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過河
一具棺材做好，上面插著野花雜草。迷龍正帶人將尸體放進棺材，然后緩緩落入坑中。棺材不大，也沒有三寸厚，但也是一具棺材。
死啦死啦扭過頭問向那個女子：“他為什么要幫你？”
“我遇見君子了，急公好義的君子，路見不平的君子?！迸诱f。
“怪哉?！?p> 于是死啦死啦朝正在下葬的人群大喊：“磨蹭什么，耽誤行軍速度一個都跑不了，老子全給你們執(zhí)行軍法。埋了就走，一群人失心瘋，日本人就在后面，命都不要了是嗎？”
迷龍真的做到了，他造了一具棺材，埋了一具尸體。然后把那對母子放在大車上，一個人推著大車走，機槍和豆餅的彈藥箱也放在上面。死啦死啦也沒有昏迷，他的威嚴還在，沒有被人破壞。
我們的隊伍依舊整齊，向著開闊的山脈和云層走去。死啦死啦看見迷龍推著大車，那對母子坐在上面，想要訓(xùn)斥幾句，可是迷龍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不顧車上母子的顛簸，推著木車走在隊伍前列。死啦死啦看見了訕訕然，用手指點了幾下迷龍，后者憨憨一笑。
陳余還是帶人走在后面斷后，行進兩小時后，耳邊傳來怒江波濤洶涌的水流聲。
沿著江畔的公路走，遠遠就能看見一座石橋，石橋旁還有一座渡橋。橋頭擠著大量人群和汽車，渡橋也擠著大量的人群。潰兵們有槍的拿槍開路，沒槍的賣力擠上石橋或者渡口的竹筏，普通民眾礙于槍口的威脅只能站在遠處。
死啦死啦下令停止前進，陳余交代和他同行的煩啦注意警戒，然后小跑到他身旁。
“全部都是人。”死啦死啦說。
陳余拿起望遠鏡觀看河對面的江防，草草的陣地，暴露在視線內(nèi)的重機槍巢，還有丟在公路上的兩門三一式六十毫米迫擊炮。一群人蹲在戰(zhàn)壕外，饒有興致觀看橋上、渡口亂糟糟的潰兵以及難民。
河對面的戰(zhàn)壕內(nèi)，走出十幾個人，用槍口呵斥橋上的潰兵及難民，開始在橋上安置炸藥。
死啦死啦奪過陳余的望遠鏡看：“怎么樣？”
“整理隊伍，你帶人維持秩序讓民眾和傷兵過河。我?guī)嗽谀咸扉T上面構(gòu)筑陣地，這么多人一時半會兒過不完，日軍追來就是大亂?！?p> “你就這么想死？”
陳余不解的問：“誰想死？”
“你??！”死啦死啦說：“臟活累活，找死的事?lián)屩觯屛医M織秩序過河渡江。我們過去了，日軍打過來你帶人頂著，你就這樣喜歡糟踐自己？”
陳余將死啦死啦手里的望遠鏡搶過來：“打出旗幟和番號，我們有番號。立即組織人員維持渡口秩序，讓難民和傷兵先走，我?guī)肆⒓丛谏筋^構(gòu)筑防線抵御日軍。不想讓我和兄弟們死在這里，你就做事做麻利些?！?p> “用什么番號？”
“帶上麥師傅，他是盟軍聯(lián)絡(luò)官可以和上峰取得聯(lián)系，對面那群人根本守不住江防。用川軍團少校營長林譯所部，我們的情況和番號上面知道，帶上麥師傅，他可以聯(lián)系軍部要我們的身份證明，記得甄別想要過江的日軍探子?！?p> 說完，陳余就扭頭離開。
死啦死啦回頭愕然道：“命令和計劃都讓你制定好了，要我這個團長做什么，要不你來當團長唄？”
“等你死了我就當，現(xiàn)在先留給你?！?p> “烏鴉嘴······”
很快人員分布就下來，陳余帶著一路打過來的老兵爬上南天門，而死啦死啦帶上對他如視神明的年輕潰兵們。一千多號人分成兩部分，陳余帶上最有戰(zhàn)斗里的精銳準備爬上南天門。
拍打迷龍的頭，陳余拎起機槍和彈藥箱丟給他。
“打仗了，你當自己推著一門山炮？”
迷龍眼神盯著車上的母子兩人，疑惑的問：“不是過河嗎？”
