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將夜
百草商行
連大掌柜自認(rèn)是個出色的商人，而區(qū)分出色和普通的關(guān)鍵，就是耐心。
只要保持足夠的耐心，你的敵人就會自己露出破綻。
“你看清楚了么？”
連大掌柜品著茶，向著前來報信的耳目詢問。
“小的這雙眼睛，絕對不會看錯！”
監(jiān)視乾坤商行的耳目，拍著胸脯道：“五頭馱獸，一輛大車，主事一人，車夫兩人，伙夫兩人，伙計三人，加上五名護衛(wèi)，總共十三人的商隊。全是從乾坤商行的駐地出來的。”
“小人都打聽清楚了，領(lǐng)頭的是乾坤商行新提拔起來的一個伙計，好像還是個外鄉(xiāng)人，護衛(wèi)隊長是從營地里提拔的，連品階都沒有。這乾坤商行的東主也是好笑，竟敢將一支商隊交給這樣兩個生瓜蛋子，我看啊，即便咱們不出手，他們也得賠個血本無歸！”
“呵。”
將茶盞輕輕放下，連大掌柜滿臉不屑：“小小年紀(jì)，哪懂什么用人。打聽到這支商隊的去處了么？”
“回稟掌柜的，都打聽清楚了，這支商隊是要穿過荒原，往西南方向去?！?p> “只帶了五名護衛(wèi)就想穿過荒原做生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連大掌柜表情更加不屑，“看老夫如何給那個小子，好好的上一課?！?p> ……
商隊從永寧城出來半天，沈熾便將自己的能力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除了豐富的物資儲備，不論是對行進(jìn)速度的測算，補給點的定位，還有休整時間的掌控。
無一不表明了，他能擔(dān)任商隊主事，不是依靠幸運。
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沈熾的勤奮。
周商一共出過兩次商隊任務(wù)，第一次是跟著東主，第二次就是沈熾。
而兩人的主事風(fēng)格，是有極大不同的。
東主鄭乾是屬于全程坐在中帳，除了最后同百草商行的掌柜對上外，從頭到尾好像商隊里就沒這個人。
而沈熾則是另外一個極端，從商隊營地出來起，他就沒有歇過。
從隊伍的最前慢慢落到最后，再從隊伍的最后趕到最前。
小到馱獸的糞便，車轍的痕跡，大到天象的觀測，地圖的推演。
沈熾事無巨細(xì)都要親自上手。
若只是仗著主事身份的指手畫腳，那么商隊還沒走完驛道，內(nèi)部就要出問題。
可誰讓沈熾真有本事呢，雖然周商也不理解，一個這樣年輕的小伙兒，是怎么學(xué)會那么些個手藝活。
但跟著這樣一位幾乎全能，又心中有譜的主事在，無疑會讓商隊的旅程變得更加輕松。
即便是遇到極端的路況，沈熾也早有相應(yīng)的應(yīng)對措施。
經(jīng)過幾次小坎坷，周商能夠看出來，一開始幾個心里不服氣的年輕伙計，都逐漸變成了沈熾的形狀。
按理說，通過這一波能力展示，加上出營前周商便將護衛(wèi)隊的指揮權(quán)移交，如沈熾這樣聰明人，應(yīng)該迅速進(jìn)入角色，明確自己營地一把手的地位。
不說給周商指派點任務(wù)吧，也應(yīng)該保持平等的交流姿態(tài)。
但從出營開始，這位年輕的掌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凡有所事，都會來找周商合議，非得征求他點頭同意不可。
“沈主事，我說過了，出了營地后護衛(wèi)隊便由你指揮，而你也已經(jīng)證明了，你能夠勝任主事這個職務(wù)，所以沒有必要大小事都來跟我商量?！?p> 與商隊馬車并航的猙獰玄鐵重甲里，傳出了周商無奈的聲音，“更不必?fù)?dān)心我會因為冷落而心態(tài)失衡，看到你將商隊管理得井井有條，我不知道有多高興，真的！”
“瞧周隊長這話說得，在營地里咱們不是都說好了，我若是有啥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多多提點，要是我做什么都不講，您還咋提點我?！?p> 沈熾提著褲腿，一路小跑跟著，狡黠的解釋道。
“就算是這樣，也不用連馱獸的排泄問題都要和我講吧?！?p> 若不是頭盔將腦袋整個罩住，只留下一條能夠視物的空隙，沈熾絕對能看到周商臉上的無奈。
“說的也是哈，哎呦周隊長，那邊在叫我，應(yīng)該是出了什么問題，我先過去處理一下哈?！?p> 聽到呼喚的沈熾交代了去向后，便蹬蹬蹬地跑開。
沒多大會兒，他又蹬蹬蹬的跑回來，然后跟個小蜜蜂似得圍在周商身邊，將剛剛處理的事，稟報了一遍。
眼看勸說無用，周商也不掙扎了，反正沈熾才是商隊主事，愛說就由他去唄。
在那之后的路程，沈熾只要一有空就來找周商說個不停。
就這樣，一邊聽一邊走，天色將暗，商隊也來到了預(yù)定的扎營點。
這是荒原中一處背風(fēng)山崖且干燥的矮坡，不遠(yuǎn)處就是一條小溪，水草豐美。
這樣的臨時營地，不論是護衛(wèi)車夫還是馱獸，都很滿意。
尤其是沈熾領(lǐng)著兩名伙夫出去一會兒便帶回來一筐潔凈的野菜還有兩尾大魚時，營地的氣氛就更火熱了。
通常處于穩(wěn)妥的考慮，商隊的伙食只有自己準(zhǔn)備的干糧。
而干糧這種東西，雖然確實抗餓，但味道跟新鮮食物，真的是沒法比。
所以衡量一個營地是否合格，除了一些地勢上的要求外，更重要的是附近有沒有輔食的來源。
毫無疑問，沈熾預(yù)設(shè)的這個扎營點，實在附和完美的標(biāo)準(zhǔn)。
而更讓人驚訝的還在后面，作為營地的主事，沈熾竟然親自操持眾人的伙食，兩位伙夫看著更像是幫忙大廚的下手。
不多時，一頓有肉有菜，香氣十足的餐食出爐，遭到眾人的哄搶。
看到自己做出的餐食受到眾人歡迎，沈熾自然是高興的，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元大哥，周隊長呢？”
“周隊長？扎營時他就上高處警戒了，說是咱們吃完了再去找他換班?！?p> 沈熾聞言暗惱，因為是第一次扎營，加上滿腦子都想著怎么用美食拉近和眾人之間的關(guān)系，竟忽略了巡邏警戒的事宜。
當(dāng)他帶著食盒來到高處，發(fā)現(xiàn)了赤著上身，正在進(jìn)行【五禽導(dǎo)引】訓(xùn)練的周商，升騰的汗氣，時而化為兇獸形狀。
而那套猙獰的玄鐵重甲，則是跪坐在其身旁，面甲空隙處正對荒原，像尊俯瞰大地的魔傀，又似忠誠的巨像。
拎著四層食盒的沈熾原本是要提醒周商吃飯的，卻被對方訓(xùn)練的姿態(tài)震懾住了，等他回過神來，周商已然練完收功，站到自己身前。
不知道為什么，沈熾覺得脫下鎧甲的周商，好像比穿著鎧甲時更有威嚴(yán)。
哪怕只是對望，都讓人心里隱隱有些發(fā)毛。
“周...周隊長，我來給您送飯！”
調(diào)整了好一會兒，沈熾才舉著食盒把來意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