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為何改變?
世界為何誕生,世界為何毀滅,世界就為何改變。
改變本身,永恒不變。推動著改變力量的,既是生,也是死。誕生與毀滅,生命與世界,熵減與熵增,生與死,互為表里,相生相滅。
場能是改變現(xiàn)實的力量,它甚至可以動搖最底層的物理規(guī)律。而這種力量,既來自于擁有意識的主體,也就是人類,他們最為樸素的愿望。也同樣,是整個世界整體意志的體現(xiàn)。
周培毅和周培仁同時松開了放在水壇上的手,緩緩運動的八卦球落回水壇,如水銀瀉地,但終歸于平靜和死寂。
漫長的沉默。
對于研究了一輩子場能與世界樹的維爾京而言,這是一個無比決定性的證據(jù),證明了場能的源頭。如果不是這個世界這個時代,剛剛好出現(xiàn)了兩位,場能來源如此純潔的能力者,這種實驗永遠不可能成功,更不可能有結(jié)論。
但這結(jié)論又讓他難以平靜。數(shù)千年的爭端,圣城和騎士團沒有分出勝負。沒有人是錯的,也沒有人是對的。堅持了數(shù)百年的理念動搖了,也沒有完全動搖。
圣城說,能力來自恩賜,恩賜來自愿望。改變世界的力量,源起于人類改變世界的愿望。
騎士團說,能力來自共鳴,共鳴來自對世界的了解,與世界整體意志的同步。改變世界的推動者,是世界本身。
圣城說,得到了最多恩賜的人是神子,神子改變世界的愿望,就是神明這樣至高無上的存在,投射到凡人中的影像。
騎士團則說,所有人都因為共鳴了世界意志而獲得能力,這份能力也應該遵從整體意志的愿望。
圣城說,人性為善。神子是一切善與美的象征。
騎士團說,人性為惡。騎士要克制自己讖語中,會招致死亡與毀滅的惡德。
圣城說,星門之后是通天大道,補完星宮是神子的天命,而最終完成這一切,登基為神,是神子的獎勵。
騎士團說,神子是建造星宮的骨與血,騎士是為星宮關閉大門的守墓人。星門之后是墓地,埋葬了神子,也會囚禁整個世界。
一切的沖突,來源于最初的分歧。而最初的分歧,如今得到了解答。沒有錯誤答案,同樣,也沒有正確答案。圣城和騎士團都對了,同樣也都錯了。
“看起來你需要消化時間。”周培毅對維爾京說。
維爾京點頭:“是,我......無法理解這種狀態(tài)。這種生死寂滅輪回交替,我無法理解。我......我需要時間?!?p> “從這個結(jié)論,還可以衍生出更多的推測。我們可以以后再說?!敝芘嘁阏f,“但我不保證你有足夠的時間。能跟上,就追隨我。跟不上,掉隊?!?p> 維爾京看向周培毅的眼神,再也不像是當初那樣,看一顆奇貨可居的大腦,看又一個能進入自己收藏的能力。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對于世界的理解落后了,落后于面前這個,只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新生的力量代表了改變,而改變永遠是世界的浪潮。當這些新力量完成改變之后,它們又會成為舊秩序的守護者,去迎接更新的改變。
此消彼長,此起彼伏,最終在不斷跌宕中上升。
“遵命,陛下?!本S爾京最終,臣服。
臣服好嗎?臣服就夠了。周培毅希望得到同路人而不是下仆,但......路途遙遠,還沒辦法讓他們做出更多改變。
在維爾京離開之后,瓦盧瓦馬上貼了過來。
“吾王,太好了,您又靠著您的魅力征服了一位騎士。我知道維爾京有多么固執(zhí),多么偏激,多么不可一世,而您,卻讓他心悅誠服?!彼f。
“只是我解答了他的問題,也只是我的能力有可能完成他的夢想?!敝芘嘁銚u頭,“既是情勢所迫,也是各取所需?!?p> 瓦盧瓦與周培毅只隔著一步遠,但似乎不敢靠近,沒有像是平常那樣,尋求激烈的身體接觸。
周培毅不喜歡她這種強烈的誘惑和試探,但也為她今天的克制感到奇怪。
啊......葉子在看著她。
“很少見你這么矜持啊,瓦盧瓦,在害怕嗎?”周培毅略有些得意地笑著。
“吾王,我感受到了冰冷的視線啊?!蓖弑R瓦抱住雙臂,佯裝打了個寒顫,“那邊那位神秘的訪客,似乎對我格外關注呢!”
“在青銅巨樹的時候你見過她啊,那是卡里斯馬的索菲亞耶芙娜女皇?!敝芘嘁阏f,“她來看實驗,同時,也要去斯維爾德看看她的義妹,卡里斯馬的公主雷婭?!?p> “雷婭就是那個,最后的血脈?”瓦盧瓦問道。
“是啊,她是最后一個繼承了卡里斯馬大帝血脈的人,最后的后裔?!敝芘嘁阏f,“太年輕了,甚至都不是覺醒的能力者?!?p> “時代殘酷,可辦法停下來等她成長。如果星門最終要召喚的是她......那我們都并沒有辦法幫助她。”
周培毅苦笑了一聲,說:“如果需要補全的星宮,剛剛好對應了這小姑娘的讖語,那星門又要等待下一次開啟。上一次和這一次之間,你們等了一千年。那下一次,你們等得起嗎?”
“我不會再等待了,我親愛的王。無論這一次的結(jié)果如何,我都會選擇結(jié)束?!蓖弑R瓦微笑著向周培毅伸出手,但依舊隔著遠遠的距離。
“把殉道當做愿望,可不會得到光榮偉大的犧牲,瓦盧瓦?!敝芘嘁愕吐曊f,“犧牲是為了看不到的未來,摸不到的夢想,犧牲本身不是夢想?!?p> “我很惜命的,我的王。不然我也不可能活過這一千年漫長的,寂寞的歲月?!蓖弑R瓦笑著說,“但我厭倦了。無論這一次,是您,還是圣城獲勝,或者又陷入了漫長的僵持,我都不會再一次選擇放棄我的記憶與執(zhí)念,我不會再茍且偷生了?!?p> “你要迎接你的天妒?!?p> “是啊,如果那是必然的宿命,而我已逃避太久。如果上天,不,‘世界意志’,它會對我另有安排,那我愿意追隨天命?!蓖弑R瓦說。
“自助者天助之。世界與個人,可以對立,也可以是整體。”周培毅搖頭,“你也應該和維爾京一樣,好好想想今天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