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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彼岸閣

第四章 陰縷衣

我有一座彼岸閣 布衣老九 3373 2022-06-02 12:01:26

  送走了端木府的人,時辰也快到了飯點兒。

  如釋重負的姜叔夜終于能喘口氣,安心在家里吃口熱乎的。

  連日的奔波和熬夜,以及生命倒計時的恐懼,一度讓他差點兒崩潰。

  早間去盧府吊唁前,神都大小坊道來往的,不乏有氣運之人。

  那時,他的眼睛是血紅的!

  人被逼到絕境時,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好在彼岸閣第一次任務,算是僥幸完成。

  可接下來呢?

  姜叔夜怔怔盯著面前晶瑩剔透的魚膾,陷入沉思。

  “三郎啊!這是你最愛吃的冷泉黑魚……哎,都痩了!”聶姨娘眼波流轉,望著憔悴的小侯爺心疼說道。

  可她心里,還在為退婚之事忐忑不安。

  “端木……”

  還沒等聶姨娘話說完,姜叔夜噌地站起身:“您慢用,我還有事……哦,對了,今兒不回來?。 ?p>  前主夜宿青樓是常有的事兒。

  當然,得是老侯爺在外征戰(zhàn)時。

  聶氏搖搖頭,眼神黯然,秋水眸子中滿是無奈和自責。

  小侯爺出了院門,雙手攏進衣袖,摩挲著彼岸閣獎勵的“金龜錢”。

  眼神絲毫不見欣喜,反而是滿面焦慮。

  一是它怎么下崽兒的問題。

  另一方面,便是收集亡者氣運的事兒。

  福禍雙兮,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精騎拱衛(wèi)著馬車離開修業(yè)坊,順著洛水河一路向東。

  他打算直奔神都消息集散地,教坊青樓云集的“明義坊”。

  整個神都數(shù)百萬人,氣運加身者大都非富則貴。

  能匯聚一地,非得是九州第一銷金窟。

  掀開車簾,午后刺眼的陽光灑在粼粼河面上,波光耀目。

  洛河寬約三百丈,兩岸人群熙攘,河道舳艫千里。

  姜叔夜嘴角微翹,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兩岸風光。

  短暫的閑適愜意,讓他緊繃了七天的神經(jīng),終于能夠松弛下來……

  突然間,河道邊兒傳來一陣疾呼。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小侯爺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訊,丟下酣睡的魏老鬼,從馬車跳了下去。

  抬眼一瞧,離著侯府車隊數(shù)百米的河道邊,黑壓壓圍著一堆人。

  姜叔夜撩起衣衫,朝著獵物一路狂奔。

  洛水岸邊本就是熙攘如織,聽到喊聲,百姓們成群結隊地跟著湊過去看熱鬧。

  不足兩丈多寬的河堤石子路,瞬時間變得擁堵不堪。

  十幾名武侯鋪的差役刀出半鞘,扯著嗓子喝斥圍觀百姓。

  “退!退!退!……”

  可惜面對越聚越多的如潮人群,官差們的叫喊聲,早被淹沒無息。

  議論聲此起彼伏,喧囂不止。

  果不其然,溺斃而亡的不是普通百姓,是位貴人。

  否則,也不會引來這么多圍觀的人。

  吵吵嚷嚷的,小侯爺也沒聽清到底是誰這么倒霉。

  不過既然不是普通人,那頭頂應該是有光的!

  他費了半天勁,這才貓著腰擠過人群。

  剛想沖著官差表明身份時,才想起自己是孤身一人。

  天策府的兵馬被阻隔在數(shù)百步外,那個睡死鬼也沒在身邊。

  這么多人,萬一有刺客,可就涼涼了!

  眼瞧著近在咫尺、腦際紅氣盤旋縈繞的亡者已經(jīng)被抬上竹架,姜叔夜急得直跺腳。

  京兆府可不是盧府,哪兒那么容易進??!

  這時,一名官差兇神惡煞似的,揮舞著刀鞘沖了過來。

  “大膽刁民,找死!”

