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山脈橫亙神都西北，山勢雄偉莊嚴，起伏連綿，如有千軍萬馬自九天奔流而下。
且分為大小周山，眾多寺院道觀以及一些有名的景致，大多集中在小周山。
而大周山，則是東夏帝陵所在。
左右龍虎相護，又有玉帶橫流期間，是個上佳的風水格局。
用堪輿大家的說法就是：“四山拱衛(wèi)，穴法天然，奪天下之正氣，為萬世之鴻基。”
第一代安陽侯，便葬在皇陵東南面的陪葬墓群。
星羅棋布的封土堆，除了太子公主墓等李氏皇族，能享受陪葬帝陵這樣殊榮的，不超過八位。
姜氏先祖便是其中之一。
五年來，每次來大周山祭掃，前主都是面色如土，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姜叔衡太過優(yōu)秀，籠罩在他的光壞下，那種自卑感直到現(xiàn)在，仍舊縈繞心頭。
姜叔夜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朝著修文的衣冠冢，拜了三拜……
“大哥，姜家那個不爭氣的小兒子，如今不一樣了！”
這時，數(shù)里外的小周山半山腰，傳了了一陣悠揚鐘聲，回蕩在眾人耳畔。
姜叔夜愣了一下，這都午后了，敲響晨鐘干嗎？
結(jié)果，小周山的鐘聲直到姜家祭奠結(jié)束后，仍舊未停。
空山寂寂，滿是梵鐘剎音。
車隊啟程后到了龍泉寺，這才聽清鐘聲是來自不遠處的珈藍寺。
車廂里的魏老鬼突然哀嘆一聲，繼而滿面悲涼。
不禁喃喃道：“可惜了，沒能和他打上一架！”
“啥？”
小侯爺被不斷傳入耳中的鐘聲，吵得心神不寧，又聽見這么一句，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九州梵鐘萬音，除了當今圣人駕崩，能夠敲這么長時間的，便只有寺內(nèi)高僧圓寂。
且還是那種果位非同凡響的佛門巨子。
難道是他？
魏老鬼捋著山羊胡，打量著若有所思的小侯爺。
“能猜到是誰嗎？”
“智犍連！”姜叔夜嘴里一字一句地說道，臉上浮現(xiàn)著崇敬和意外。
珈藍寺上師首座，佛門四品般若智的得道高僧，半步圣佛境，九州天下誰不知道。
可惜，智犍連上師閉門修苦禪，專心佛法，連屠帥姜侯都沒見過他。
怎么就……
此時的姜叔夜，腦子里不僅是這位上師的突然圓寂。
更多的，是他禿頭上的氣運，該是什么顏色。
表情管理到位的小侯爺，臉上掛著淡淡的憂傷。
“想個辦法，去拜祭一番！”
魏老鬼搖搖頭：“你以為是盧府，任由你進出，那可是珈藍寺，你老子都不一定進得去！”
是??！佛門圣地，可不會買什么朝廷勛貴的賬……
平時接待香客，也只限于固定區(qū)域。
上師的棺槨定是在寺內(nèi)重地，外人如何去得。
姜叔夜耷拉著腦袋，思索著怎么能溜進去摸條大魚。
這可是四品佛修，又是得道高僧，那氣運得旺成什么樣？
“走吧，今晚早些歇息，明兒還得趕路呢！”老魏說罷，跳下了馬車。
小侯爺想起他嘀咕那句打架的事兒，嘴角一撇：這個魏老鬼，好大的口氣！
龍泉寺為侯府一行準備了二十幾間僧房，主持親自在廟門口迎接，以示隆重。
姜叔夜客套了一番，便請主持安排知客僧帶著他，參觀起了龍泉寺。
這座佛寺，地處小周山半山腰，水溢巖石，百泉爭流，尤以一處清潭泉眼最為有名。
知客僧指著清潭石隙中，滔滔噴涌的泉眼，自豪道：“小寺得名龍泉，便是由此而來！”
姜叔夜點點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四處張望著。
