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他找她做什么
按照劇情設(shè)計，往往這種重要時候，都會出岔子打斷了小川要說的話，今日的穆晏清已經(jīng)從那場大戲中體會到了。
“快說，什么事情？”穆晏清已經(jīng)不由緊張起來，直覺小川要說的是關(guān)鍵劇情，又生怕這個緊要的時候，又有什么人無端跑過來打斷了。
小川倒是伶俐地察覺到穆晏清的不安，語速也加快了，言簡意賅：“小主，奴才那晚聽到落水聲就立即趕去，正好撞見一太監(jiān)從自小主落水處匆匆離開，此人正是易妃娘娘身邊的李公公。”
采蓮沒忍住呼道：“什么？是易妃！”
“噓……丫頭你瘋了嗎喊這么大聲，”穆晏清從陷害情節(jié)中很快反應過來，立即抬手捂住了采蓮的嘴，轉(zhuǎn)而問小川：“你可看清楚了？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小川像是料到穆晏清會有這么一問，冷靜道：“小主，奴才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胡謅，千真萬確就是李公公?！?p> 穆晏清見采蓮已經(jīng)冷靜下來，便松開手沉思。這事情謎團太多了，就連小川是不是真的救了自己，也無從查證，更別說要他證明那晚所見的的確是易妃的人。
“你既然這么有把握，而且救了我，為何不直接將事情稟報皇后娘娘？而要費盡心思冒險來告訴我？”
“奴才人微言輕，向來不討宮里喜歡，豈敢貿(mào)然去向皇后娘娘舉發(fā)易妃？況且，得罪小主說一句，奴才素知小主在宮里不易，此事若處理不當，奴才只怕會害了小主。是以決定等小主醒來，先行回報，待小主定奪。”
“小主，他說得也確實有道理?！辈缮弶褐曇簦y得給予了肯定。
穆晏清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高顏值小公公，自他進屋開始，像是每一步，每一句都經(jīng)過深思熟慮，就連自己會有什么質(zhì)疑，都在他的預料中。
而就在穆晏清思考的間隙，剛才在擔心的橫生變故就從門外傳來。
“穆小主，奴婢岳蘭奉主子之命，給小主送些補品過來?！?p> 穆晏清松了口氣，還好至關(guān)重要的事情都講完了，只在心里嘀咕著，今晚的宵夜也忒豐富了。
“進來吧?！蹦玛糖鍥]多想什么，自然就忽略了小川低著頭開始躲躲閃閃的神情。
采蓮知道來不及阻止岳蘭進來了，知道為難地站到穆晏清身后，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小川。
岳蘭徑直朝穆晏清走來，一時還沒留神一旁深埋著頭的小川，溫和不失氣勢，說：“主子說小主現(xiàn)在正是養(yǎng)身子的時候，特意吩咐把今日的補品多做一份，給您送來，可不巧，讓易妃娘娘搶在前頭了?！?p> 穆晏清一臉“哦懂了”的神情，原來驍嬪是得知易妃送東西過來，才讓岳蘭過來幫一把，補品多了一份，自己自然就有道理先把易妃的東西擱置著。
“替我謝謝驍嬪娘娘，”穆晏清起身結(jié)果岳蘭的東西。
岳蘭瞟了一眼桌上原有的燉盅，還好，顯然是紋絲未動，幸虧自己來得及時。她瞥向站在一旁的小太監(jiān)，奈何他實在把頭埋得太低，沒能看見長什么模樣，只是覺得這高挑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
采蓮知道再讓岳蘭盯下去怕是不妙，急忙上前擋在岳蘭和小川中間，攙著岳蘭的手說：“好姐姐，您辛苦了，想必還趕著伺候驍嬪娘娘吧，我送您走吧。”
穆晏清才察覺到這股說不清的緊張氣氛，看著采蓮連推帶搡地將岳蘭送走，暗暗翻個白眼，心道：她定是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此地無銀。
趁著岳蘭和采蓮出去的空隙，穆晏清開門見山，問：“小川公公為我想了這許多，應該不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定奪吧？只是晏清愚笨，以公公的智慧，我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答應，有什么能幫到你的？”
