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沒有正面給出解答,拿起塊濕毛巾擦干凈手上沾染的碳灰,慢條斯理整平衣服褶皺:“你剛講述了一段歷史,我同樣也有一段歷史?!?p> 說罷邁步走向莊園主樓,卡羅琳見狀悄無聲息走向正在不遠處和農(nóng)場員工們聊天的海倫娜。
一路來到莊園主樓,找到正在大堂角落里打掃衛(wèi)生的老管家,霍爾姿態(tài)敬重:“亞特伍德先生,我想去主書房?!?p> 老管家眼神掃到布蘭登,微不可查皺了下眉:“好的,請稍等片刻,我需要一點時間找鑰匙,你知道的,那里很少時候會打開。特別是你主動要求進去?!?p> “今天不一樣,我想要講解一段歷史,請你跟著旁聽幫我補充可能遺漏的部分。這位先生你認識嗎,他負責管理我們家的農(nóng)場,布蘭登·坎貝爾先生。”霍爾介紹道。
老管家點點頭:“我認識老坎貝爾,自從你祖父去世,海倫娜將霍爾家的土地和農(nóng)場全都委托給了資產(chǎn)管理公司打理,已經(jīng)十多年了,怎么,他退休了嗎?”
“是的,他是我的父親,我代他向您問好。”布蘭登言語間很禮貌。
老管家卻不怎么客氣:“如果你能在進入書房前將皮鞋清理干凈,會是對我最好的問候,請原諒一個老頭子的無理,畢竟書房的衛(wèi)生是我打掃。”
“……抱歉。”
布蘭登尷尬地低下頭,得知霍爾一家來莊園的時候,他正站在拖拉機上和農(nóng)場員工一起干活,鞋子難免有些灰塵。
十多分鐘后,布蘭登鞋子都要擦爆皮了,老管家終于取鑰匙回來。
黑色燕尾服,黑色馬甲白襯衫、白色領結,白手套,花白稀疏的頭發(fā)一絲不茍貼著頭皮,昂首挺胸操著一口糅雜約克腔調的RP口音:“先生們,久等了,這邊請?!?p> 霍爾看著換了一副派頭的老管家,心中萬馬奔騰。
布蘭登更加廢拉不堪,不由自主挺起胸膛,喉結聳動咽了口吐沫,腦袋宛若被膠水粘在脖子上似的,目不斜視呆頭呆腦。
“媽的!我有什么好驚訝的,這是我家,墻上掛的是我祖宗,這些早晚都是我的!”
霍爾非常無恥地自我催眠,視滿房間的古董字畫于無物,裝模作樣緩緩踱步到一副裝裱起來,盾牌形狀畫著躍起的獅子圖案的紋章前。
“這是霍爾家族的家徽,霍爾家族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是一位有著世襲伯爵和世襲男爵封號的貴族。
他將伯爵封號和絕大多數(shù)家產(chǎn)繼承給了長子,男爵封號繼承給了次子。
1815年,繼承世襲男爵封號的次子參加了那場決定歐洲大陸走向的戰(zhàn)爭,以軍功換取了這枚家徽和奧倫治莊園,開創(chuàng)了現(xiàn)在的霍爾家族?!?p> 霍爾背對著老管家和布蘭登:“我說的對嗎?”
老管家頷首以對,語氣中充滿驕傲補充道:“圣約翰山高地,初代霍爾男爵那時在圣約翰山高地,法軍的主攻方向。米歇爾·內(nèi)伊元帥率領拿破侖狂熱的騎兵團向圣約翰山高地發(fā)起了一次次決死沖鋒……
他們幾乎沖垮了火槍兵方陣,但最終初代霍爾男爵和他的騎士們奮勇向前,帶領方陣抵擋住了進攻……”
霍爾暗自腹誹歷史書上怎么沒有這么吊的霍爾男爵,這個牛皮的吹得有點大,不過越是這樣越方便。
布蘭登起初聽到“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略感滑稽,聽著聽著笑意消散,生出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厚重感。
“事實上在政府起草的“保護古建筑物名錄”中,奧倫治的等級是宮殿,我們應該稱呼它為奧倫治宮,而非莊園。這是二戰(zhàn)期間我的祖父和亞特伍德先生經(jīng)受一次次空中轟炸得來的。”
霍爾說著一步步走到書房深處的大辦公桌前,老管家亦步亦趨跟隨在身側拉開辦公椅,他從容安坐:“這里記載著霍爾家族173年的歷史,這里承載著七代人的榮光。
回到最初的問題,將奧倫治宮開發(fā)成商業(yè)旅游項目的關鍵是什么?
