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大的力隨著氣流撲面而來，眼前的一切都在迅速往前撤離。
“錚！”
意識里傳來巨大的轟鳴，像是金戈鐵馬踏破山河揮刀砍下，還未來得及感受到痛，便是人頭飛揚，一切過往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
耳邊還是轟隆隆的爆裂之聲，她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只覺得身體越來越輕，飄飄蕩蕩地要飛到天上去了。
腦海中的景象開始扭曲擰緊，如同被一雙無形的手擠壓從指縫里流出去的顏料，從鮮艷的彩色逐漸混成黑白兩色，轉(zhuǎn)眼便是無盡的黑。
她軟軟地倒在了金龍的懷里。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個透明虛幻的人影如同龍蝦蛻殼一般從宋染的身體里飄了出來。
宋染覺得像是落在了水里，身體不由自主地往水底墜去，迷迷糊糊不知道身處何處。
微微睜開眼睛，遠處似乎有一道光筆直地射到海底。
為什么地面的是倒著的？為什么她會穿過一層一層的樓板？為什么感覺……
她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清涼的氣息灌進了鼻腔，渾身毛孔都跟著舒展開。
這個感覺……
是無拘無束的自由。
是她從未享受過的自由。
“我……死了嗎？”
穿越厚厚的泥層，沾著露珠的青草從耳畔滑過，放眼望去一片閃著藍色火炎的藍色花海。
看著那些火焰，她莫名想到了忘川河邊的那一朵朵妖艷盛放的花朵，盛開在累累白骨之上。
「去果然是死了吧?！?p> 她緩緩閉上眼睛，任身體向著未知的深處沉淪。
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態(tài)保持了多久，忽然就聽到了一陣鈴聲。
【叮鈴鈴……】
鈴聲？
夢……嗎？
下沉的身體突然停下。
宋染看著自己籠罩在一束光里。那束光似是從頭頂?shù)乃{色花海里來，又像是來自從身后未知的海底。
她艱難地調(diào)轉(zhuǎn)著身體，一抬頭便呼吸一滯。
黑色的夜幕，浩瀚的星河，無數(shù)的機械齒輪在空中轉(zhuǎn)動，有的如同亮眼的流星從天空劃過，有的巍然不動卻被夾在無數(shù)的齒輪中飛速旋轉(zhuǎn)，有的咬合緊密卻又被無形的力量拽著遠離。
【叮鈴鈴……】
遙遠的鈴聲如同的神靈的召喚，胸中的心臟再一次熱烈地跳動起來，血脈中噴涌出一種原始的沖動。
敬畏
臣服
在未知神秘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渺小如塵埃。
她呆呆凝望著那片機械星海，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發(fā)著微微光芒的齒輪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顆齒輪就是她的，她莫名有這樣一種感覺。
宋染輕輕抬起手，那顆齒輪似有感召一般亮了起來。
飛過去吧。
或許它也在召喚著自己吧？
遵從著本能的驅(qū)使，她慢慢往那個齒輪飛去。
第三聲鈴聲又響起來。
是從腳下面?zhèn)鱽淼摹?p> 宋染低下腦袋看了一眼。一束藍色的光芒從地底穿透花海，想投影一樣在夜空中浮現(xiàn)出幾個巨大而醒目的字。
【算命通靈，知福避兇，千年傳承，童叟無欺?！?p> 【避兇熱線：4444 4444】
【看到不打會沒命的哦，親?！?p> 這是什么，廣告？
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廣告？
寒風(fēng)吹來，宋染打了個哆嗦，瞬間讓她恢復(fù)了理智。
剛剛那個自稱是半吊子的通靈師說，要讓她看看通靈師的世界。
這就是通靈師的眼中的世界嗎？
她抬眼看了一眼頭頂?shù)凝X輪星河，磅礴的思緒仍然在胸中激蕩。
宋染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臟，摸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空的。
她心臟連同著整個胸腔，都是空的。
一個圓圓的洞貫穿了她整個身體。
“為什么？”
宋染在洞里抓了又抓，什么也沒有抓到。
她覺得那里本應(yīng)該是有東西的。
第四聲鈴響，她想她應(yīng)該回去了。
那個巨大的廣告應(yīng)該就是沐謹給她的名片，只要順著光的方向，她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第五聲鈴響，宋染睜開了眼睛。
“八個4？你們的電話還真是別具一格?！?p> 沐謹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每個城市的八個8都是開鎖的，不能撞號?！?p> ***
回歸身體之后宋染只是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隨后一陣疲憊感就席卷而來，幾個呼吸之后她又暈了過去。
意識被掐滅之前，宋染腦海里只有一個：這個游戲有毛??？
失憶、精神記憶被控制、大腦強行出現(xiàn)卡頓，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都體驗過一遍了。
這回又要給她玩什么花招？
再醒過來的時候，沐謹坐在她對面拿著扇子，扇子上掛著的小鈴鐺“叮叮當當”地響著。
好像哪里不對，好像又沒有什么問題，鈴鐺本來就應(yīng)該會響。
宋染用手掌拍了拍腦袋，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清醒。
但是這樣的舉動似乎并沒有什么用。
她反倒感覺手上沒力氣，拍起來腦袋瓜竟然一點都不痛。
