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喜訊

　　“……你？”

　　“我怎么了？”虞云瞬間如炸了毛的貓咪呲牙咧嘴，“你師父我也是周朝的少年英雄，誰見了我不恭敬地稱我一聲‘虞小將軍’？”

　　岑玉皎搖頭，語氣漸落寞，“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自然是我大周的常勝英雄，只是我需要在朝堂上操弄權(quán)術(shù)，野心勃勃之人?！?p>　　“虞小將軍你已經(jīng)幫了我許多忙，可我不能再將你拉下水，我知道你不愿卷入朝堂斗爭，你應(yīng)該是北越展翅騰飛的雄鷹。”

　　她的視線落在虞云刀鋒似的斷眉上，他的臉頰布滿著錯落的傷痕，雖已褪皮結(jié)痂，但仔細(xì)看去依舊清晰，俊朗的容貌看起來十分猙獰。

　　這是他的功勛，是他保衛(wèi)周朝疆土遼闊的見證。

　　“好，我本來也不想與那些口蜜腹劍的奸人打交道?！?p>　　虞云緩緩舒展高攏的眉頭，他抬手揉弄著岑玉皎的腦袋，謹(jǐn)慎叮囑道：“你一定要萬事小心，這朝堂可是吃人的，碰到困難都讓你那兩個丫頭找我。”

　　“好。”岑玉皎目含感激地盯著他。

　　虞云忽覺掌心多一溫?zé)?，垂下眼皮瞧去，只見自己的掌心安靜地躺著一白釉藥瓶，爾后耳畔縈繞著少女的溫聲細(xì)語。

　　“你在北越時常受傷，再苦再難你都熬過來，這金創(chuàng)藥是我向太醫(yī)求來的，再深的傷口也能愈合，我只期望你永遠(yuǎn)不要用到?！?p>　　虞云斜靠在云光殿外的宮墻處，極目遠(yuǎn)望一眼岑玉皎消失的方向，不時把玩著手里的白釉瓶。

　　沉甸甸的重量壓在他的心尖上喘不過來氣。

　　他自嘲地拉起嘴角，若是他愿意為了岑玉皎留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上呢？

　　可惜有些話第一次未說出口，便再也沒有開口的勇氣。

　　當(dāng)初溫將軍執(zhí)意讓他回京守著永嘉長公主，他那時對矜貴傲慢的小公主只剩下厭煩。若不是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他怎么也該逃了。

　　如今卻被小公主的真摯誠懇蠱惑，倒是難以自拔。

　　真料是世事無常。

　　虞云瞇著眼眺望著遠(yuǎn)處的云光殿，他的小徒弟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今后他只守著她健康順?biāo)?，余生無憂即可。

　　倒是那個不長眼的負(fù)心漢，怎么也該受點(diǎn)教訓(xùn)吧？

　　—

　　冬兒一推門走進(jìn)云光殿就見岑玉皎雙手托腮，視線沒有聚焦地凝望著遠(yuǎn)處。

　　少女嬌媚可人，瀑布似的柔亮烏黑的秀發(fā)伴隨著晨曦與霜色一同垂落肩頭，細(xì)白的手掌托著兩腮，眼睛里含著清澈透亮的玻璃，只是此刻卻被籠上一層迷蒙的紗霧。

　　冬兒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眼底劃過驚艷。

　　怪不得別人都說永嘉長公主擔(dān)得起上京第一美人的稱號，就算沒有長公主這金尊玉貴的身份，狂蜂浪蝶也不會少，實(shí)在是美得驚心動魂。

　　若她是男子，有這般傾國傾城的美人伴在身側(cè)，定是每日像寶貝疙瘩似的擁在懷里，憐她愛她，怎會叫她平白受委屈。

　　只可惜這般貌美的人也會被不長眼睛的薄情寡義之人辜負(fù)。

　　冬兒癡癡地望了她好久。

　　“冬兒？”岑玉皎疑惑地擰著眉。

　　冬兒這才回神，想起來自己是來告訴公主好消息的，“殿下，奴婢剛剛從她們議論的閑言碎語里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岑玉皎正被煩心事折磨而煩悶不已，對宮里雞毛蒜皮的八卦實(shí)在是難以提起興致。

