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連死人都不放過
天微微蒙亮。
大雨淅淅瀝瀝下著。
雖然是凌晨時分，但厚重的云層阻攔了陽光，讓山谷一片陰沉。
瓢潑的大雨，也沖刷不走三人此時臉上的陰郁。
“死了，全死了……我們靈劍宗的人都死了……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啊，我該怎么回去跟大師姐交代……哇——”
芳菲菲看著面前的兩具尸體，更是嚎啕痛哭。
“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引來了天雷，他們又怎么會死在這里！”
她的一張淚臉突然扭過來，惡狠狠盯著陳丹青，然后二話不說，揮劍砍了過去。
只不過她如今的丹田已經(jīng)碎了，境界連陳丹青都不如，這一劍自然沒什么威力。
陳丹青輕易躲過，那芳菲菲又揮劍怒砍，一邊砍著，一邊悲痛大喊：“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了他們，我殺了你！”
唰唰幾劍，也被陳丹青一一躲過。
“夠了！”
一旁的紅蛾冷喝一聲。
從醒過來到現(xiàn)在，她就一直沉默著，沒有為死去的鎮(zhèn)妖司人員感到可惜，也沒有為自己的存活感到慶幸。
就像這一切，都很自己無關(guān)。
她的情緒看起來很低落。
怔怔看著某處出神——那里，是她之前見到幻覺的地方。
也是她再次“見到”那書生的地方。
往事如煙，就連幻覺都已經(jīng)破滅。
“阿彌陀佛……”
一旁的凈弘和尚低吟了一聲佛號，也勸阻道：“施主何必執(zhí)念，若非陳施主引來天雷，恐怕這樹妖還要為禍人間，你我也皆是此等下場了。罪過，罪過?！?p> 說是罪過，是因為他也是引來天雷的罪魁禍首之一，如果不是他最后推了一把，陳丹青說不定還真沒辦法做成這件事。
當然，結(jié)局雖然將樹妖擊殺了，但也葬送了許多無辜者的性命。
這讓凈弘心中也不好受，他搖頭嘆了口氣：“昔日在大西佛寺，方丈曾經(jīng)考教我等，說是殺一人而救十人，孰善孰惡。貧僧當時妄言殺一人亦是不善，兩者皆不可為，今日身處魔障之中，方知其抉擇艱難。阿彌……”
“阿你娘的狗屁！死的又不是你，少給我念這些有的沒的！”芳菲菲大怒，揮劍指著他。
不過并沒有砍過去，因為凈弘和尚說的沒錯，如果不是陳丹青引來天雷，恐怕在場的四人，包括她在內(nèi)，都要死在這里。
到那時，她能責怪陳丹青嗎？
只是，她心中難安……同門這么多年的師兄弟，就這么死了，讓她回去怎么跟宗門交代，怎么跟大師姐交代……
為什么死的偏偏不是自己，那樣一來，至少自己的心里還會好受一些……
想到這，芳菲菲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師姐，阿爹……以志師弟、蒲元師弟，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啊……阿爹……阿爹……我又想你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凈弘低吟了一聲佛號，無人明白，他說的善哉是什么意思。
而那只紫藤妖，早就在三人醒過來之前，鉆進了陳丹青身后的竹簍里。此時正從竹簍上面蓋著的一張破布，探出半個腦袋來，悄咪咪看著三人的反應(yīng)。
“這小娘們好像還在悲痛中無法自拔，看樣子是還沒發(fā)現(xiàn)她的東西已經(jīng)被我卷走了。不過也對，這個大竹簍已經(jīng)被我用死人的衣服包起來，按理說他們也發(fā)現(xiàn)不了，嘻嘻……”那紫藤想到這，又竊喜地鉆了回去。
大雨繼續(xù)下著，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那些死去的修士和不良人，已經(jīng)被陳丹青集中到了一起，然后就勢挖了一個大坑，將他們一一丟了進去。
當然，不包括靈劍宗的兩名弟子，芳菲菲不讓他們曝尸荒野，否則更沒臉回去見師門。
一堆堆沙土倒進土坑里，將眾人的尸體掩埋在涿山。
一行人，十名修士，十七名不良人，再加上靈劍宗的三人，一共三十人，如今只剩下四個還活著。
這一戰(zhàn)，可謂是損失慘重。
紅蛾看著陳丹青掩埋尸體，眼眶莫名通紅，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個她親手埋葬的書生，神情復(fù)雜，扭頭不敢去看。
做完了這些，陳丹青倒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了看左右，問紅蛾道：“紅蛾大人，這樹妖已經(jīng)伏誅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他在鎮(zhèn)妖司那邊還有要事，可不能繼續(xù)在這里耗著。
而且，夜長夢多，萬一又來了什么修士或者妖怪，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無法應(yīng)對。
紅蛾靜默了片刻，沒說話，扭頭走了。
陳丹青注意到，紅蛾醒過來之后，似乎情緒一直都不太高，而且也沒有再使用法力遮擋雨水，而是任由大雨沖刷在她身上。
