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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天

第四十二章 南溪夢凝霜

絳天 山中小住 4555 2023-08-17 20:52:00

  飯館內(nèi),鄰桌有幾名漢子在猜拳,并大塊酒肉的吃,鬧到兇處,一漢子“啪”的站起來,一腳踏在凳子上,指手劃腳,高談胡侃,涶沫四濺,絲毫不把別的顧客放在眼里。他的對面,另一人喝得醉醺醺的,斜著眼睛正看見梁仙姐,他“啊”的一聲驚呼,手指著迷糊的說:“大哥,快看,那小娘子長得簡直天仙一般,咱們拉回去做大嫂如何?”

  那大哥正說得起勁呢,聽說這話,立即轉(zhuǎn)身,只覺眼前一亮,也“啊”的一聲驚呼,就趁著酒意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邊走邊口出誶言:“好靚的小娘子喲,別一個(gè)人在這里傻坐呀,跟爺走,爺一定讓你要什么有什么,每天都過神仙的生活?!?p>  梁仙姐好似沒聽見,只是微笑看著她的瑤峰弟弟。

  這漢子見梁仙姐對他視而不見,很是生氣,便一步跨過來,五指鋪張如鉤,一抓抓向梁仙姐。

  梁仙姐依舊不動(dòng)。

  就在那漢子的利爪距梁仙姐肩頭似到非到之時(shí),忽然整個(gè)身子往后倒飛出去,“嘩”的一聲砸爛了他們喝酒的桌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酒呀肉呀菜湯呀撒了他一身一臉。

  因?yàn)椴藴葎偵喜痪眠€比較燙,還有油呀鹽呀的嗆得那漢子撫著臉殺豬般的嚎叫;而與那漢子同行的幾人以及全店的食客都站了起來,驚訝的看向梁仙姐,誰也沒看清剛才是怎么回事。

  但見,瑤峰慢慢的站起身來,手持著連鞘寶劍,緩步行到那幾人面前,寒目如劍,罩定他們,冷冰冰的說:“要性命的,給我滾!”

  那幾人看著瑤峰,連大氣都不敢出。那大哥爬起來,抹一把臉上的菜湯,也顧不上屁股胳膊的疼痛呀,看了一眼瑤峰,揮揮手,幾人狼狽的逃出店去。

  梁仙姐一直保持著微笑;她一點(diǎn)不擔(dān)心,弟弟憑一己之力可以蕩平強(qiáng)盜營,這幾個(gè)跳梁小丑,也就是一抬手之間的事。

  瑤峰回過來,“啪”的把一錠銀子拍在桌上,喊聲:“店家,結(jié)帳!”

  店家過來,看著那一錠銀子,唯唯諾諾的不敢拿。

  瑤峰說:“那一桌,包括損壞的桌子碗筷都算我的?!?p>  店家趕忙連聲說:“是,是,多謝公子?!本湍眠^銀子,然后雙手舉起,大聲說:“沒事了,沒事了,大家坐下繼續(xù)吃?!?p>  “哎!”食客們一齊坐下,繼續(xù)吃肉喝酒,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

  梁仙姐站起來。

  瑤峰拉著她的手說:“姐姐,咱們走!”

  梁仙姐笑說:“好的!”

  于是兩人向外走去。

  店家點(diǎn)頭哈腰相送,說:“兩位慢走!”

  瑤峰和梁仙姐離了南溪城,沿著南溪河一路往北。風(fēng)兒迎著飛馳的駿馬,勁風(fēng)撩動(dòng)衣袂和秀發(fā),梁仙姐笑得燦爛如花,回頭凝望著瑤峰,說:“弟弟,你怎么這么霸道呢,劍鞘一伸就把人家擋飛出去了?!?p>  瑤峰笑說:“對付這些稍小之輩,就要出狠手,只有把他打痛了,以后做事才會(huì)考慮后果?!?p>  梁仙姐笑說:“我覺得弟弟好可怕?!?p>  瑤峰笑說:“姐姐你不喜歡嗎?”

  “姐姐不喜歡,就不會(huì)和你同乖一騎馬了。”梁仙姐白他一眼,轉(zhuǎn)過頭去。

  梁仙姐問:“弟弟,咱們現(xiàn)在去哪里?”