穆晏清將話說敞亮了，小川才挺直了腰板，高挑俊逸的身形一下子遮擋了一片燭光，神色仍是從容，聲音卻已然冷了幾分，“小主如此慧眼，若還說自己愚笨，奴才倒是自愧不如了。小主不妨先想想，落水之事要如何處理？等小主有了決定，若有用得著奴才的地方，再喚奴才也不遲?！?p> 穆晏清不知哪里來的一股寒意，本來還當是過戲癮的那股輕松，一掃而散。
“時辰不早了，奴才先行告退。”
“等等，”穆晏清看著回過身來的人，“不論如何，晏清謝過公公救命之恩。有一事還請公公替我保密?！?p> “小主但說無妨?！?p> 穆晏清捋了一把帕子，握在手里，說：“被救時，我就曾口出狂言，咬定是楊貴人害的我。事情尚未明了，還望公公……”
“小主怕是記岔了，被救上來時，您喊的是姚妃娘娘。”小川不慌不忙地打斷了，下頜微微抬起。穆晏清的指甲一下子掐緊了手帕。
他接著一語雙關(guān)道：“奴才一直明白小主的不易，此事定然不會再與旁人說，小主盡可放心?！?p> 蒼茫又寂寥的夜色已經(jīng)覆滿了整座皇宮，宮墻包裹住的四月，夜里仍是有些清寒。永壽宮由于陳設(shè)簡潔，花木也不多，涼薄的月色滿滿灑了一地，尤顯寂靜。
他合上房門后，抬手壓了壓帽檐，獨自穿過這片并不陌生的夜色，走到宮門處，已經(jīng)察覺到門外有人等著他。
秦佩英自拐角處走出來，“你找她做什么？”
顧甯川見四下無人，先是無奈一笑，“岳蘭姑娘真是好眼力?！?p> “我問你話?！鼻嘏逵]耐心和他周旋，只知他貿(mào)然頂替了易妃的宮人，又進了永壽宮，若是被發(fā)現(xiàn)，只怕別人隨便尋個由頭，顧甯川就有吃不盡的苦頭。
“穆答應落水的時候，你以為是誰救上來了？”
這答案顯而易見。秦佩英接著問：“那你找她是為了什么？討賞？還是另有目的？”
顧甯川眸色深沉，像是融進了夜色里，說：“什么目的，也不勞你操心了。佩英，這些年你對我明里暗里的幫助，已經(jīng)夠多了，此事你就權(quán)當不知道就好?！?p> 秦佩英一聽就來火，頓時想給他一頓揍，說：“顧甯川，你我兩家是世交，我們自小情同手足，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難道要我見死不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余生所有事情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給顧家翻案?！?p> 顧甯川許久沒聽起舊事，心中一種刺痛，五年前的慘狀歷歷在目。他強忍著舊傷反復撕裂的痛楚，說：“顧家滿門抄斬，我既然茍活下來了，拼盡所有，我都要給世人也給顧家一個交代。否則，五年前我就該隨爹娘去了?！?p> “映池臨盆在即，你若是這個時候出了什么閃失，她怎么能好過？”秦佩英顧不得話不在理，也必須把能想到的話都勸一勸。
顧甯川只是淡然道：“她如今有皇上的寵愛，身懷龍嗣，自然不會有什么閃失?！?p> 秦佩英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顧甯川此刻的神色如何，自嘆道：“我是夾于皇上和秦家之間，不得不做棋子?？捎吵夭灰粯樱羞x擇的余地，可若不是為了能護著你，何至于進宮為妃，葬送了這一生的自由?！?p> 這樣的話，顧甯川也并不陌生，他甚至想冷笑，不由得逼近一步：“那我呢？你們都說為了護我，勸我安度余生，可是佩英，你捫心自問，一萬顧家精銳尸骨無存，滿門數(shù)十口人血濺京城，母親自刎于宮門前，若是換了你，你還活著，你愿意安度余生嗎？你能安度余生嗎？你們都為了自己心里的情感，而要我放下所有，不覺得自私嗎？”
顧甯川遙望著茫茫前路，這一會兒仍是沒有旁人經(jīng)過，他便一改往日卑躬屈膝的模樣，像兒時與父兄同行時一般，挺直了胸膛邁向遠處，在無邊夜色里留下一句幾乎捕捉不到的固執(zhí)，也是他第一次隨父親踏進顧家軍營時聽到的那句話：“顧家兒郎，誓死衛(wèi)國。”
涼風乍起，把這刻骨銘心的八個字吹散無邊，秦佩英站在風中，只聽到寥寥數(shù)字，也知道他在說什么，含著淚幽幽地回答：“通敵叛國，鐵證如山，你一人之力如何逆改？”
岳蘭上前扶了一把，探問道：“主子，可要奴婢去叮囑穆答應一些什么？”
秦佩英只輕輕搖頭。
還能叮囑什么？叮囑她不要理顧甯川，還是叮囑她不要再管落水的事情，好好過自己的安生日子？就算攀不上穆晏清，顧甯川還會找下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