像是要洗去什么一般。
那被雨水沖刷出來的曼妙身形，也沒了那股妖嬈的意味，相反，給人一種深深的落寞感。
紅蛾走了，陳丹青也沒有留下的意思，看了芳菲菲一眼，然后趕緊快步跟上。
其實他也可以一個人回到鎮(zhèn)妖司，但實在是這場戰(zhàn)斗死傷過于慘重，回去必然會被鎮(zhèn)妖司問及具體過程。
有紅蛾在場的話，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煩。
“阿彌陀佛，施主節(jié)哀?！?p> 凈弘還想對芳菲菲說些什么，后者直接瞪了他一眼，“死禿驢，滾！”
見她正在氣頭上，凈弘和尚也不好多說什么，看了看樹妖的軀體，又看了看陳丹青遠去的背影，眼神微微閃動，也跟了過去。
三人一走，山谷里立即只剩下方菲菲的哭喊聲。
……
三人一前一后走著。
上山容易下山難，跌了修為，幾人的腳步明顯慢了許多。
走了好一陣，又路過之前那個無人廟。
紅蛾似乎想起了什么，扭頭看向陳丹青：“我記得你不是一個武夫嗎？之前交手的時候，你身上確實沒有法力，又是怎么引來的天雷？”
“引來天雷并不需要法力?！?p> 陳丹青早就知道對方會問，準備好的腹稿立即脫口而出：“其實高層的烏云上，本來就有雷電之力，只要用任何東西稍加引導(dǎo)，都會將雷電引過來?！?p> 他本想說一些正負離子，以及導(dǎo)電的這些基本物理常識，不過想想這個世界的人無法理解，說多錯多，反倒不如解釋的簡單一些。
“你的竹簍里竟然還有風箏？”紅蛾看了陳丹青背后一眼。
陳丹青拍拍竹簍，“什么東西都有，我怕出來回不去了，所以就將所有的東西一并帶上。”
確實是什么東西都有，他已經(jīng)將“生活用品大卷軸”里的一些東西拿了出來，目的就是預(yù)防被問到這個問題。
當然，竹簍里的東西，都是精挑細選過的，符合這個世界的認知，也是做做樣子看看。
那紅蛾哦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相信，問了這個問題之后，神情似乎有些漠然，然后便不再問，擰過繼續(xù)趕路。
陳丹青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對方要繼續(xù)追問一些細節(jié)。
比如連風箏怎么來，鐵鏈怎么來，以及他小時候怎么放風箏被電到的，所以參悟出了這個高空引雷的想法，都已經(jīng)編好了。
對方竟然沒問？
陳丹青反倒有些奇怪。
倒是一旁的凈弘和尚看了陳丹青一眼，然后唱了一聲“阿彌陀佛”。
陳丹青心中一緊，不知道對方這個阿彌陀佛是什么意思。
不過他也不想問。
因為他所編撰的整個故事中，唯一的漏洞，就是凈弘和尚是否看到了他從畫卷中提取鐵鏈跟風箏。
但這種可能性不大。
因為凈弘和尚當時疲于應(yīng)付樹妖，應(yīng)該沒有心思關(guān)注他。
而且他那些鐵鏈跟風箏，也都被他抹去了痕跡，真要拿這個說事，就只能隨便糊弄，反正也無法對證。
不過陳丹青的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陰霾。
不管對方知不知道，陳丹青都不可能讓自己的秘密泄露，而這和尚的修為已經(jīng)跌到跟他差不多……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生出了一絲殺心。
一路無話。
幾人各有心思，很快就出了涿山，進入到涿縣內(nèi)。
果然如陳丹青所料，在涿縣接應(yīng)的一干人等，得知消息之后，都是一番大驚，然后就問起了他們在佛山里遇到的各種細節(jié)。
畢竟死的人太多了，這邊派過去的大半修士跟不良人，幾乎全軍覆沒。
其中還有兩個虛元境的修士。
換誰都無法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
不過紅蛾畢竟曾經(jīng)也是虛元境修士，身份地位在那里擺著，一幫采氣境跟養(yǎng)氣境的修士，也不敢問的過于細節(jié)。
紅蛾也沒有多說的意思，大體介紹了下，讓眾人回去能有個交代，然后就找對方要了一輛馬車，帶著陳丹青回程了。
他們還要再回揚州復(fù)命。
而陳丹青發(fā)現(xiàn)，那凈弘和尚竟然也不請自來，上了馬車，跟著他們往揚州城都方向而去。
……
深山中的另一側(cè)。
芳菲菲已經(jīng)將兩名師弟的尸體表面清理干凈，正要吃一顆丹藥恢復(fù)元氣，一摸身上，才發(fā)現(xiàn)沒有找到。
不，不是沒有找到，而是什么東西都沒有了。
丹藥，符箓，靈石，憑券，全都消失了！
她越摸越是震驚！
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寶劍上面鑲嵌的那顆木屬性靈石，也不知什么時候被摳掉了，之前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
這是怎么回事？！
她一下凌亂了，猛然間想到什么，趕緊去翻兩名師弟的身體，果然也都是空空如也！
都被洗劫了！
怎么會……
“是誰這么無恥，連死人都不放過！哇——”芳菲菲發(fā)出一聲怒吼，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