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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座彼岸閣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守湖人

我有一座彼岸閣 布衣老九 4549 2022-08-12 12:00:53

  夜色寂寥的小東湖岸邊,草汀篝火,蘆洲緯箔。

  兩位曠世高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性情豪邁不羈的秋陌拍了拍油膩膩的雙手,白凈臉龐浮現(xiàn)一抹愧色,嘿嘿道:“前些日周山西麓那只畜生鬧騰,秋某沒去搭把手,委實有些慚愧,這些年,在你這紫微洞天白吃白住,理當有所回報,加上今夜這頓酒,只要你米夔開口,我秋陌答應(yīng)為你做三件事,妥否?”

  青衣儒圣捋著頜下微須,微微一笑后沉默了半晌。

  心中暗道:真要是你秋先生出手,還舍得殺那畜生嗎?再說,接近魔龍現(xiàn)了真身,還不得驚動“二墟”那些老祖宗圍殺予你……

  米祭酒抬起頭,笑著說道:“那晚輩,可就不客氣了……”

  “說吧!”

  米夔悲嘆一聲:“周山一戰(zhàn),兩院一堂四十八位山長身死道消,魂歸九泉,致使如今學(xué)宮大半弟子學(xué)業(yè)無人教授,我與朝樹他們無不痛心疾首,所以,懇請秋先生出山,傳道受業(yè)!”

  說罷,米夔站起身,朝著秋陌肅然一拜。

  “這事兒?。亢唵?,不過我這把歲數(shù),混跡在你那群娃娃山長里,是不是有點兒……太那個啦?”

  秋陌拉著青衣儒圣坐下,撇嘴言道。

  米祭酒一擺手:“秋先生誤會了,如今三院一堂,損失最慘重的,便是圣武院,十不存一,荊墨陽荊院長空有振興武夫一脈的宏愿,可惜性情急躁,加之修為有限,恐再難當大任,我是想請先生屈就圣武院院長一職!”

  “這個……”

  米祭酒瞧他猶豫,即刻補充道:“先生放心,圣武院由您執(zhí)掌后,我與水鏡先生絕不插手院中事物,一切聽憑您的安排……”

  秋陌頓了頓,抬首望了眼遠處北岸石屋的燈火,笑著道:“院長啥的無所謂,不過,你得把他給我弄來!”

  米祭酒順著秋陌遙望的地方看去,為難道:“姜家三郎這孩子,如今氣海和功法突飛猛進,恐怕不會輕易磕頭拜師,不如我再尋覓其他天資品行俱佳的弟子,如何?”

  秋先生斬釘截鐵回道:“我就要他,辦法你自己想,答應(yīng)了,我秋陌二話不說,明兒個就去授業(yè)!”

  米祭酒心里一陣偷樂,他真是不了解這個表面玩世不恭,實則韜光養(yǎng)晦的年輕人。

  去圣武院和呆在集薪堂,他才不在乎呢!

  至于磕頭拜師,那就更簡單了。

  青衣儒圣之前在峰頂時,姜叔夜那些離奇古怪的掌法,連他都看得眼花繚亂,心生贊嘆。

  不過照他的估計,這姜家三郎應(yīng)該快到了破鏡的關(guān)鍵時候。

  七品銅皮鐵骨十八重小境界,照他這速度,恐怕不出一月便會達到巔峰境。

  屆時,突破下三品的生死關(guān),就得有名師指導(dǎo)了……

  米夔佯裝一副為難的樣子,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同時提醒道:“明日秋先生去了圣武院,恐怕會有些波折,到時還得請您手下留情?!?p>  秋陌見他點頭同意,撫掌大笑,后面那句話根本沒聽進去。

  “魏小鬼真是眼瞎,這么好的苗子自己不要,送來給我,哈哈……”

  心情大好的秋陌,彎腰扯下一塊魚肉放入嘴里,卻覺著寡然無味,“呸”一聲吐了出來。

  相比收徒弟這事兒,此刻恐怕只有龍髓鳳膽才能入口。

  不過,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件事,不禁脫口而出。

  “這姜家三郎若是日后出息了,算你青冥學(xué)子,還是我秋陌的徒弟?這事兒,咱得掰扯清楚,還有,授業(yè)的束脩咋算?”