陳余沒好氣的說：“這么多人得過到什么時候，構(gòu)筑陣地阻擊日軍。這娘倆又不是沒有腿，讓他們跟著民眾過河，等你能活下來繼續(xù)和她再續(xù)前緣?！?p> “我去打仗了，你們跟著那個死啦死啦過河?！泵札垖χ訙厝嵋恍?。
女子默默抱著孩子離開木車，走了兩步忽然回頭說：“我等你。”
“啥？”
“你活下來，我就等你。”女子抬起頭自然而然說。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迷龍走上前抱住女子，也抱住那個孩子。孩子被夾在兩人身前很不好受，掄起拳頭砸在迷龍頭上，用力扯迷龍的頭發(fā)。女人沒有拒絕迷龍，就讓他這樣抱著自己。
然后迷龍從口袋里取出一把金戒指和項鏈，還有幾塊手表。他將自己身上全部的財物都給了女子，釋然一笑拿起機槍，攬住陳余的肩膀往南天門上走。
陳余是被迷龍裹挾的，他蠻橫的力氣讓陳余無法拒絕。然后陳余發(fā)現(xiàn)迷龍在哭，沒有哭出聲，但是眼淚從他臉頰劃過，他不想在這對母子面前留下眼淚，這關(guān)乎到他的自尊心。
“放手，老子還有事情要做，你以為跟你似的拿起機槍就行？”
迷龍梗咽道：“我有老婆孩子了，有了?！?p> “有就有唄！”陳余扯開迷龍的手爪：“記得回去之后請老子喝喜酒，你們可是我摻和成的，到時候給你爺爺我跪下磕幾個響頭。”
“你是我兄弟，一輩子的兄弟?！?p> 陳余笑了笑，推動迷龍的肩膀，目送他走上南天門光禿禿的山頂。
“帶上工兵用具。”陳余抓住煩啦的肩膀說：“上去之后立馬派人警戒，構(gòu)筑戰(zhàn)壕，布置火力點?！?p> 煩啦點點頭：“有那么玄乎嗎？”
‘咻······嘭！’
遠處傳來早已消失多時的爆炸聲，那是日軍的火炮。聽見炮聲，煩啦變換表情，瘸著腿催促重機槍組爬上山坡。
三百多久經(jīng)戰(zhàn)火，從機場一路打過來的同袍無言走上山坡。當看見陳余帶領(lǐng)他們，這些人就已經(jīng)明白，又要打仗了，還是一場該死的仗，被陳余這個該死的連長帶去打。
‘嘭~~~！’
連續(xù)的爆炸聲響起，河上的石橋被炸塌。不少人就這樣掉進河中，不知道是被炸死還是被淹死，沒死的掙扎游向河邊，又被落水的人慌張摁在身下。
負責(zé)江防的師部特務(wù)營炸斷石橋，不管上面正在通行的民眾和潰兵。這一炸，落入洶涌河水中的人不下百人，更多的人被炸死、淹死。
往山上走構(gòu)筑陣地，阻擊日軍前鋒追兵。
沒人有怨言，一路上的勝利讓他們對于與日軍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默然。日本人也不過如此，打了那么多仗我們還是贏了，這次也依然會贏，然后一起過河回家。
陳余站在山坡上俯瞰河邊正在組織潰兵和難民的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槍決兩個搗亂哄逃的潰兵，將局面徹底穩(wěn)住。我們的人舉起槍，死啦死啦正在讓過河的潰兵卸下武器，由我們隊伍中沒有武器的人拿上。過河的不需要武器，沒有過河的我們需要。
河邊有幾千？不止，有萬余人等著渡口的兩艘竹筏過河，這要等到什么時候。
阿譯長官已經(jīng)豎起軍旗，維持有序的秩序批次送潰兵和難民過河?？笛九e著旗幟站在竹筏之上，麥師傅坐在竹筏上望向正往山坡走的眾人，然后摘下行軍帽，向山坡上爬行的軍隊致禮。
麥師傅看見陳余，揮手向他致意，陳余也看見了，笑了笑轉(zhuǎn)身幫要麻抬重機槍。
竹筏之上，麥師傅死命抱住電臺，他知道這是陳余他們能活下來的保證。死啦死啦說對面江防部隊打不了仗，只能是陳余帶人阻擊日軍，讓河邊的民眾和潰兵過河。
朝山上的軍隊大喊：“上尉！活下來，我們約定好了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