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學(xué)院是寂靜的,只有兩三球聲傳來。姜冉將車停到了宿舍樓下。
體育館里,隨著旋律響起,高挑清瘦的男子在舞臺翩翩起舞,燈光在俊逸的面龐投下陰影。
他側(cè)頭低眸,那一眼是藏不住的深情。忽然挑眸遠望,燈光下的眼泛起淚花與不舍。
他沉靜在自己的舞蹈中,一起一落,是君子之風、是俠骨柔情,天地仿佛為之黯然。
“小白哥辛苦!”
“大家辛苦。”虞城白朝著臺下的工作人員淺淺鞠躬示禮,才走向?qū)а荨?p> “彩排效果可以!狀態(tài)不錯?!被蛟S還有改進的地方,劉導(dǎo)拉著虞城白再走了一遍流程。
他是蠻喜歡這個小伙子的,謙遜知禮,最重要的是有天分還努力……越看越滿意。
“看什么呢?”順著他的目光,劉導(dǎo)也看過去。
月光透過天窗散下冷輝,顯得那片觀眾席不是那么漆黑。
“剛剛有個女孩。”他跳舞時,那角落坐了個梳著馬尾的女孩。
今天,是清江大學(xué)百年華誕,喜慶拉滿校園,校長致辭完,臺下掌聲如雷,歡呼雀躍。
三月的風帶著春的清香撫過湖面,在晨間朝陽下泛起層層漣漪。
湖心亭,琴聲道樂、焚香煮茶。
男生跪坐撫琴,身穿漢式禮服,廣袖長衫、襟呈粉色,金絲繡長城,左佩金色研究生院徽章。
蒲團上,姜冉正襟危坐。
和男生不同,她一身白袍,繡銀絲暗紋,內(nèi)襯明黃衫,素雅而不失沉穩(wěn),胸佩金色導(dǎo)師徽章。
琴聲落,“當年要是我意志堅定一點,是不是……”
他閉著眼,似不讓別人洞察分毫,他問“姜冉你后悔嗎!”
他其實早已經(jīng)后悔了。
“姜老師,校長正找你?!?p> 姜冉扶袖添茶,一飲而盡,“三哥,執(zhí)著一個答案有什么意義呢。”
她走的干脆,留下的一絲藥香也隨風而去,他緊緊拽著琴弦,眼角劃過淚水,“姜十一!”
老校長見到姜冉過來,扯著她手臂帶到老同學(xué)面前,挨個介紹一通。“姜冉,小貓。這可是好苗子啊,可惜讓孫靖康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師孟好!你小子又在背后說我壞話。還想誘拐我學(xué)生?!?p> “誰不在說誰?!?p> 師孟好和孫靖康認識小半輩子,斗嘴是時常有的事兒。姜冉對兩位老頑童一樣的長輩已經(jīng)不感冒了。
勸架是不可能勸的,不僅兒給倆人騰出位置斗嘴,還拉著姜冉一起磕瓜子。
“姜小貓!就是龍官那個得力大將。”
姜冉點了點頭,“陸教授過譽了,姜冉愧不敢當。”
“小貓神覺得誰會贏?”
讓她覺得,師校長和老師不去臺上表演一段相聲實在可惜。
“那是誰?”無聊之際,虞城白環(huán)望四周。
又瞥見那個女孩。
眾教授中,女孩金冠白袍,手里搖晃著酒樽侃侃而談,好像身邊的人說了什么,她羞澀一笑,腮上印出酒窩。
“哥哥問的是教授身邊的女生么?她有點兒像是工學(xué)院的小姜老師?!?p> 相關(guān)專業(yè)的粉絲紛紛點頭,是小姜老師不錯。
姜冉本就年紀不大,面相稚嫩,加上這身禮服,看著倒像天真可愛的少年郎、金枝玉葉的王世子。
“我聽說這小姜老師很厲害的,二十二歲就做了講師在云州大學(xué)開始授課了。”云州大學(xué)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校。
“小姜老師好像剛剛研究生畢業(yè)?!?p> 姜冉算不上厲害,十七歲高考落榜,三爺又不讓復(fù)讀,就隨隨便便填了個高職上。正兒八經(jīng)書沒念兩天掛了個學(xué)籍就瞞著姜家跑出去了。
憑著師父和姐姐的偏愛,那年她去過了一些地方,后來軍旅生涯,倒也是混的順風順水。在后來,許許多多事情之后……又走進大學(xué)做起了助教,便邊工作邊學(xué)習(xí)這么一個狀態(tài)。
“姜老師!”他一身月白長袍,衣上繡著魚紋,端的是風華無雙。
姜冉想到能形容此時的他大概也只有‘謙謙公子、溫潤如玉。’八個字吧。
四目對視,拱手為禮。
“虞先生?!?p> 姜冉聽過他的歌,看過他的舞,卻從沒有這么近距離見過他的人。
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搭話。
也或許下面就到了虞城白的節(jié)目表演,他的助理找過了把他拖走。
師校長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饒有看戲問了一句,“小姜喜歡人家?”
姜冉收回目光,輕輕一笑,“不喜歡?!?p> “不喜歡還拿人家做手機壁紙?”
手機也好像很不給面子的亮了一下,屏幕劃過是一個黑色背影圖。
如果是虞城白的老粉絲在這兒應(yīng)該會認得,這是他還沒出道前,練舞練歌時的背影。
那是在濱江市的鎮(zhèn)海五中的廢棄球場,咸咸的海風吹拂這少年的夢想翩翩起舞,之后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無數(shù)個跌倒爬起。
她是鎮(zhèn)海五中的學(xué)生!
她,認識他很久了!
或許姜冉也沒想到,當年流著眼淚掛著鼻涕練習(xí)歌舞的少年,今天在舞臺發(fā)光發(fā)熱。
“小姜笑什么!”
“想起了一個膽小鬼。”連她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言語神態(tài)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寵溺在里面。
望著人群中遠去的身影,她的眼睛是有故事有內(nèi)容的,溫柔又專注。
上了年紀的教授們也適應(yīng)不來小年輕的鬧騰,站的遠遠的生怕哪個學(xué)生瞧見后拉自己跳舞。
“讓孩子們自己嚯嚯去?!彼麄兝瞎穷^蹦不動咯。
“小姜老師,我能邀您跳一支舞么?!?p> 眾人一片嘩然,勇士、這是第一人!
也有同學(xué)認得邀請人是研究生院的傅學(xué)長,眼神不由在二人身體打轉(zhuǎn),似要探討出小姜老師和傅學(xué)長到底什么關(guān)系。
她回拒了,果斷而又堅決,亦如當年。
男子訕訕一笑,收回手,緊緊握拳,卡在喉嚨里的千言萬語最后都化作了一句,“好!我知道了?!?p> “虞城白先生帶來的新作《魚思》!有請虞城白先生?!?p> 聚光燈下,他低聲吟唱,藍色的水幕下,他翩翩起舞,宛如一只海中的精靈。
他朝人群中望了一眼。
那一眼,卻不知亂了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