  秋先生這么一句,頓時把個青冥儒圣問得嘴巴大張。

  這老頑童還真是夠精明的,算的這么清楚。

  米祭酒笑呵呵地?zé)o奈道:“青冥不圖那些虛名,一切由秋先生說得算,至于這教學(xué)的束脩,紫薇洞天有的,您隨便挑!”

  秋陌摸著下巴思索了有一會,狹長的眸子瞄了眼小東湖,伸手一指:“就它吧!”

  米祭酒一臉狐疑,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慷慨道:“沒問題,這湖里的靈魚,秋先生隨便食用!”

  秋陌故作神秘地搖搖頭,狡黠道:“是整座小東湖歸我了,以后少讓那些男男女女瞎逛,礙眼的很!”

  “???”

  …………

  清晨的的紫薇山,煙嵐云岫,朝莫萬態(tài)。

  天闕云殿的一處角樓,鐘聲在天地間激起深沉而宏大的回音,且清晰地傳入山中每個人耳中。

  三院一堂的上千弟子,分作四隊方陣,聲勢浩蕩。

  其中集薪堂和劍心院的弟子,俱都是素白儒衫外罩淡藍色寬襟薄紗,銀絲線在晨曦中熠熠生輝。

  唯獨一人顯得鶴立雞群,格格不入。

  一襲蜀錦白袍的姜小侯爺,打著哈欠,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耷拉著眼皮。

  昨夜擔心端木瑾出事,硬是熬到雞鳴時分,察覺隔壁石屋沒了動靜,這才和衣而臥。

  雖說修行者幾日不眠不休,也是精神抖擻,毫無影響。

  可姜叔夜被胡人大宗師重傷之后,元氣還未徹底恢復(fù),便又打了一場架。

  精神萎靡不振,也是情理之中。

  本想偷個懶好好歇息幾日,沒曾想,這一大早,便被好基友徐靖拉來云殿廣場。

  說是今日學(xué)宮有大事召集弟子。

  而且響徹紫薇洞天的鐘聲,也著實吵得人心神不寧。

  此時的姜叔夜,因為是借學(xué)弟子,站在隊伍最后一排。

  徐云澤倒是講義氣,陪著他站到了集薪堂方陣中,不時拿胳膊肘撞著昏昏欲睡的小侯爺。

  “腳跟虛浮,沒精打采,說,是不是在明義坊日日通宵達旦的快活?”

  姜叔夜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是啊,摟著七八九十個美嬌娘,夜夜做新郎,羨慕吧?”

  徐靖撇撇嘴:“切,說出來,你自己都不信吧?”

  “不信你還問?”

  二人插科打諢之際,云殿石階盡頭,有人輕咳一聲。

  “肅靜,學(xué)宮此番召集大家,是有事宣布,在此之前,讓吾等為殺身成仁英魂永存的四十八位山長,稽首揖禮!”

  一襲青白儒衫的水鏡先生聲音高亢,威嚴肅穆。

  話音未落,云殿前頓時哀慟逾恒,悲聲四起。

  不少弟子潸然落淚,場面也一度失控……

  除了太虛院的外,一堂兩院皆有隕落的山長,尤其是圣武院,十不存一。

  天地君親師,師者,傳道受業(yè)解惑,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

  在儒家主導(dǎo)的青冥學(xué)宮,更是以師為尊。

  這時,云巔廣場石階盡頭的數(shù)道人影,齊齊轉(zhuǎn)過身。

  隨著集薪堂方朝樹口中一聲“拜”字,所有人同時沖著殿內(nèi)四十八塊靈牌,躬身如蝦,雙手疊放越過頭頂。

  此刻神情黯然的姜叔夜,早已沒了困意,隨著青冥上前學(xué)子一同,稽首行禮。

  三拜之后,他遠遠瞧見圣武院最前排,那道矮小的身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矮個子山長杜錫山,是武院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望著那道背影,姜叔夜心里五味雜陳,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周山西麓的蕩魔情景。

