫻花盛開。落英繽紛下,一個小姑娘扎著馬步,額上冒著汗,雙腿微微顫抖。
“娘!我累了!”清脆的嗓音帶著哭腔。
“才這么一會就累了?”胡萱兒走過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可以扎兩個時辰了。”
一旁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的男人不屑哼了聲。
胡萱兒看向他:“怎么?你有意見?”
姜恒不敢看她,趕緊翻了個身。
胡萱兒回頭看著咬牙堅持的女兒,嘆口氣:“好了,今天就到這吧!明天繼續(xù)?!?p> 她吩咐一旁的婢女:“帶小姐下去休息?!?p> “是!”婢女們領(lǐng)著小姑娘退下。
人走后,胡萱兒走到姜恒身旁,質(zhì)問道:“你方才什么意思?”
姜恒解釋道:“沒什么,我就是嗓子不舒服,哼哼兩聲?!?p> “我不信!”胡萱兒說:“我知道,你不想我教她功夫?!?p> 姜恒轉(zhuǎn)身過來,說:“她一個姑娘家,學(xué)功夫做什么?難道還能保家衛(wèi)國?”
胡萱兒瞪他一眼:“怎么,你看不起咱們女人?男人能當(dāng)將軍,女人為什么不能?”
姜恒反駁:“這些本就是男人做的事,何必要你們女人逞強(qiáng)。”
“逞強(qiáng)?”胡萱兒覺得好笑:“好?。∧窃蹅z打一場,看誰逞強(qiáng)?!?p> 姜恒無奈搖頭,不想理她。
胡萱兒嘲笑道:“我看你久不上戰(zhàn)場,怕是都不知道怎么出拳了吧!”
姜恒一聽,不服氣道:“打就打,你也別指望我會手下留情?!?p> 周圍的下人們一聽兩人又要開打,趕緊退的遠(yuǎn)遠(yuǎn)的。
別家的夫妻相敬如賓,他們家的老爺夫人一言不合就開打,每次不打壞幾樣?xùn)|西都不行,甚至還會誤傷旁人。
只見胡萱兒手握皮鞭,往地上一甩,卷起落花飛舞。對面的姜恒則赤手空拳。
“你不要武器?”
“對付你,何須武器?!?p> 姜恒如此藐視之態(tài),胡萱兒聽罷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揮鞭,卻被姜恒攥在手里,往后一拉,便將她扯入懷中。
姜恒看著她得意笑道:“我雖不再帶兵打仗,但也沒有荒廢武藝。你若想勝我,還是換換別的方法。”
胡萱兒不屑笑了笑,“你不照鏡子嗎?你看你胖了多少?”
“哪里胖了?我怎么沒看出來。”姜恒勾唇一笑:“要不……回房去,我脫了衣服,你再仔細(xì)瞧瞧?”
胡萱兒:“……”
“老不正經(jīng)!”她猛踩了他一腳,痛的姜恒呲牙。
兩人又打起來,雖然卷的地上落花亂舞,但在旁人看來,這倆更像在打情罵俏,一個沒下死手,另一個趁機(jī)揩油。
圍觀的下人都看不下去了?
姜恒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索性沒躲,“啪!”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鞭。
這下胡萱兒可慌了,丟下鞭子跑過來,捧著他的臉,看著那道紅印嗔道:“你干嘛不躲??!”
“來人,快拿藥來!”
“夫人,早就準(zhǔn)備好了!”婢女趕緊將藥奉上。
反正每次這兩人打架,總要以姜恒受傷收場,藥自然是必須要準(zhǔn)備的。
櫻花樹下,胡萱兒小心翼翼地給姜恒上藥,眼里又怨又心疼。
“看著鞭子過來也不知道躲一下。”
“放心,不會毀容的?!苯阈χf。
胡萱兒瞪他一眼:“你還笑!”
姜恒頓了頓,說道:“我也不是反對學(xué)功夫,女孩子學(xué)點功夫防身也好,只是不能強(qiáng)迫她。哪個孩子不貪玩?誰愿意天天扎馬?尤其她還是個小女孩?!?p> 胡萱兒沉默不語。
姜恒繼續(xù)說道:“我姜恒的女兒,就算不去上陣殺敵,也是巾幗不讓須眉。何況,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你若真的將她培養(yǎng)成個女將軍,忍心讓她去那馬革裹尸的戰(zhàn)場?日日風(fēng)餐露宿,得勝便罷,若是……”
“別說了!”胡萱兒眼眶發(fā)紅,“做什么女將軍,學(xué)什么功夫,不學(xué)了!”
“學(xué)幾招防身還是有必要的。”姜恒說:“這樣也可強(qiáng)身健體。”
“小姐,你要去哪?”
兩人正說著,姜若曦又從屋子里跑了出來,身后的婢女?dāng)r都攔不住。
小姑娘跑過來對胡萱兒說道:“娘,我休息好了,咱們繼續(xù)吧!”
胡萱兒笑著說:“曦兒,以后咱們不練了!”