　　她微攏含著霧氣的柳眉，心底翻涌著幾絲愧疚，自從那天誤傷柳長彥，她便縮在云光殿里不敢主動去弘文館。

　　原是想著因?yàn)樵S策的花言巧語而誤解柳長彥，便主動去弘文館念書來減輕幾分愧疚，誰料陰差陽錯反而使怨結(jié)更深。

　　難不成她與柳長彥之間是天生的敵對？

　　“今天許策那個負(fù)心漢可真是多災(zāi)多難，走了背運(yùn)，聽聞先是陛下在翰林院眾人面前大發(fā)雷霆，嚴(yán)厲斥責(zé)他，還差點(diǎn)降了他的職。”

　　“后來回許國公府的路上，又被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五大三粗的硬漢們圍著，嘴里嚷嚷著‘叫你騙婚他家妹子’，足足打了半個時辰。要不是官兵趕到，怕是要丟了半條命?！?p>　　“回到許國公府時，那模樣，嘖嘖，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p>　　冬兒此刻宛若茶樓里的說書先生，將從宮女們私下的議論添油加醋地講給岑玉皎聽。

　　話語里里外外都透露著十足的幸災(zāi)樂禍，誰讓那許策是個眼瞎心盲之人，她家公主沉魚落雁之貌，怎么敵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女？

　　聞言，岑玉皎臉上卻沒有什么喜色，反而垂下眼簾斂起復(fù)雜的神色。

　　知道許策辜負(fù)于她的人不過是清蕊冬兒和虞云三人而已，連父皇祖母她都未曾松開口告知，第二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巧合。

　　岑玉皎暗想，清蕊和冬兒都在宮內(nèi)，手怎么也伸不到高大的宮墻外，思來想去唯有虞小將軍一人嫌疑最大。

　　罷了，反正她終歸會讓許策吃苦頭，這也算是個小小的警告。

　　“殿下怎么瞧著一點(diǎn)也不開心？”

　　冬兒的目光掠過岑玉皎低垂輕顫的長睫，臉上淡淡的瞧不出情緒，她困惑道：“這難道不是一件惡有惡報的喜事嗎？”

　　“無事，我只是覺得這報應(yīng)太過輕松，太過便宜他了?！?p>　　岑玉皎松下蹙起的柳眉，抬起點(diǎn)點(diǎn)星眸話鋒一轉(zhuǎn)道：“你可知為何父皇會在翰林院發(fā)火，還差點(diǎn)降了許策的職？”

　　那翰林院被重兵把守，如同密不透風(fēng)的墻，除了最后的消息傳遍了朝野，那大發(fā)雷霆的緣由是半點(diǎn)風(fēng)聲都透不出來。

　　冬兒也不好妄加揣測，只能支支吾吾道：“奴婢也不知，大概是伴君如伴虎，圣心難以揣測……”

　　她忽然想起什么，繼續(xù)道：“不過柳大人似乎入了陛下的眼，特封他為翰林學(xué)士?！?p>　　柳長彥？

　　岑玉皎呼吸一滯，驚訝地側(cè)目向冬兒瞥去。

　　柳長彥從小小編修一躍成為翰林院學(xué)士，竟一下攀上了比許策還高的位置，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臉嗎？

　　平日里許策就煩厭他，只不過他官位家世皆高于柳長彥，也不必特意針對他，自有優(yōu)越。

　　如今官位壓他一頭，見他還要謙恭有禮，許策這下子怕是要?dú)獾絿I血。

　　她與許策相識近三年，除了沒有看穿他從未達(dá)到眼底的溫柔深情，還是對他有所了解，他太過執(zhí)著于權(quán)勢名利，是個明目張膽的野心家。

　　她那時也蠢，被虛偽的真情蒙蔽了雙眼，竟沒有想到這般野心勃勃之人怎么會待她真誠？

　　冬兒點(diǎn)頭確認(rèn)，岑玉皎頓時譏誚地翹起嘴角，冷笑一聲，似乎都不用她出手，許策已經(jīng)將自己囿于困頓窘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