  人間的頂天鰲足,濟世明燈,名副其實。

  只要還有一位山長,圣武院,依舊是鐵骨錚錚的武者殿堂。

  簡單的祭拜儀式結(jié)束后,水鏡先生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眾位,此番惡戰(zhàn),使我青冥山長損失殆盡,夫子已飛劍傳書,邀請九州大能大德之士,任教于兩院一堂,望眾弟子屏除雜念,勤修學(xué)業(yè)?!?p>  廣場上的青冥學(xué)子聽罷,臉上的哀愁,也開始漸漸消散。

  逝者已逝,可修行大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尤其是這些年輕人,更缺不了名師指導(dǎo)。

  九州修士大都已入青冥教學(xué),而深感榮耀。

  青衣儒圣又親自飛劍傳書,用不了多久,紫薇山又將恢復(fù)往日輝煌。

  方朝樹繼續(xù)道:“由于此番圣武院損傷最為嚴重,因此,學(xué)宮決定,由秋陌秋先生擔任新一任院長,荊墨陽任副院長,外院山長杜錫山,調(diào)任內(nèi)門教授武道。另外,我與百里院長即將閉關(guān),劍心院由傅沁嵐暫代院長一職,集薪堂也由黎瑾瑜黎山長統(tǒng)管,各位,可都聽清楚了?”

  水鏡先生言罷,微微側(cè)身,將目光投向面色凝重的四品半步大宗師。

  昨夜他和米祭酒兵分兩路,夫子去請小東湖的秋陌,自己則去與荊院長促膝長談。

  荊墨陽性情火爆,加之武夫的脾氣又臭又硬,方朝樹本以為此事艱難,不易勸說成功。

  卻沒曾想,荊院長只說了一句話,登時讓水鏡先生心中大石落下。

  “打贏我,讓賢有什么難!”

  武夫便是如此,直來直去,一切拿拳頭說話。

  青冥弟子們口中守湖人秋伯,知曉其底細者,唯有米祭酒一人。

  方朝樹和百里長空曾多次詢問,夫子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

  只說是與魏先生同出一脈。

  當日周山西麓屠龍一站,枯槁老人驚人的修為,大家有目共睹。

  既然秋先生與小東湖那位是同宗,那么,修為也自然在荊墨陽之上……

  當然,二人之間的較量,不可能當著近千學(xué)子的面,萬一荊院長輸?shù)奶y看,可就不妙了。

  學(xué)宮高層這一番人事安排,令得云巔廣場所有人驚愕不已。

  一時間,喧囂四起,議論紛紛。

  尤其是方夫子口中的“秋先生”,不會是那位守湖人秋伯吧?

  姜叔夜摸了摸懷間那塊令牌,想起老魏囑托自己時那副認真的表情,會心一笑。

  這些日子忙得暈頭轉(zhuǎn)向,還未曾找機會去拜訪守湖人。

  該不會真是他,頂替了荊院長吧?

  這時,徐靖歪著脖子,湊近小侯爺悄聲道:“欸,你瞧見夫子身邊那人了嗎?應(yīng)該就是秋先生!”