“為什么???”姜若曦撅著小嘴:“娘說話不算數(shù),說好要教我更厲害的功夫?!?p> “女孩子家家的學(xué)什么功夫?”
“娘不也學(xué)了嘛!我覺得學(xué)功夫比讀書好玩多了?!?p> 胡萱兒:“……”
她無奈地看著姜恒,想將這個難題交給他解決。
姜恒招招手:“曦兒,過來。”
“爹告訴你,以后你是要當(dāng)皇后的,就像你小姨那樣,要端莊大方。舞刀弄槍的怎么行?”
胡萱兒一聽不樂意道:“姜恒,你別自作主張,我可沒答應(yīng)。與其困在皇宮里當(dāng)皇后,還不如當(dāng)女將軍。”
姜若曦點著頭:“對,娘說過,我長大要當(dāng)女將軍的,才不要當(dāng)什么皇后?!?p> “當(dāng)皇后有什么不好?!苯阏f:“府里和皇宮就隔了兩條街,咱們想去看曦兒隨時都能看。”
“我不要!”姜若曦氣呼呼道:“我不要當(dāng)皇后?!?p> 這時,有小廝匆匆跑來回稟:“老爺夫人,圣上和娘娘來了!”
姜恒:“……”
胡萱兒哼了聲:“說曹操曹操到!”
正廳里,婢女為李淇和姜蘺奉茶。姜蘺身旁站著個八九歲的男孩。著一身白色錦衣,生的十分俊俏。容貌繼承了李淇和姜蘺的所有優(yōu)點。雖然年紀(jì)還小,但看著沉穩(wěn),儼然一個小大人了。
幾個婢女蹲在在門外打量。
“我看太子殿下長大后準(zhǔn)比圣上還要英俊?!?p> “是??!才十歲都比咱們高了?!?p> 一個婢女道:“恐怕也只有咱們小姐才配得上他。”
幾個丫頭也才十三四歲的年紀(jì),有人便打趣她:“要不你求夫人,讓你進(jìn)宮給太子當(dāng)宮女,說不準(zhǔn)有朝一日還能做娘娘呢!”
“你胡說什么!圣上專情,后宮之中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將來太子殿下定然也是?!?p> 這時,她們看到姜恒和胡萱兒過來,趕緊散開。
姜恒進(jìn)來,看了一眼李淇:“圣上三天兩頭就往我府里跑,看來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閑的很啊!”
李淇笑道:“子然兄誤會,今日朕來不是勸你入朝做官的?!?p> 他看著一旁的男孩,說道:“辰兒,快,見過你未來岳父!”
姜恒:“……”
李瑾辰上前便要行禮,姜恒趕緊扶起他:“使不得使不得。不是,孩子,你別聽你父皇瞎說?!?p> “姜伯伯!”李瑾辰抬頭認(rèn)真問道:“您是覺得辰兒配不上若曦妹妹嗎?”
“……”
“當(dāng)然不是!”姜恒看向胡萱兒,向她使眼色。
胡萱兒笑著過來,對李瑾辰說:“辰兒,妹妹就在后院,你去找她玩吧!嬸嬸和你父皇母后有話要說。”
“嗯!”李瑾辰興奮地走了兩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來一本正經(jīng)道:“辰兒告退!”
姜恒看著他跑走的影子,喃喃道:“辰兒真是越發(fā)懂事了!”
“朕的兒子,自然不凡?!崩钿款H為得意。
姜蘺瞥他一眼:“咱們姜家的女子,也是萬里挑一。”
李淇笑著說:“皇后說的很對!姜家的女兒,個個都很……厲害!”
姜蘺懶得理她,對姜恒道:“大哥,兩個孩子的事咱們可就這么說好了?!?p> “不行!”胡萱兒脫口而出,隨后解釋說道:“我的意思是他們還小,哪懂什么婚姻大事。還是以后再說吧,怎么也要兩情相悅才是??!”
“所以才要讓他倆多相處?。 苯y說道:“嫂子,我想帶曦兒進(jìn)宮住些日子?!?p> “這可不行!”胡萱兒拒絕的干脆,但還得想個理由,便說:“孩子他爹肯定不同意,曦兒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恨不得睡覺都綁在身上,乍一離開,他肯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看向姜恒:“老爺,你說是吧!”
姜恒:“……”
“對!我一日見不到曦兒就會生病?!?p> 李淇回道:“那有何難?皇宮離姜府這么近,以后辰兒讀完書就到這來,和曦兒一同學(xué)武?!?p> “對!”姜蘺喜道:“我怎么沒想到?!?p> 姜恒,胡萱兒:“……”
此刻的后院。
姜若曦正在舞劍。雖然她才八歲,但一招一式已是十分純熟,衣袂翩翩,很有美感。
李瑾辰看了半晌,覺得缺少點什么。
他隨手摘了一片葉子放在唇邊,竟吹出了悅耳的曲子。
姜若曦停下,好奇跑過來,沒想到那一片小小的葉子竟然能吹出這么好聽的曲子。
“太神奇了!你怎么做到的?”
李瑾辰笑著說:“我教你!”