“你還記得驗夢三部曲嗎？”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咬手指、捏著鼻子呼吸呼吸、反扳手指?！?p> 咬手指，上下齒竟然可以咬合。
那一瞬間，她醒了。她也終于意識到是剛剛直覺是那里不對勁了。
鈴聲會提示她身處夢境，而沐謹?shù)哪莻€鈴鐺在現(xiàn)實里應(yīng)該是個啞的。
但是這里百分百保證是在游戲嗎？
有沒有可能她已經(jīng)回道了現(xiàn)實，然后又陷入了夢境？
是游戲又再坑她？還是她的記憶出現(xiàn)了問題？
她竟然沒有看到彈幕。
她現(xiàn)在在哪里？
不知道。
經(jīng)過幾次捶打之后，宋染都快木了。
這個破游戲已經(jīng)充分且深刻讓她認識到了一點：追尋過去、追尋真相沒有意義。
記憶可以被偽造，現(xiàn)實不一定是現(xiàn)實。唯一可以確認的只有一點：有彈幕=在游戲。其他的……
誰知道呢？
【系統(tǒng)設(shè)置】
宋染還沒有忘記這個功能。
呼叫系統(tǒng)設(shè)置可以叫出游戲設(shè)置菜單。
此時她的眼前真的顯示出了系統(tǒng)界面，上面標著【彈幕：劇情需要，已禁用】
好嘛，果然是游戲搞她。
“這里是夢境嗎？”宋染問對面的沐謹。
沐謹拎著鈴鐺晃了晃，“一個簡單混淆視聽的小技巧罷了。我還以為你會多睡一會。不要擔(dān)心，我只是想節(jié)約時間才把你帶到夢境中來。
每次通靈之后回到身體，身體都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重新適應(yīng)自己的狀態(tài)。
通常你會陷入深睡眠狀態(tài)無法醒來。不過以后多加練習(xí)。這種情況會慢慢改善的?！?p> “這里我的夢境？”
這個她過去的經(jīng)歷？
宋染看著四周，還是那個簡單的審訊室，只不過抱著她的金龍不見了。
沐謹解釋：“準確地說是我給你創(chuàng)造的一層夢境?！?p> 他把扇子一扔憑空消失在空中，響鈴聲也隨之停止了。“不過我現(xiàn)在在你的夢里，夢境的主導(dǎo)權(quán)還在你手上。希望你不會想要弄死我”
“你想和我說什么？”她指了指角落上的攝像頭問沐謹，“有人會知道我們在夢境里談了什么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有人想知道，總會有辦法知道的?！?p> “剛剛現(xiàn)實里你說你想知道世界運行的秘密。那么現(xiàn)在呢？在這個似乎更難被人知曉談話的夢境世界里，你想和我說些什么？”
沐謹坐直了身體，十指交握著放在桌子上，看起來是要跟她談比較嚴肅的事情了。
“世界運行的秘密是說給其他人聽的。我來找你是因為有人預(yù)言到下一個穿越者馬上就會來了。
如果他降臨之后依舊證實你的預(yù)言，上面就會同意你的實驗計劃?！?p> 宋染沉默著沒有說話。
在第二幕的時候，游戲就創(chuàng)造出了虛構(gòu)的情節(jié)。
雖然她不知道支線一和支線二哪一個是假的，但至少有一個是假的。
或許游戲在這里也是給她畫了一個餅，只是為了讓游戲劇情更加圓滿，跟現(xiàn)實沒有關(guān)系。
如果回到現(xiàn)實，她或許還要見一見沐謹，旁敲側(cè)擊地問一下。
宋染面無表情地問：“什么預(yù)言，什么計劃？抱歉，我失憶了，你可能要說得更具體一些?！?p> 現(xiàn)在她不想表露自己的各種想法。
就像之前過去的自己提醒她的，系統(tǒng)里的一切都會被看見，她游戲中的一切表現(xiàn)應(yīng)該也人能想辦法看到。
而且她有一種預(yù)感，回到現(xiàn)實之后她很可能會再次遇到記憶審查。
她猜彩票是從來猜不準，但是倒霉的事情基本一猜一個準，怕什么就來什么。
她覺得還是盡可能保持沉默比較合適。要是再跟之前一樣遇上什么大型事件，她的記憶可能還會被再次檢查刪除。
在游戲里也是一樣的。
需要保持靜默，保持善良的性格底色，這才是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
因為理論上來說，過去發(fā)生的一切都可以被看見。
沐謹沒有跟她說有關(guān)計劃的事情，只是說：“那個穿越者可能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人，他會給我們帶來一些關(guān)于夢魘大潮的新的消息?！?p> “未來？”
宋染那張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疑惑的表情。
在世界運行的中不存在的未來回到過去的現(xiàn)象。
時間就是一條非常嚴謹?shù)木€，它只會一往無前、從不回頭。
哪怕是時間循環(huán)，按照的管理世界和其他世界作為參考坐標，時間也依舊在流逝。
所以同一個世界中的人，不可能存在什么未來回到過去的情況。
難道又是一個在時間循環(huán)中記憶抹除失敗的人？
但是怎么會中途恢復(fù)記憶呢？
不應(yīng)該啊，記憶修改應(yīng)該在循環(huán)一開始就已經(jīng)操作完成。
如果真的有人能在循環(huán)的過程中想起來，這種人也會被認為是穿越者嗎？
沐謹并不知道這些操作流程，他只知道，那可能會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
“更具體的信息我不方便在這里告訴你，但是那個人確實是快要來了?！?p> 游戲的現(xiàn)實中
金龍發(fā)現(xiàn)沐謹這小子也睡著了，而且看精神場似乎是跑到別人夢里造夢去了。
它低頭看了一眼懷里昏睡不醒的宋染，伸腳踢了一下沐謹?shù)耐取?p> 有什么話是不能著它的當面講？就欺負它不會入夢唄。
不管，先把沐謹給弄醒了再說。宋染剛失憶，說不定連控夢都不會，要是在夢里被這小子欺負怎么辦？
它發(fā)誓，它絕對不是小心眼吃醋，就是單純覺得這小子不對勁。
感知到現(xiàn)實里的動靜，沐謹皺了皺眉，“晚點再說吧?，F(xiàn)在你該醒了?！?p> 【啪！】
他打了一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