  瑤峰說:“咱們沿西府河而上,快的話,今天可到達(dá)西峪,去看望梅爺爺和舟蓮,然后出西山口,回十方?!?p>  “嗯,咱們出來也很久了,是該回去看陳姨了?!绷合山阏f,她望著遠(yuǎn)方,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前面是南溪河和西府河的交匯處,有一大片蘆葦河灘,正值盛夏,滿目蔥蔥郁郁。在河灘的近岸上,零星點(diǎn)綴的河柳樹下,開滿了連片的太陽花和翠菊花,紅的燦爛,黃的眩目。

  梁仙姐禁不住嘆聲:“啊,這里好美!”

  瑤峰就“吁”的呵住馬,和梁仙姐跳下馬來,走向花海,任白龍馬在原地休息。

  梁仙姐跑到一棵河柳下,低身撫過滿地的黃花,好開心。濃郁的樹冠,正好遮住了這一片的太陽光,瑤峰說:“姐姐,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那邊采些百日紅菊?!?p>  “好的,弟弟!”梁仙姐開心的說。

  瑤峰走到約十丈遠(yuǎn)的地方,這里有一片翠菊,開得好鮮艷?,幏寮?xì)心的挑選最美的花兒,精心的編一個(gè)花環(huán),他要給姐姐一個(gè)驚喜。

  終于,花環(huán)編好了?,幏逍χ剡^身來,看向梁仙姐。忽然,一道亮光閃過,疾如流星的直射梁仙姐?,幏宕蟪砸惑@,高喊:“姐姐……”

  梁仙姐回過頭來,臉上蕩漾著燦爛的無比幸福的笑容。

  瑤峰肝膽俱裂,飛身如離弦之箭沖向梁仙姐,右手疾伸,欲抓那道亮光。

  誰知那亮光好快!恰恰從瑤峰指尖劃過,直接射中了梁仙姐的后心。瑤峰扶住梁仙姐,急叫:“姐姐,姐姐……”

  梁仙姐的笑容僵住,吃驚的看著瑤峰?,幏蹇磿r(shí),是一枝羽箭,約五寸多長的羽箭,沒入梁仙姐后背直達(dá)箭簇?,幏逵檬中囊惶剑渥飷旱募饩嚯x心房不到五分?,幏寮菜冱c(diǎn)了梁仙姐前胸和后背的幾處穴位,阻止污血回流。

  河堤上人影晃動(dòng),瑤峰看時(shí),一字排開三人,正是強(qiáng)盜營里阻擋他和梁仙姐的那三人;那矮胖子歸海龍,手中持著一把強(qiáng)弩,正得意的獰笑。是他,是他傷了梁仙姐!瑤峰怒火沖天而起。

  梁仙姐臉色蒼白,失神的望著瑤峰,嘴唇顫抖,卻是說不出話。

  瑤峰感覺不對勁,一探梁仙姐脈門,臉色大變。這惡毒的歸海龍!他急忙再點(diǎn)幾處穴位,護(hù)住梁仙姐的心脈,再取出可阻百毒的丹藥,含到梁仙姐口中;然后把她輕輕靠坐在河柳樹前,對她說:“姐姐,你先別動(dòng),等我收拾了那三個(gè)壞蛋。”

  梁仙姐艱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瑤峰毫不遲疑,順手拔出玄鐵寶劍,身形一閃,那劍尖帶著破空之音,凌空卷向三人。

  三人倒是吃了一驚,沒想到瑤峰連話都不搭,一上來就下殺手。歸海龍武功平平,趕忙躲過一邊;蔣得水抽出長劍,宇文勝拿起單鞭,兩人迎上瑤峰,頃刻之間,三人戰(zhàn)在一團(tuán)。

  瑤峰盛怒之下,一把寶劍展開來,一劍快似一劍,劍劍刺向那兩人的身體要害。可憐大胡子蔣得水的三尺長劍,在瑤峰面前施展不開,一時(shí)慌了,節(jié)節(jié)后退。

  少時(shí),瑤峰一劍挑開宇文勝的單鞭,斜斜的飛起一腳。宇文勝悶哼一聲,龐大的身軀直飛出去,撞倒一片蘆葦,滾入南溪河灘,再不見其爬出來。

  瑤峰掉轉(zhuǎn)劍尖刺向蔣得水。蔣得水手忙腳亂,饒是他武功高強(qiáng),在瑤峰密集的劍招下,想走走不了,想進(jìn)進(jìn)不得,陷于絕境。幾招一過,瑤峰怒吼一聲,鋒利的劍尖直插入蔣得水的后心。

