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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彼岸閣

第二十六章 慈濟院

我有一座彼岸閣 布衣老九 2524 2022-06-13 12:08:17

  姜叔夜帶人離開上陽縣衙后,一路向西。

  馬車里,魏老鬼頭一遭正襟危坐,支棱著薄紙片兒似的身板。

  枯槁面容上溝壑般的褶皺,擠壓成一條條細縫,笑瞇瞇盯著若有所思的姜三郎。

  “你瞅啥……我臉上有錢?”

  小侯爺抹了把額頭,雙手攏進衣袖,對視著那雙矍鑠眸子。

  老魏笑道:“長這么大,頭回干了件人事兒……給俺說說,你咋想的?”

  這個干巴老頭兒,貪杯、好睡、愛財……還特么賊八卦!

  姜叔夜嘴一歪,扭過頭“哼”了一聲,扔出一句話。

  “還不是因為那只死猴子,沒他去找死人,怎么給阿耶消災(zāi)祈福?”

  提起來猴兒,小侯爺忽然想起一件事。

  來汝臣是在城北慶安坊的“慈濟院”找到的,那不就是盧鐵嘴資助的孤兒院嗎?

  神都稱這種機構(gòu)為“病坊”或“悲田養(yǎng)病坊”。

  既收養(yǎng)無家可歸的孤兒,也照看無人贍養(yǎng)的老人……

  算是孤兒院和養(yǎng)老院合體的綜合性慈善場所。

  慈濟院算是城北規(guī)模不大的一處,原先一直由朝廷下?lián)芪镔Y救濟。

  安陽侯府這么多年,也會定期資助些善堂病坊,不過都是城南那些。

  盧公一片菩薩心,府中省吃儉用,俸祿大部分都捐給了慈濟院。

  如今這一走,想來那里少了一項財源,這日子也不知怎么樣?

  彼岸閣的金龜錢,可是拜人家盧公所賜。

  姜叔夜摸了下芥子袋,算了算,今兒個得有一百多錢了。

  短短八天時間,從第一枚彼岸通寶算起,每天都是成倍增加。

  雨金櫟陽,天降橫財。

  這筆錢倒不如幫著盧公,繼續(xù)資助慈濟院。

  反正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破銅爛鐵。

  魏老鬼看著走神兒的三郎也不搭理自己,咕噥了一句“沒意思”,頭一歪,靠著車窗閉上了眼。

  “去慶安坊慈濟院!”

  車夫聽罷,臉色微變,“駕”一聲,順著坊道拐向北面。

  安慶坊位于神都最北端,臨近城門,人跡寥寥,是一處僻靜所在。

  整個坊里大都是棺材鋪和義莊,還有些廢棄的廟宇,居民不足百戶。

  就連逃難至神都的人,也不愿搬去這座有“鬼坊”之稱的不祥之地。

  剛穿越來頭幾天,姜叔夜倒是沒少來。

  而慈濟院,便是其中一座占地頗廣的佛寺改建而成。

  姜叔夜下了馬車,獨自一人推門而入。

  七層高塔和三座殿宇圍合成的院落,雖有些破敗,倒也干凈。

  院兒里打掃的一塵不染,靠墻的一小片竹林中,幾十個扎著羊角辮的孩童,正在嘻嘻耍鬧。

  衣衫滿是補丁,連鞋子都沒有一雙是成對的。

  可小臉兒上,無不是掛著璨然爛漫。

  而他們追逐打鬧圍在中間的,是一位妙齡女子。

  三千青絲簡單挽了一個髻子,斜插著青玉簪,額前幾縷發(fā)絲下,赤蓮花鈿熠熠煥彩。

  與身旁孩子嬉鬧時,玉樓傾斜,銀海生花,宛若林間仙子般,出塵不染……

  姜叔夜上輩子雖說是個臨時演員,但自認在片場閱美無數(shù),可也沒見過這般驚鴻絕色。

  不由得雙眼癡迷,愣在當場!

  連有人喚他都聰耳不聞,雙手攏進袍袖,恍若木雕。

  “郎君……郎君?”

  對襟襦裙的老婦人滿臉鄙夷,伸手推了他一下,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緩過神兒的姜叔夜趕忙叉手抱拳,恭敬道:“哦……嬤嬤,叨擾了,在下替御史臺盧大人送些東西!”