當他眼神掠過西面高大的白墻時，瞥見了不遠處的琉璃金頂。
“那里是？”
知客僧“哦”了一聲，艷羨說道：“姜施主，那里便是我佛門圣地，珈藍寺！”
說罷，僧人雙手合十，面帶悲戚。
珈藍寺的鐘聲，此刻仍舊未歇，渾厚的余音飄蕩在小周山天地，草木皆悲。
“智犍連上師……什么時候圓寂的？”小侯爺昂首望著珈藍寺的方向，好奇問道。
“應(yīng)該是拂曉時分，今日敲鐘誦經(jīng)，明早便焚身火化，舍利歸塔……”
“明早？”
小侯爺心里一緊，這下麻煩了，人家佛門喪儀可沒什么頭七一說。
“姜某能去祭奠嗎？”
知客僧一愣，回道：“施主說笑了，上師圓寂，珈藍寺緊閉寺門，是不許任何人踏足的！”
不死心的小侯爺?shù)拖骂^，腦子飛快轉(zhuǎn)動，思索著如何能趕在火化前，攝取氣運。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腳下潺潺流動的泉水。
清泉西流，與其它山泉匯聚成溪，溪水順山勢蜿蜒至珈藍寺附近，又是一汪碧潭。
而且那里，似乎成了兩座寺院的天然分界。
姜叔夜指著遠處的水潭，淡淡問道：“那里的水深嗎？”
“得有四五丈深了，潭水冰涼刺骨，且與珈藍寺的水脈相連?！?p> 知客僧言罷，又提醒道：“施主游玩時，記得切莫靠近！”
小侯爺笑著點點頭，將附近地形牢牢記住，心里一陣竊喜。
入夜后，天策府的兵馬駐扎在山腳，諦聽坊的暗諜們，也紛紛撤到外圍。
龍泉寺有武僧看護，更何況，旁邊還挨著一座佛門圣地。
侯府一行人的安全，自然無虞。
姜叔夜草草用了幾口齋飯后，便回了僧房。
直到子夜時，他才偷溜出房間，朝水潭的方向而去。
順便將明傀化成自己，端坐在窗前，燈火搖曳，一副秉燭夜讀的樣子。
而且，也是時候檢驗一下“陰縷衣”的效果了。
“諸般難侵？”
姜叔夜捏著鼻子，撲通一聲跳進寒潭。
遇水的一瞬間，陰縷衣泛起淡淡明光，周身上下頓時感覺到多了一層氣囊，包裹著自己。
不但可以隨意呼吸，沉到潭底后，竟如履平地……
姜叔夜借著寶衣的光亮，潛行水底，不到小半個時辰，便來至珈藍寺一處隱秘之地。
水面之上，寂靜無聲，只有前殿隱隱傳來的誦經(jīng)聲。
浮出水面的小侯爺，借著月光才看清，這里應(yīng)該是珈藍寺靠近崖壁的最深處。
此刻，僧眾大都集中在金剛殿，為上師誦念著往生經(jīng)咒。
整個寺院依山而建，西高東低，他所處的位置，正好是珈藍寺最高的地方。
寺中建筑在皎白月光下，一目了然。
除了金剛殿燈火通明之外，只有緊挨崖壁的一座院落，微微閃爍著光亮。
姜叔夜居高臨下，隱約能看見院中晃動的人影兒。
不用問，那些應(yīng)該是看護上師法身的值夜僧。
這下麻煩了，聽聞珈藍寺的武僧，個個修為不俗。
智犍連上師的遺體，恐怕無人能靠近。
姜叔夜仔細觀察了一陣小院的地形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原來，半山腰竟是片湖泊，月光灑在一泓碧水之上，泛起陣陣清輝銀屑。
整座院落是數(shù)根粗壯的巨木支撐著排筏，浮水而建。
高僧的修行之地，果真不同凡響。
姜叔夜緊貼著崖壁，緩緩靠近湖邊后，鉆入水中，連狗刨都省了。
唯一擔心的，便是身負佛門神通的那些武僧，會探息聞聲。
不管了，成與不成，后果也不會太嚴重。
畢竟自己是屠帥之子，佛門最多懲戒一番，斷不會要了自己的命。
小侯爺屏氣凝神，一步步靠近那座竹木搭建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