  沒辦法,誰讓他已經(jīng)被擠出了人堆兒,槍打出頭鳥,活該倒霉。

  姜叔夜身形一晃,輕松躲開了砸向自己的刀鞘。

  畢竟上輩子做臨時演員,可不僅僅是個龍?zhí)?,武替的活兒也沒少干。

  這一躲,登時激怒了對方,同時也惹來了其他官差的注意。

  結局可想而知,小侯爺被人牢牢摁在地上摩擦。

  這時,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刺耳尖銳的響箭聲,直穿云霄。

  緊接著,幾道黑影兒如游隼般掠過黑壓壓的人群。

  一道勁風掃過,按著小侯爺?shù)哪菐讉€差人,登時被掀翻在地。

  而圍觀的人群中,前后涌出來三十多名甲士,黑漆甲胄閃爍著噬魂般的光澤。

  “天策影騎來了!”

  隨著一聲高喊,河道邊的百姓瞬時作鳥獸散,慌不擇路地紛紛逃竄。

  武侯鋪那十幾名官差一瞧這陣勢,個個面如土色,嘴巴大張。

  再一瞧被攙扶起來的年輕人,更是一臉懵逼。

  姜叔夜呸呸幾口,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狠狠瞪了眼滿地打滾的差役。

  若是擱前主,這幾位不死也得掉層皮。

  “尸體留下,百步內不許任何人靠近!”

  小侯爺一聲令下,天策府護衛(wèi)齊刷刷抽出腰間長刀,開始驅趕剩余百姓。

  至于那些突然出現(xiàn)的高手,不用問,肯定是來自“諦聽坊”。

  此時,他們早已隱沒于人群,四散而去。

  現(xiàn)場獨獨留下姜叔夜和一具尸體。

  死者銀發(fā)散亂的腦際,一股醬紅色暗芒,蒸騰盤繞。

  氣運之盛,較之盧中丞還旺。

  姜叔夜蹲在地上,手心拂過亡者腦際。

  “紅氣八錢,丁類頂級寶器一件!”

  掌心骨紋亮起,他手中多了一件臟兮兮的細絲縷衣,還破了幾個洞。

  之前是殘舊的金龜錢,這回又是……

  彼岸閣的玩意兒,樣子……都這么樸實嗎?

  結果腦海中的詭秘聲音,讓姜叔夜大吃一驚。

  “陰縷衣,三千亡魂做絲,諸般難侵,萬邪辟易……”

  好家伙,這不就是異世界的防彈背心嗎?

  對于毫無修為的姜小侯爺來說,沒什么比得這般防身寶物有用。

  至此,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怕招人暗算了。

  天策府之所以出動影騎保護自己,公器私用是有原因的。

  “屠帥”的仇家,和他的威名一樣,遍及九州。

  作為姜家僅剩的獨苗,安保工作自然要做到萬無一失。

  方才那一幕,就是最好的證明,只可惜,自己還是挨了一頓打。

  姜叔夜瞅著破舊的絲衣,心思這彼岸閣的寶物怎么都鬼里鬼氣的。

  人家叫什么“金縷衣”、“玉縷衣”……

  到它這兒叫“陰縷衣”,不愧是來自黃泉死界的玩意兒。

  姜叔夜將寶貝揉成一團塞進寬袖,沖著亡者躬身如蝦,肅然一拜。

  可這位老人,怎么瞅得有些面熟?

  “徐伯伯!”