  瑤峰利劍后撤,蔣得水撲倒在地,歸海龍嚇得臉如土色,大叫一聲:“媽呀!”提著弓,撒腿就跑。

  瑤峰看著他,無數(shù)把怒火在心頭燃燒,京城少年的慘死,瓊山下火燒周家莊,姐姐身上的箭羽,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他捻起一塊石子,揮手一揚(yáng);石子如疾星般射向歸海龍,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腳后跟。歸海龍一個(gè)趔趄,“啊”的一聲大叫,一頭栽倒在草叢中。

  歸海龍?zhí)痤^來,瑤峰的劍尖已抵在他的下巴上,怒喝:“把解藥拿出來!”

  “解……解藥,什么解藥?”歸海龍結(jié)結(jié)巴巴。

  瑤峰劍尖一壓,在他喉結(jié)上劃了一道口子,頓時(shí)鮮血直流;他喝道:“少裝糊涂,快點(diǎn)!”

  歸海龍嚇得舉起雙手,忙說:“少俠,輕點(diǎn),輕點(diǎn),我拿?!?p>  瑤峰劍尖收回一點(diǎn),歸海龍趕忙從懷里掏出一個(gè)三指大的藥葫蘆,雙手遞給瑤峰。

  瑤峰放下劍,接過葫蘆,打開,取出一粒,直接塞入歸海龍口中。稍頃,沒見任何反應(yīng),瑤峰松了一口氣。歸海龍雙腿跪倒在瑤峰面前,磕頭如攪蔥,一連聲說:“少俠,解藥已經(jīng)給您了,您就可憐可憐我,放過小的吧!”

  “放過你,讓你接著去禍害蒼生嗎?”瑤峰怒說,“你死一萬次,也無法撫慰死去的鄉(xiāng)親們。”提劍一帶。歸海龍雙手撫著喉間,睜圓雙眼,卻是沒有機(jī)會(huì)再說一句話,像一根爛木頭般“咚”的摔在地上。

  瑤峰拿著解藥,快步回到梁仙姐身邊。

  梁仙姐含淚微笑看著他,但是臉色蒼白,唇角已溢出了血絲。

  瑤峰趕忙扶起她,就著水袋,給她服下解藥。

  好一會(huì),梁仙姐臉上浮現(xiàn)紅暈?,幏鍣z查了傷口,再探知箭頭的位置,他伏在梁仙姐的耳邊輕聲說:“姐姐,你忍一下,弟弟給你拔出短箭?!?p>  粱仙姐艱難的點(diǎn)點(diǎn)頭?,幏逡皇治兆〖?,一手放在粱仙姐身前,柔聲說:“姐姐,你抓住我的手?!?p>  梁仙姐抓住瑤峰的手,瑤峰右手一用力,快速的拔出了短箭。梁仙姐痛得“啊”的出聲,一口咬住瑤峰的手臂,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流出來。

  瑤峰輕輕拍著她的肩頭,心里痛得直掉淚;他見傷口處有暗紅色的血流出來,濕了衣衫,趕忙扶梁仙姐側(cè)身躺下,撕開傷口的衣衫,清洗干凈傷口,再敷上止血消毒的藥膏,然后包扎好。

  瑤峰扶起梁仙姐,讓她靠在自己懷里。梁仙姐輕聲呢喃著:“弟弟,姐姐,好困?!?p>  瑤峰輕輕抱著她,把臉貼在她的頭上,流著淚說:“姐姐,沒事了,弟弟在這兒,你困,就好好的睡一覺吧!”

  梁仙姐含著淚睡著了。她是太累了,雖然這兩天來,有瑤峰相陪,她快樂著,但她真的太累了,奔波千里,夜無所眠,如今又身負(fù)重傷,豈是一時(shí)半會(huì)能修養(yǎng)過來的?

