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二人幽會
房間中傳來陣陣古箏清越聲，男子的步履不覺加快。
來到房門前，男子猶豫片刻，才輕輕推門而入。剛進房間，就見到一名蒙著面紗的女子，素手撫弦，櫻唇輕啟，“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yīng)羞，畫闌開處冠中秋……”
聽著天籟之聲，男子如癡如醉，唯恐驚擾女子雅興。輕挪腳步，來到燈光下，這才看清男子面孔，看起來如同文士，只是銳利如鷹隼的雙目，讓人敬畏，此人就是衛(wèi)府掌控者，衛(wèi)公車丘梁。他將手輕輕放在女子肩上，怔怔看著女子粉頸秀項，將桂花插在如墨云鬢中，聲音有些激動，“桂容，你還是當年的你?！?p> 女子知道來者是誰，她沒有回頭，依然凝望窗外細雨，只是淡淡言道：“車郎，我不是當年的我，你也不是當年的你了！只是，我心里永遠都有當年的我們！而你卻淡忘了，這是你曾寫的詞，因為這首詞，我才給自己取名桂容?！?p> 聞到隱隱傳來的淡淡桂花香，這味道雖然廉價，卻熟悉到不能忘記，他知道這是女子刻意的安排，想到面前女子的身份，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車丘梁伸出的手竟然微微有些顫抖，他鼓足勇氣，將手放在女子的雙肩上。
女子沒有絲毫的反對，如同過去一樣，她自然的將纖細玉手放在車丘梁的大手上，兩手相映，如心相疊，女子輕柔溫軟的言道：“十八年前，也是落葉紛飛的日子，我們第一次見面，車郎可曾記得，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嗎？”
車丘梁搖了搖頭，“十八年了，多少回憶都消散了?！?p> “我永遠都記得！”女子的聲音在倔強中透著憂傷，這讓她想起了過往的悲慘和羞恥，“那是我被賣入中土后，聽到的第一句溫情話語，我當時在車中又冷又餓，所以我清清楚楚的記得，你拿著炊餅對我說，你餓嗎？”
沒想到是這么一句，車丘梁面露窘態(tài)，“挺粗鄙的一句話。”
“一點兒也不粗鄙，那是我聽到的最美的一句話！”女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摘下黑紗，露出的面孔瑰姿艷逸，透著絲絲妖麗，此人竟是皇帝的寵妃，?夫人！想起往事，?夫人眼中流露出溫柔，“你是第一個真心關(guān)心我的男人?！?p> 車丘梁動情言道：“第一次見你，只是可憐，第二次見你時，才感嘆命運神奇！第三次見你時，正值隆冬，天寒地凍，我在中都衣食無著，終日忍受饑寒之苦，若不是碰到了你，我就遠赴東元，今生再也不能相見了?！?p> ?夫人面露得意，“從此之后，你寫詞，我唱曲，你撫琴，我跳舞，我才紅遍中都，連身為皇子的公宣也來聽曲觀舞，奴家才入了天眼，等公宣登上帝位，當初的桂容成了當今的?夫人，這一切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車丘梁笑道：“你前世行善，得了天大的造化，才有今日?！?p> ?夫人問道：“車郎，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給我輕吟的那首詞嗎？”
“那時的我年少輕狂。”車丘梁面露追憶，眼神閃亮，拿起酒杯清吟，“我是翸鄀山水郎，天生我才性疏狂；功名馀事踏云水，彩袖紅顏借月章，簫百轉(zhuǎn)，酒千觴，幾曾醉眼看君王？青旗路斜遙歸去，又插桂花過舞陽?！彪S之自嘲道：“往事不堪回首！那時的我，正值風(fēng)華，擅長琴棋書畫酒詩詞，人稱七華子，自負高廣，蔑視群豪，以為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功業(yè)，躊躇滿志，前往中都，路過舞陽時，命運撮合，遇到了你，沒想到，我們的一生都因這次相逢而變?！?p> ?夫人撫弦，淺酌低唱，“渺渺桃都空幻，茫茫東海石爛，物換星移可曾變？人間久別愁無限！畫凝塵，書閉卷，棋局殘，琴啞弦，妾空遺恨鎖長嘆，郎心似鐵困塵寰。追往昔，大夢殘，嘆今朝，兩鬢斑，唱首相思引，斷淚落枕前?！背?，唱著，聞聲傷感，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聲音哽咽，“十七年前，奴家入宮，可奴家思來想去，要和車郎同去東元，為何車郎不見奴家？”
車丘梁輕撫?夫人淚水，“我這么努力，只是為了見到你！”
?夫人扭過頭去，看著窗外秋雨，突感一陣寒意襲來，她的聲音嬌弱無力，似是呢喃，“不！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的野心，你的抱負，我知道你始終想做出番驚動天地的功業(yè)來，我們本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我想跟著你，到天涯流浪，苦苦等你整整一個晚上，可你并沒有出現(xiàn)，你……選擇了放棄?！?p> 見車丘梁久久沉默，?夫人長嘆一聲，“罷了，我不知那晚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覆水難收，木已成舟，多情不過是空余恨！”擦干淚水，一改柔弱，突然堅韌冷酷，讓久在官場，見慣生死的車丘梁感到了迎面而來的壓力。
?夫人命令道：“查個女人，她叫劉采衣！”
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車丘領(lǐng)面露驚駭，“劉采衣，戾太子妃，那可是名動京華的女子！當年不知所蹤，據(jù)說是投井身亡！”說著，就陷入深思中，“現(xiàn)在細想，疑點甚多！只是此人牽扯太大，眾人不敢多言?！?p> ?夫人言道：“四人被殺的案子，知道怎么做嗎？”
目光投向遠方的太子宮，宮殿在煙雨中隱隱若現(xiàn)，車丘梁眼色狠厲，“不管是不是太子所為，我都會將太子牽扯進去！”
?夫人目光中滿含深情，“若能扳倒太子，震麟繼位，你就是中輔！將來你能得展抱負，我們還能再續(xù)前緣！到那時，沒人能阻擋我們！”
車丘梁看著?夫人，悠悠嘆曰，“其實，你也變了！”
?夫人嘴角露出微笑，“車郎，我對你的心永遠不變！”
車丘梁面露苦笑，頹然的坐下，輕撫著?夫人的芊芊玉手，想說什么，可是又閉口不言，久久的沉默，最后，只是輕柔的言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