  耄耋之年的這位乃是高山伯徐定方,官拜泰州節(jié)度使,年前才解甲歸田,告老還鄉(xiāng)。

  一輩子可謂占全了“福祿壽禧”四字。

  五世同堂,家族興旺,歲至九十仍舊身體健朗,耳聰目明。

  掌一州兵馬的泰州節(jié)度使,算是姜侯舊部。

  而且每年進京述職,都會帶著地方特產來侯府拜望。

  阿耶見了,也得稱呼一聲“老哥哥”。

  姜叔夜微微一怔,沒想到老伯爵這么旺。

  也是,盧公的文曲星運雖說不錯,可比起享盡人倫之樂的徐定方,的確遜色幾分。

  此時,亡者生前記憶強勢插入大腦。

  高山伯的游舫本來是避險而行,奈何船身巨大,行進緩慢。

  在剛經(jīng)過一艘三桅官船時,雙方的棹楫船槳不小心攪在一起。

  兩艘大船船身隨即傳來一陣輕晃。

  站在船頭醒酒的高山伯,醉意甚濃,腳下一個踉蹌,跌入河中。

  而他的呼救聲,卻被舫樓里的絲竹箜篌淹沒。

  有好心人跳入河中,也是沒來得及。

  高山伯雖是武將出身,奈何年事已高,加之熏熏欲醉,就這么丟了性命。

  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官船上帆布遮蓋的一角,露出根骨頭。

  像是某種動物的腳趾骨,卻大了數(shù)十倍,表面泛著瑩瑩森光,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完整的腳掌,估計這艘二三十丈的官船都擱不下。

  天底下哪兒有如此龐然巨物?

  亡者身前畫面戛然而止,醒過神的姜叔夜急忙來至河岸邊,舉目四望。

  那艘官船早就沒了影蹤。

  從桅桿上的旗幟能看出,那是端木家租用的戶部運糧官船。

  端木一族幾乎壟斷著整個神都地界的水陸航運,從糧食、鐵器到鹽帛……

  運河這條黃金水脈,讓端木家賺的盆滿缽滿。

  可這糧船押運的詭異巨骨,也太匪夷所思了!

  正值姜叔夜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胖乎乎的影騎參軍疾步來至河道邊。

  “小侯爺,京兆府尹來了!”

  高山伯雖然卸任了正二品的節(jié)度使,可依舊是有爵位的勛貴。

  這么大的事,驚動府尹也算正常。

  姜叔夜旋身一瞧,剛剛趕到的幾十號差役抻直脖子,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

  其中一襲紫色襕衫官袍、一個勁兒沖自己點頭的,便是京兆府尹。

  估計是聽說手下人打了自己,賠禮道歉呢!

  沒辦法,那面印著“姜”字的大纛,再加上天策影騎,別說他一個京兆府,就算是南衙禁軍見了,也得退避三舍。

  更別說動了人家屠帥的兒子!

  姜小侯爺雙手攏進衣袖,朝著胖參軍使了個眼色。

  既然府尹都來了,這里還得交給人家處理。

  高山伯的死不似御史臺盧公那般,的確是一場意外,沒什么好深究的。

  至于端木家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他也不愿多想。

  “娘的,要是沒人保護,自己和一個廢物有啥區(qū)別?”

  姜叔夜一想起剛才被人群毆的場景,真想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真特么丟人!”

  他仰頭看了眼斜陽,再不去明義坊……怕是來不及了。

  神都昏黃過后,坊門便會關閉,就算是安陽侯府也不能違抗東夏律。

  …………

  金鳴鏘鏘,鼓音隆隆。

  黃昏后的神都四門落鑰,坊門緊閉,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洛水河邊上的明義坊,晝夜喧呼,燈火不絕。

  閉坊之前,一隊精騎拱衛(wèi)著一輛普通甚至寒酸的馬車,便已經(jīng)進入坊道。

  這么大的陣仗,明義坊大小青樓和居民,早已司空見慣。

  小侯爺看了眼從午后睡到黃昏的魏老鬼,嘴角一撇,將手伸進袍袖,摸了摸那件“陰縷衣”。

  “諸物難侵,萬邪辟易……這豈不是,高品武夫的神通嗎?”

  這下好了,自己成了打不死的小強!

  姜叔夜越想越興奮,巴不得趕緊穿在身上。

  可瞧了眼車廂里的老魏,還是算了。

  俄頃,他心里嘀咕了一句。

  “蒼天為證,我姜叔夜發(fā)誓,今后絕不會再讓人動自己一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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