  瑤峰抱著她,靜靜的坐在柳樹下;不遠(yuǎn)處,白龍馬甩著尾巴,悠閑的啃著青草。

  殘陽如血。

  夜幕降臨。瑤峰把披風(fēng)鋪在地上,周圍灑上防蚊蟲的藥革汁,然后抱梁仙姐躺在上面,然后用劍折了幾段柳枝,用雨布搭了個(gè)雨棚,自己坐在梁仙姐身邊,靜靜的守著她。夜露重,姐姐身子單薄,可別著涼了。

  清冷的月光下,半夜時(shí)分,梁仙姐忽然急促的咳嗽起來;瑤峰一驚清醒,忙用手一探梁仙姐額頭,感覺燙手,他急了,輕輕拍著梁仙姐,喊著:“姐姐,姐姐?!?p>  梁仙姐雙手抱在胸前,迷迷糊糊的說:“弟弟,我冷?!?p>  瑤峰輕輕把她抱起來,抱在自己懷里,他輕聲說:“姐姐不冷,弟弟在這里,姐姐不冷?!?p>  瑤峰拉過梁仙姐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抵住梁仙姐的掌心,調(diào)動(dòng)內(nèi)息,凝神運(yùn)氣,把真氣緩緩的送入梁仙姐的體內(nèi),幫她抵御寒冷。

  梁仙姐的頭上緩緩升起熱氣,身子也溫暖起來?,幏宸纸o她把脈,這一下心頭大急;解藥服下,毒不是已經(jīng)解了嗎,為何毒氣還是存在?而且游走全身,甚或要侵染心房。箭傷可以治愈,但這遍布全身的游絲毒氣,如何清除?

  雖然,梁仙姐在瑤峰的真氣護(hù)體下,暫無性命之憂,但箭傷加上毒傷,對她的身體摧殘更重,她已經(jīng)陷入了深度昏迷,不時(shí)發(fā)出憶語,渾身戰(zhàn)栗?,幏灞е逕o淚;他深深的自責(zé),為什么要離開姐姐身邊,為什么行動(dòng)不能再快點(diǎn),為什么就差那半步?

  瑤峰拿出一粒藥丸,在自己嘴中嚼碎,然后喂梁仙姐服下。這藥丸對緩解毒傷有奇效,但也只是緩解,不讓毒液侵染心房;在不明白是何種毒藥所傷的情況下,卻是不能作任何究竟。

  月牙已西沉,天空中寒星點(diǎn)點(diǎn),現(xiàn)在已近五更天,再有一個(gè)時(shí)辰,天就要亮了?,幏逵门L(fēng)把梁仙姐緊緊的包裹在自己胸前,清晨露重風(fēng)冷,他怕梁仙姐有傷在身,經(jīng)受不住。

  他也想過天亮去找大夫,但如果連自己都無計(jì)可施,普通大夫是絕對沒有辦法治好梁仙姐的。忽然,他眼前一亮,憶起師父曾說過,天下萬物,相生相克,有一弊必有一利,大凡毒物,皆有其克星,只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罷了。這天下有很多藥王谷,為各派神醫(yī)及家族所有;有的擁醫(yī)自重,攢得盆滿缽滿;有的懸壺濟(jì)世,普救眾生,為萬民所稱頌。而在西府的西南邊陲,就有一個(gè)藥王谷,為姬氏家族所有。姬氏家族本著醫(yī)者仁心,兼濟(jì)萬民為宗旨,歷來為天下所贊頌。姬家為醫(yī)藥,不但博得了好名聲,更是聚了無盡的財(cái)富,在藥王谷大興土木,廣納門徒,極盡奢華。兼于姬家所在藥王谷的名氣,天下各派皆奉之為盟,一年一度的百花大會(huì)如期舉行,更是讓姬家名氣大增。

  姬家世代為醫(yī),積累了天量的各派秘方;姬家的后世,也名醫(yī)輩出;其中一位叫姬澤,最善于解毒,經(jīng)他之手醫(yī)治的病人不計(jì)其數(shù),且藥到病除,不留后遺癥?,幏宓膸煾疙n信之曾和他有一面之緣,兩人互有好感,彼此尊崇。

  圣泉宮中藏有大夏及九州十府的山河態(tài)勢圖,瑤峰曾熟記在心,所以對各地的山川地理了若指掌?,幏迥盍艘幌?,姬家所在的藥王谷在西山西麓,千山千峰的腳下,四面群山環(huán)抱,唯有北面開口連接西府河,而此去藥王谷估計(jì)約一百八十余里路程,白馬神駒,腳程快,即使姐姐受傷延緩,應(yīng)該不到兩個(gè)時(shí)辰可以趕到。

  姐姐的毒傷,再延誤不得!瑤峰趕緊收拾行禮,只待天明,即趕往藥王谷找神醫(yī)姬澤,求他醫(y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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