你以為是商業(yè)利潤?大錯特錯,那25萬鎊維修費用不是筆小錢,但對霍爾家族無足輕重。”
霍爾十指交叉杵著桌面,抬高音量:“我來告訴你將奧倫治宮開發(fā)成旅游項目的關鍵是什么:你需要一個理由說服海倫娜男爵,說服面前這位頭發(fā)花白,永遠昂首挺胸的老管家——為什么要把霍爾家族的歷史商業(yè)化。
我認為讓更多人知道霍爾家族的榮光,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和動機,你覺得呢?”
布蘭登低頭附身:“樂意為您效勞……霍爾閣下?!?p> “……讓更多人知道霍爾家族的榮光?!睍拷锹淅锏睦瞎芗?,書房門口的海倫娜,心中不斷回響著。
“從霍爾到霍爾閣下,還行,沒白幫他演這場戲?!被魻栃α诵Α?p> …………
不得不說英國飲食非常奇怪,既包容來自世界各地的風味,不管是印度的咖喱,還是土耳其的烤炸都能占據(jù)一席之地;同時又堅持單調匱乏的傳統(tǒng)菜品。
“豬肋排”、“牛排”、“各種香腸”,燒烤主基調永遠是這三件套,八百年不帶換樣的。
霍爾打發(fā)走布蘭登,拿出特地吩咐廚子帶來的雞翅中和茄子,用自己的小燒烤架烤了起來。
“你真的要吃嗎?”海倫娜眉頭緊皺看著成“灘”狀的蒜蓉茄子。
雞翅和茄子這兩種食材在當下歐美餐飲界不吃香,原因很蛋疼,類似于千禧年左右國內(nèi)風傳金拱門的雞吃激素,一只雞長六對翅膀差不多。
霍爾神叨叨的回道:“當然,這東西味道很好,來自東方的神秘美食……”
“說真的,你今天帶給我的驚訝比過去一年都多,我好像突然不認識我的孩子了。”海倫娜幽幽說道。
霍爾笑容微滯:“那么,你感覺這樣是好的,還是壞的?”
“你真的想讓更多人知道霍爾家族的榮光,還是把那當成說服我和亞特伍德爺爺?shù)睦碛??”海倫娜反問?p> “這兩者有什么區(qū)別嗎?”霍爾低頭翻動烤雞翅,表情隱在逆光里看不真切。
海倫娜得到了她不想要的答案,情緒復雜的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很高興你有遠超常人的商業(yè)天賦,還有抓住問題關鍵的敏銳目光,但……”
母子二人沉默良久,霍爾忽然說道:“……要來根雞翅中嗎?蜂蜜味呦?!?p> “不了,這東西吃起來很麻煩?!焙惸让蛑齑綔喩矶荚诳咕?。
霍爾抬頭看看她,姣好的身姿端坐在矮凳上,雙腿交疊靠向一側,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優(yōu)雅,但少了點人氣兒。
海倫娜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蹲過來,我有個驚喜想給你?!被魻栕笫智那谋吃谏砗螅诓莸厣峡哿藗€坑沾滿泥土。
“什么?”
“閉眼,先閉上眼睛。”
“啪。”
海倫娜剛剛蹲下閉上眼,霍爾左手攤開成掌,不輕不重“啪”的摁在她光潔的腦門上,前者頓時失去平衡倒在草地上。
“sh……霍爾,你怎么回事!”海倫娜臟話剛發(fā)出一個音階就咽了回去,氣沖沖輕斥道。
看著她腦門頂著泥印還一副端莊的樣子,霍爾猖狂大笑,賤氣充盈:“原來你會生氣啊,也只是個凡人~”
我居然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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