  小東湖的這位守湖人,說實話,還真沒人見過。

  每逢有凡人弟子泛舟湖上遇險溺水,都是被一股玄力救起,從未見他顯露真身。

  最多也就是聽見幾句陰陽怪氣的責(zé)罵聲。

  姜叔夜抬眼一瞧,嚯,好高的個子。

  云殿門口并肩而立著八人,除了三院一堂的院長和副院長,就剩下米祭酒和一位中年男子。

  身高約有八尺多的這位,甚是扎眼。

  皺皺巴巴的粗麻灰衣,漿洗的已經(jīng)發(fā)白,腰間還系著像是草繩編制的腰帶,渾身沒有一件配飾。

  唯一看著還算像樣的,便是那頭烏黑幽亮的發(fā)絲。

  結(jié)果還是隨意盤了一個髻子,斜插著一根枯枝。

  微翹的眉角和那對丹鳳眼,倒是顯得相貌不俗。

  再收拾收拾,不差儒雅君子方朝樹。

  這般穿著的人物,在眾位青冥高層中間,的確顯得格格不入。

  可最令姜叔夜納悶的是,這位守湖人秋先生,腦際絲毫不見任何顏色的氣運。

  倒有些像掖庭局阿冷宮里的小甄柔。

  這就奇怪了,人也不是,妖也不是,這二位難不成是天外來客嗎?

  隨著云殿右側(cè)角樓鐘聲再次響起,也就意味著今日青冥上下的“大朝會”,正式結(jié)束。

  弟子們各歸給院,有序地離開了清石廣場。

  姜叔夜與徐靖并肩而行,一言不發(fā),雙手攏進袍袖,思索著秋陌和甄柔這二人的詭異。

  “瞎想什么呢?反正你只是借學(xué),圣武院誰當家,和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p>  “你懂個錘子!”

  “一天神神叨叨的,往后別叫姜竹九了,喚你姜神婆吧!哈哈……”

  “滾……”

  二人說話之際,身后傳來一聲嬌喝。

  “你們兩個是非精,又在背后瞎議論什么?”

  凌煙煙挺著壯觀的胸脯,一顫一顫地追了上來,兩只手分別搭在他二人肩頭。

  徐靖向來恪守君子之禮,趕忙肩膀一斜,向前疾走幾步。

  “煙煙師妹,男女授受不親,怎可做出這般親昵之舉!”

  大兇妹凌煙煙斜睨了他一眼,咕噥道:“書呆子,一股酸腐氣,江湖兒女,哪兒那么多規(guī)矩?是吧,姜小侯爺……”

  “誒…誒……別扯上我?。 ?p>  姜叔夜倒是不閃不避,大方地扭頭看了眼她身后。

  問道:“你那位形影不離的端木阿姐呢?”

  凌煙煙抽回手,細眉一挑,狡黠道:“還說對我?guī)熃銢]意思,瞧,從石屋才分開多久,就開始惦記了!”

  “惦記你個鬼,本郎君見她昨夜尋死覓活的樣兒,是怕她再想不開抹了脖子,我的石屋豈不是憑添一條陰魂?”

  姜叔夜說罷,狠狠白了言說話不過腦子的北虞美人。

  凌煙煙愣了愣,不解問道:“你說什么呢?師姐今早神采奕奕的樣子,哪兒像你說的那般……咒我?guī)熃闶前桑∧銈€浪蕩子等著,讓我阿耶來親自教訓(xùn)一番……”

  “你阿耶……凌子虛要來?”一旁的徐靖忽然插嘴道。

  凌煙煙一撩秀發(fā),趾高氣揚道:“怎么,怕了?你倆沒聽錯,黃崖洞天的雙修強者,不日便會抵達紫薇山,參加青冥山長們的祭禮?!?p>  姜叔夜和徐靖二人聽罷,面面相覷,同時打了一個寒顫。

  黃崖洞天的凌子虛,在仙武評排名第五,也是十大高手唯一的儒武雙修奇人。

  就算排名第七的青冥半圣和第八的劍圣百里院長聯(lián)手,都未必打得贏。

  幸好平日里對人家閨女還算地道,偶爾無傷大雅地捉弄嬉鬧,她也沒放在心上。

  這時,姜叔夜沖著好基友趕緊使了個眼色,徐靖立馬笑呵呵抱拳道:“凌前輩身子骨可還好,待他老人家到了青冥,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我二人……”

  小侯爺心里一陣嗤笑,云澤兄啊,你特么還真是不立危墻之下的君子!

  凌氏一脈是燕州世家大族,又與北虞女帝沾親,將來東夏與北地為爭霸九州,必有一戰(zhàn)。

  屆時,這位雙修奇人,不知是否會成為東夏鐵騎難以逾越的一道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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