  說罷,他從袖子里拿出串好的銅錢,遞到她面前。

  老婦人是濟慈院的管事,姓劉,年逾七十,大半輩子待在宮里。

  前些年離開皇城,無處可去,經(jīng)人介紹來了濟慈院,負責照顧這些可憐的孩子。

  劉嬤嬤人老,卻不糊涂,而且也見過世面。

  她警惕地打量著儀表不凡的年輕人,也不拿錢,肅然道:“盧大善人不日前亡故,聽聞女兒也沒了,盧夫人兩日前已經(jīng)回了泰州老家,是老身送出城的……”

  一番話,頓時說得小侯爺啞口無言。

  “這……”

  姜叔夜尷尬一笑:“實不相瞞,晚生敬重盧公為人,便想著繼續(xù)資助濟慈院,了卻他未竟遺愿,這串錢您先收著,改日再多送些!”

  劉嬤嬤點點頭,卻還有些不放心地問道:“郎君如何稱呼,老身帶這些孩子為您立塊恩牌!”

  但凡資助孤兒的善人們,濟慈院都會在正殿,為他們立牌銘傳,焚香祈禱。

  小侯爺頓了頓,擺手道:“小事一樁,不必了!”

  劉嬤嬤露出一副贊賞的笑容,心思連盧公這樣的君子仁風,也未曾拒絕設(shè)立恩牌。

  面前這個年輕人,倒是頗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古風。

  “那就多謝郎君了!”劉嬤嬤收起那串銅錢,臉上卻毫無喜色。

  小侯爺一愣,笑言道:“嬤嬤別嫌少,今日出門急,就帶了這些,往后就多了!”

  “郎君說笑,老身豈敢嫌棄……”劉嬤嬤說罷,嘆了口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還有別的困難?”姜叔夜眨眼問道。

  “不瞞郎君,如今是有錢也買不到米,神都一下子涌入那么多人,含嘉倉的糧食都不夠了……”

  老婦人一邊說著,一邊唉聲嘆氣。

  側(cè)首看著竹林中面黃肌瘦的孩子們,滿目哀愁。

  小侯爺撓撓頭,想起來之前看過的抵報。

  民以食為天,如今神都物資匱乏,最缺的,就是糧食。

  涌向神都的難民,已經(jīng)快掏空了官倉儲備。

  再加上城里突然增加的幾十萬人,每日所耗之糧,近四五萬石。

  這還不算大軍平叛所費之用……

  南方官道癱瘓,中原的洛州和唐州,去年又遭逢百年難遇的洪災(zāi),餓殍遍野。

  而帝國東海泰州和西境蜀州,運往神都的糧食,走陸路至少需要半年之久。

  照此下去,別說濟慈院這些孩子,就連長明宮,都有可能面臨糧荒!

  蒼生涂涂,天下燎燎……

  可就是這樣,洛水南岸依舊是朱門酒肉臭,夜夜笙簫起!

  錢的問題,小侯爺不愁。

  可這糧食,他可真變不出來……

  劉嬤嬤止住悲戚,強顏道:“郎君不必憂心,好在紫薇山學宮送來不少,撐個大半月沒問題?!?p>  說罷,她看了眼竹林中的女子,滿目的感激。

  “青冥學宮?”

  姜叔夜一怔,本想打聽打聽未來的白月光師姐,可又覺著冒昧,于是想起了那只猴子。

  “敢問嬤嬤,可認識來汝臣?”

  “自然,他從小長在濟慈院,十五六歲時才離開!哦,還有一個叫姚娘的,也是這院里的,兩個人但凡有些錢,便送來這里……”

  劉嬤嬤言罷,神情黯然,眼角竟淌下淚滴。

  “聽說姚娘,都失蹤大半個月了,也不知是生是死……哎,一對兒苦命鴛鴦!這不,早間時,汝臣又被一幫惡人帶走,真是禍不單行吶!”

  姜叔夜苦笑一聲,安慰道:“您放心,他倆都沒事兒……”

  隨后,他指著竹林的方向,順嘴問道:“那位姑娘是?”

  “哦!是端木……”

  劉嬤嬤話沒說完,身后便傳來一道聲音。

  字字如珠,滴落玉盤。

  “我叫端木瑾,多謝小郎君慷慨資助!”

  姜叔夜腦袋嗡地一聲,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扭頭就走。

  剛到門口,一道人影兒倏地閃到他面前,雙臂一舉:“你跑什么?”

  “沒……沒跑!”

  小侯爺雙手攏進袍袖,耷拉著腦袋,咕噥道。

  隨即,他心里一陣不爽。

  對呀,跑什么?

  端木瑾是青冥太虛院的弟子,頭頂就算冒著黃橙橙的氣運,也不過一個八品符師,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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