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摩肩擦踵,方育一手拎著紅箭,一手摟著陳曉。
他的手掌護著陳曉的外肩,防止被別人蹭到。
一個背著竹簍的人從對面擦身而過,竹簍上破開的竹片刮傷方育的手背。
“嘶”方育輕嘶一聲。
那人似乎沒發(fā)現(xiàn)刮到別人,走出幾步遠就湮沒在熙熙攘攘人流中。
“怎么了?”
陳曉邊問邊扭頭,看到他手背上被劃出道傷口。
傷口不深,就是劃破點皮,不過有血珠滲出來。
“沒什么?!狈接?。
“流血了?!?p> 陳曉身上沒有手帕。她沒有帶手帕的習慣。索性將他手背拉過來,用舌頭舔了舔,把血珠舔掉。
方育驚呆了:她這么放得開?
之前去紅園聽歌,聽到那些庸俗粗鄙的歌詞,看她并不覺得怎樣,還在那里樂。當時他就覺得,陳曉是個放得開的女子,可以對她大膽一點。
沒想到,她比他以為的還放得開??磥碜约褐疤兄斄恕?p> “口水消毒,沒事了。”陳曉笑著對他道。
現(xiàn)代陳曉三十歲,她的同學、好朋友基本上都已經(jīng)結婚。結婚早的,孩子都上小學了。
她不是小女生,也不是獨身主義者,她也渴望有個人能與她共度一生。
但是,她的例假一直到二十六歲才來。在此之前,她覺得自己就算結婚,也不可能生孩子。什么樣的男人,能接受她這樣的女人?就算男人接受,他的父母呢?她一個閨蜜就因為結婚六年一直懷不上,在婆婆的攛掇下,兩人離婚。
然而在二十六歲來例假之后,她發(fā)現(xiàn)了黑石空間,知道了還有別的世界。從那時起,她就想著要走,沒有考慮過結婚。
在這里遇到方育,他把她當作小女生,為她掩飾,一心向她。他或許是個不錯的對象。另外……陳曉不是傻子。
“哎呀,血又流出來了?!狈接?。
陳曉拉過手背,又舔了舔。
方育重新?lián)ё∷募绨颍那楸让圻€甜。
他想親她一下,但是這大街上……方育按捺住心中的想法。
“我們去哪里賣?”方育問。
“去東街吧。”
之前聽那幾個靠山村的女孩說,她們是從東街過來的。
穿過最擁擠的路段,人流逐漸稀疏。
“不用摟著了!”陳曉道。
她知道方育摟著她的肩膀,是怕別人擦碰到她。這不,他就替她挨了一下。
方育松開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抬起在嘴邊親了一下。
陳曉看到他的動作,覺得有點好笑。
少年,你還是太年輕了!
方育看她恥笑自己,惡狠狠意有所指道:
“等回去再說!”
“唉喲,奶兇奶兇的?!?p>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p> 陳曉有時候不太理解方育這個人。他有時候看起來很成熟,讓人感覺很可靠。有時候又覺得他有點二,傻里傻氣。他仿佛有多重人格,不過倒也不讓人覺得分裂,只是有些跳脫。
南街有個南門牌坊,東街也有個東門牌坊。他們朝著東門牌坊走去,只見路兩邊這里一群、那里一窩,就像公園里拉琴唱戲的文藝愛好者,又像夜晚廣場上各占一塊地盤的跳舞團伙。
陳曉發(fā)現(xiàn)遠處有一群人特別多,一會男聲唱、一會女聲唱,圍觀的人不時發(fā)出哄笑。
她拉著方育走過去,是個男人在跟女人對歌。
只聽男人唱:“不講不笑難過天,不耍風流難過年,再過兩年年紀老,挑水淋花也枉然?!?p> 女人唱:“叫你一聲哈山哥,想妹莫要想更多,若是想得相思病,郎中沒有那種藥?!?p> 男人唱:“你講不想都是假,想得頭昏眼又花,見你打扮更漂亮,就想同你共一家。”
女人一臉羞惱,開口想唱,但是咬唇想想,轉身離開。
“哎,別走啊,還沒比完呢?!?p> 旁邊一個男人拉住女子,女子狠狠甩開他的手走掉。
陳曉沒有看到這個故事的開頭,所以結尾看不太懂。不過從最后兩句聽得出,這男人似乎在調戲這女人。
“啊,又來一個!”人群中有人指向陳曉。
剛才唱歌的男人,沖陳曉唱道:
“敢問妹妹年幾何,身邊的男人是哪個”
陳曉嘴角扯了扯。怎么這種也會被誤會?她不是來對歌的。
“紅箭,要嗎?全部買下?!狈接樕惶茫瑢δ悄腥说?。
“哦,是來賣紅箭的呀!”男人終于講人話:“你若跟我比歌贏了,我就買下你全部紅箭。”
方育自然是不會唱,沉臉道:“不買走了?!闭f著拉陳曉走。
剛才陳曉聽他們對唱,這不就是對山歌嘛。只是這種山歌沒什么藝術性,反反復復就是一個調子,用同一調子唱著不同的詞,耍嘴皮子。
陳曉會唱歌,她的藝術細胞是被外婆熏陶出來的。以前上學時,她曾經(jīng)想考音樂學院,外婆不同意。說這些東西平時娛樂下就行,不要當飯吃。于是她學了計算機。
方育拉陳曉,感覺她似乎不想走。
說實話,陳曉被今天到處對山歌的氛圍感染了,十幾年的細胞又被激發(fā)出來。這些人唱的是啥玩意?就這種也能做“哈哥”“哈妹”,是二哈吧!
陳曉對那男人道:“我唱一首,你若能接得上,算我輸。你若接不上,算你輸,買了我全部紅箭?!?p> 剩下的紅箭還有將近四兩銀子。
男人嗤笑一聲:“我輸了買紅箭,你輸了什么懲罰也沒有?”
陳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啊,是你要跟我唱,又不是我要跟你唱?!?p> 方育暗暗捏了捏她的手。
陳曉將手抽出來,問男人:“同意嗎?同意就唱,不同意我們走了?!?p> 方育臉色有些難看。
男人見他臉色難看,感到有些開心,笑道:“好啊,同意。”
陳曉清了清嗓子,開口唱道:
“小乖乖來小乖乖,我們說來給你們猜,什么長長上天,哪樣長長水中間,什么長長街前賣嘛,哪樣長長妹跟前嘍喲喂!”
此歌一出,一片安靜。
她的聲音真好聽!像露滴竹葉般泠泠,像山間黃鶯般清脆甜美。
男人呆愣半晌,問道:
“你、你剛才唱的是什么?”
“什么長長上天,什么長長水中間,什么長長街前賣,什么長長妹跟前?!标悤灾貜土艘槐楦柙~。
男人撓了撓頭,周圍人起哄。
“對啊”“對她”“趕快唱啊”
一群人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