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三下兩下吃完面。聽見他們要看賣身契，回房去取。
幾人進(jìn)店坐下，春紅向方育介紹：
“這個是我娘、我爹，這位是我們村的里正吳四叔，這個是寶珠。”
小石頭之前就見過吳寶珠，對這個丫頭沒什么好感。
陳曉取來賣身契，吳四叔打開看了看。
他們村里沒幾個識字的，就他還識字多些，在村里也有些威望，所以做了里正。
他看完后說道：“這賣身契做不得數(shù)。”
方育冷冷道：“怎么就做不得數(shù)？”
“她爹娘還在，她自己沒權(quán)利決定賣不賣身。二來，這賣身契上沒有官家的印鑒?！?p> 賣身契不是隨便寫的，除了雙方自愿，需要有第三方見證人。嚴(yán)格一點(diǎn)，還要到村里或是官府備案。
要不然，隨便綁架一個人，逼迫她寫下賣身契，從此就成了別人的私有財(cái)產(chǎn)，這還得了！
這份賣身契上，小石頭是第三方見證人。如果不扯皮的話，這樣也可以了。但是，吳四叔明顯想要挑理，所以指出沒有官家印鑒。
方育道：“沒有印鑒就做不得數(shù)？這王法你定的？”
吳四叔不疾不徐道：“她爹娘還在，她爹娘都不知道她賣身這件事。未經(jīng)爹娘同意，這份賣身契做不得數(shù)?！?p> 方育望向春紅爹娘，問道：“那你們現(xiàn)在同意嗎？”
胡家爹娘表情局促，一臉為難。
春紅忙道：“爹、娘，當(dāng)初我在山里差點(diǎn)死掉，是東家救了我。他給我吃、給我穿，還把我?guī)У娇h城?！?p> “你看，我身上穿的這身衣服，以前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好的衣服穿。現(xiàn)在這種衣服，我有兩套?！?p> “還有，我現(xiàn)在天天都能吃上肉！”
“爹、娘，我是愿意賣身的，你們就同意吧！”
胡家爹娘看女兒氣色好、穿的好。想要同意，但又害怕阮家。
胡家爹遲疑了一下，問女兒：“你把自己賣了多少銀子？”
他想拿女兒的賣身銀子去償還阮家的二十兩。
春紅道：“東家救了我的命，這份大恩大德無法用銀子衡量。之前寶珠說，阮家要你們賠二十兩銀子，現(xiàn)在我就跟東家借二十兩銀子，你們賠給阮家。”
之前陳曉、方育商量過，賣身契上到底寫多少銀子合適。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寫具體數(shù)目。
據(jù)小石頭說，買個丫頭一般就四五十兩、七八十兩，看是什么樣的丫頭。
如果寫少了，萬一被他們贖回去；寫多了，又顯得不合理。
春紅向陳曉跪下，假裝要十分艱難才能借到銀子的樣子，磕頭道：
“東家，求您借我二十兩銀子，今后我會努力干活，用一輩子償還！”
吳寶珠突然插嘴道：“你賣身不是應(yīng)該有銀子嗎？你到底賣了多少銀子？”
小石頭瞅她一眼：“關(guān)你什么事！”
“怎么不關(guān)我事，我是在為她討公道。你們不會是沒給她銀子吧？”
“救人一命，你說值多少銀子？”
“買個丫頭四五十兩，救人一命差不多也就這個數(shù)。”
“那我花四五十兩把你買下來，然后再把你打死，你覺得怎樣？”小石頭討厭吳寶珠。
“誒！你這人怎么說話呢！”
“我怎么說話了？救人一命是能用銀子衡量的嗎！”
兩個人嗆起來，吳四叔制止：“都別說了！”
他對阮家爹說道：“你看，要不拿銀子算了？”
阮家雖然是吳家的親戚，但是他們鬧得胡家爹娘一個要撞石頭、一個要上吊。
吳四叔是里正，他不能太過偏袒阮家，要不然其他村民會如何看待他。
阮家爹道：“我們兩家有婚事在先，她已經(jīng)是我們家的媳婦！”
他想說春紅沒權(quán)利賣身，但人家爹娘在此，他們都沒開口說不同意。
春紅娘道：“聘禮已經(jīng)退了，婚事已經(jīng)不做數(shù)?！?p> 這個軟軟弱弱的女人，看到女兒東家是幫著自己女兒的，于是敢開口說話。
當(dāng)初春紅逃走，他們找了很久沒找到，以為她或許已經(jīng)死在山里。
出嫁女沒了，阮家要胡家拿小女兒抵。春紅的妹妹才九歲，怎么可能讓她嫁人，何況還是嫁給個傻子。
當(dāng)時為此鬧了好一番，經(jīng)過村里調(diào)解，胡家退還阮家聘禮，賠償阮家二十兩銀子。
相比較銀子，阮家更想要人。于是天天逼著胡家拿銀子，實(shí)則是想把他們逼到?jīng)]辦法，最終拿小女兒抵。
陳曉對春紅道：“可以，我現(xiàn)在就去拿銀子?！?p> 她拿來銀子，放在桌上。
阮家爹望著銀子，盤算了一下，說道：
“她本來已經(jīng)是我們家媳婦，現(xiàn)在重新再買個媳婦，至少要四十兩銀子?！?p> 陳曉道：“你們家媳婦是靠搶的、還是靠買的，是你們家的事。我們就只說春紅?！?p> 阮家爹帶著怨氣：“她本來已經(jīng)是我們家媳婦！”
方育在一旁道：“要是你家傻子死了，就不用娶媳婦了?！?p>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若無其事，但誰都能聽得出，這是在恐嚇。
阮家爹躊躇了一下，望向吳四叔，希望他能幫著說幾句。
本來今天請吳四叔來，是想讓他幫著要回春紅。但是沒想到，吳四似乎不幫他。
說實(shí)在的，吳四還是有些幫理不幫親的。之前他說賣身契不作數(shù)，是在幫胡家。但是看到兩老沒說不同意，春紅也說自己是愿意的，那他也就不再說這個事。
另外，他知道寶珠得了阮家五百文錢的好處，把春紅哄到阮家去。
吳四叔道：“拿了銀子，算了罷！”
阮家爹有點(diǎn)不甘心，但是看到方育威脅的表情，不敢多說什么，默默拿起銀子。
“等一下，寫個字據(jù)?！标悤缘馈?p> 她說完去拿紙筆。至少要寫個收條吧。
吳四叔親自動筆，一份是春紅借二十兩銀子的借據(jù)，一份是阮家拿到二十兩銀子、了結(jié)與胡家之事的字據(jù)。
幾人分別畫押，吳四作為見證。
春紅之事算是了結(jié)。
阮家爹氣惱吳四不幫自己，寫完字據(jù)，借口阮家村與靠山村不順路，他們四個先走了。
吳四叔惱火：這就是親戚？有事是親戚，無事不順路？
陳曉看吳四叔不像她之前想象的是個壞人，說道：
“先別著急走，留下來吃頓飯。”
“不了，一會天黑就回不去了?！?p> 吳四叔擺手謝絕。
他只是來主持公道，跟春紅這兩位東家又不熟。
陳曉道：“我有點(diǎn)事情，想跟你商量?！?p> “什么事？”
春紅爹娘忽然緊張起來，想著是不是要說女兒的事。
陳曉道：“我想找片地種辣椒，不知道你們村子能不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