姜若曦歪著腦袋想了想,搖著頭:“我娘說,絲竹管樂是那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聽的。”
李瑾辰問:“那你覺得好聽嗎?”
姜若曦點點頭:“好聽?!?p> “那我再吹另一首曲子給你聽?!?p> “好!”
花開似錦下,兩個孩子并排坐著。悠揚(yáng)婉轉(zhuǎn)的曲調(diào)隨著飛舞的花瓣飄向遠(yuǎn)方。
一曲終了,姜若曦鼓掌叫好:“辰哥哥,你太厲害了!”
“你喜歡就好!”
“嗯……”姜若曦猶豫了一會,問他:“我爹說以后讓我做皇后,那辰哥哥,你會做皇帝嗎?”
李瑾辰點點頭:“我做皇帝,你做皇后!”
“那做皇后好玩嗎?”
“你想玩什么都行!”
“也能習(xí)武嗎?”
“當(dāng)然!”
“那能當(dāng)女將軍嗎?”
“呃……應(yīng)該可以吧!”
……
十年后。
帝后大婚前一天。
姜環(huán)和李澶趕回京城。
一行人再次相聚游船之上。
雖已時過境遷,但每個人似乎都沒有多少改變。
姜恒揶揄李淇:“你這太上皇也當(dāng)?shù)奶缌诵??!?p> 李淇道:“辰兒已經(jīng)能獨掌朝政了,我自然該過過清閑的日子,否則等老了就沒那么精力了。”
姜環(huán)說:“聽聞我那個侄女還沒回京?”
姜恒:“已經(jīng)在路上了,最遲今晚就能趕到。”
姜環(huán)忍不住笑起來:“未來的皇后竟然連夜從邊關(guān)趕回來成婚,真是聞所未聞?!?p> 胡萱兒嘆口氣:“大婚后死活不能讓她再去了。”
李澶說:“成婚后便好了。再說,辰兒也不會讓她走的?!?p> ……
當(dāng)天夜里,姜若曦果然趕了回來,匆匆忙忙梳洗打扮后,披上鳳冠霞帔,準(zhǔn)備就緒天剛好亮了,鳳攆已停在府外。
一天一夜未眠的她無精打采地進(jìn)行完大婚之儀,接受萬民朝拜,去太極殿祭天,放焰火,看歌舞……
一切儀式完成后,已是月上中宵。姜若曦覺得這比打仗累多了。
于是,沾床便睡。
李瑾辰搖了搖她:“若曦?”
“嗯?”姜若曦迷迷糊糊應(yīng)了聲。
“還沒飲合巹酒呢!”
“沒事,不飲也不妨礙我倆白頭到老。”
李瑾辰點點頭:“那倒也是!”
他屏退房里的宮女,坐到床榻上。
“這兩年我給你寫了好多封信,你可收到了?”
“嗯……”
“那你怎么不給我回信?”
姜若曦坐起來,眼神迷離地看著他:“戰(zhàn)事太繁,哪有空回信??!你就把捷報當(dāng)成回信,看到了捷報,也就知道我平安無事。”
“……”
“若曦……”李瑾辰將她攬入懷中,“以后就留在我身邊好嗎?”
姜若曦點點頭:“這次大婕,邊關(guān)能安定幾年。”
……
在李瑾辰姜若曦兩人共同治理下,大宴邊關(guān)戰(zhàn)火消弭,百姓安居樂業(yè),經(jīng)濟(jì)空前繁榮。整個大宴的百姓都贊揚(yáng)當(dāng)今皇帝皇后乃千古一帝,千古之后。民間更有關(guān)于這位將門皇后的美談。
說她懷胎五月還上陣殺敵,凱旋回朝的路上誕下麟兒,當(dāng)時漫天紅霞,瑰麗無比……
至于多年前的景王李澶和景王妃姜鈺已無人記得,好像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這兩個人。
而在另一個時空,正是故事的開始……
李澶跟著姜環(huán)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兩天了。雖然已經(jīng)接收了很多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常識,那些對于他來說就猶如天方夜譚的東西,但他還是很不習(xí)慣。
比如,這樣小小的屋子里竟然包含了膳房,寢居,恭房,浴房,而這些房間之間只隔了一扇門,甚至沒有門。
還有就是他以為的姜鈺其實不是姜鈺,叫姜環(huán),而現(xiàn)在這個和姜鈺容貌沒有一絲相像的女子她確實是姜鈺。
他自己都懵了,姜環(huán)和姜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不過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不管是姜環(huán)還是姜鈺,都是他愛的那個人。何況這個有著姜鈺的心,姜環(huán)的臉的女子并不比姜鈺的皮囊差,雖然看著陌生,但同他說話時卻滿是熟悉。
容顏終將老去,只要初心不改,便是面目全非也還是那個人。
此刻,洗完澡的姜環(huán)正半躺著床上,頭發(fā)還未完全干,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露著一邊香肩,T恤下的腿又長又直。
眉眼帶笑,嫵媚迷人。
她朝李澶勾了勾手:“過來~”
?。ㄈ珪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