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傷員
“沒瞧過死人?”
煩啦倚在沙袋上呆滯的點頭:“沒瞧見那么多死人,這仗我們打贏了。”
“走了?!标愑啻叽俚馈?p> 失魂落魄注視江灘上、陣地前的日軍尸體,煩啦還是沒有從剛才激烈的戰(zhàn)斗中緩過神。他臨時負責的陣地抵擋住日軍最后臨死一搏,五百多日軍尸體,有兩百多倒在他的陣地前。
尸體一具疊著一具,就是沒有沖進陣地,最靠近陣地的日軍尸體僅有七八米遠。煩啦的陣地離江灘不過兩百米遠,就是這段距離讓日軍含恨而終,無法突破煩啦的陣地,便無法威脅東側(cè)陣地。
含恨而終,這是對日軍此次強渡的最佳定義。
這次竹內(nèi)連山損兵折將,幾乎將一支步兵大隊葬送在東岸,江水滔滔沖刷石灘上的尸體,鮮血緩緩流入江中。竹內(nèi)連山不會在有想法強渡東岸,此次他擁有一個師團級別的火炮都無法奪得東岸,精銳的部隊落了個含恨而終,任何上司都不會允許他再冒險。
進攻不行,那便只有防守,得是我們考慮如何奪回南天門了。
攙扶起倚在沙袋上的煩啦,陣地上的川軍團士兵正在撤退,這里已經(jīng)由虞嘯卿的特務營接手。如果日軍還想繼續(xù)強渡,這處陣地依舊會像一把利刃插在他腰間。
蛇屁股正在幫忙搬運傷員,哀嚎聲傳入陳余耳中。
對了,我們還有傷員在醫(yī)院,豆餅也在醫(yī)院。陳余這段時間忙完了,忘了那群南天門上撤下來的傷兵,那群人個個都是斷手斷腳,把他們從醫(yī)院領(lǐng)出來做什么?
放羊還是種地,就他們那個樣子,生活都成問題。
扶著煩啦來到集合點,阿譯正在整訓隊列。兩列而行,朝著祭旗坡前進。
還好,虞嘯卿派遣運輸連的卡車拉上答應給我們的彈藥補給,我們跟著卡車后面行軍。
死啦死啦搭上順風車,坐在卡車后面朝我們使鬼臉,山路顛簸差點把他甩下去。嘴里發(fā)出鬼叫聲,回聲響徹于森林。
祭旗坡的山脊線在我們眼中出現(xiàn),死啦死啦已經(jīng)坐在地上等我們。而他身后就是東岸陣地,那里的槍炮聲依舊在作響,是對南天門上的日軍報以顏色,也不管能否殺傷日軍,純粹聽個響,用假象的戰(zhàn)斗激烈來迷惑自己,忘卻之前的潰散。
我們拿著從東岸陣地上偷竊而來的工具挖掘戰(zhàn)壕,挖掘散兵坑,然后連點成線。有老兵帶著,新兵發(fā)揮出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記憶,對于戰(zhàn)斗,還是挖地對新兵而已熟悉。
陳余扯動阿譯的手臂說:“傷兵怎么辦?”
“送醫(yī)院啊。”阿譯回答。
“豆餅他們呢?”
“誰?”
“豆餅他們?!?p> 阿譯恍然大悟,他也忘記有一群傷兵在醫(yī)院。死啦死啦扭著碩大的屁股在祭旗坡亂舞,瞧見陳余和阿譯兩個人絮絮叨叨說這什么,于是走來。
“我說,你們兩個不去看著,在這里做什么?”
阿譯苦著臉解釋道:“我們忘了在醫(yī)院的傷兵,就是南天門上的傷兵,一百多傷兵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p> “那群家伙說不定好著呢,都不愿意回來,別管他們?!?p> 死啦死啦說完,帶著心虛和痛不欲生想逃離兩人身邊。
是??!管他們做什么,弄來一群缺胳膊少腿的傷兵,連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們打仗不需要這些人。我們什么都不能為他們做,死啦死啦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樣子,想讓他們自生自滅。
沒人知道,那就繼續(xù)不知道,做一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混蛋,比當一個良善君子更舒坦,心中不會有愧疚,也不會害怕??床灰娔切┤?,心里也少一份自我譴責。
陳余鼓起勇氣說:“把他們帶回團里,現(xiàn)在我們也不差他們一天幾口飯吃。團里剩下的槍械還是賣掉,想回家的給些路費,不想回家的就在禪達給找個地方養(yǎng)著。
我們已經(jīng)讓死人寒心,不能讓活著的人在流淚?!?p> 聽見這話,死啦死啦再也邁不開那猶如灌鉛般的雙腿,他知道怎么回事,想用蹩腳的謊言來忽悠。
死啦死啦沉默著爆發(fā):“我欠下的帳,我自己來還。明天我就去醫(yī)院把那些人都接出來,估計也沒幾個能活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重傷員,缺醫(yī)少藥能活下來的不多,沒多少要養(yǎng)活的。”
對于我們的軍隊來說,傷殘士兵比死人更麻煩,死人給張陣亡通知書就已經(jīng)算仁至義盡,傷殘士兵一般都是丟路邊。我們國家人口基數(shù)很大,日軍殺死我們的人,比我們自己舍棄的多不了幾個。
有些軍隊的軍醫(yī)院就是處理站,直接處理掉難以治愈的傷員。手術(shù)臺上用鑷子掐斷血管,用柳葉刀劃破大動脈,用沒有消毒的工具給士兵造成二次污染,最后挖上一個大坑,往里面一丟。
美名其曰:戰(zhàn)損過大,救助能力不足。
最難過的是,我們真的戰(zhàn)損過大,救助能力不足,這是一個完美的借口。
很快,我們就結(jié)束掉這個話題。草草收場,不愿在繼續(xù)聊這個事情。此次支援東岸陣地,又讓我們多了幾十個傷員,送去醫(yī)院,正常治療也沒幾個能活的。
夜幕時分,祭旗坡上的陣地初具規(guī)模。
東岸陣地還在與南天門上的日軍隔空交火,看兩側(cè)射出的火光,南天門上的日軍顯然不太想搭理東岸陣地,偶爾射出兩發(fā)炮彈,只為證明他們還沒有放棄。這事看樣子已經(jīng)成為虞師尊嚴之戰(zhàn),誰認慫、誰沒有炮彈誰就是孫子。
老兵們已經(jīng)躲在祭旗坡后面的炮火死角做飯,而新兵們?nèi)缤梁淖右粯泳虻兀褢?zhàn)壕挖的更深,時不時抬起頭望向山林中的篝火,深吸一口飄蕩而來的飯菜香。
一群老兵窩在篝火旁,鍋里煮著粘稠的稀飯,死啦死啦正在把罐頭、肉骨頭、蔬菜葉、番薯之類的東西往每一個大鍋里丟,最后再撒上一把鹽。蛇屁股跟在他后面,監(jiān)視他。
迷龍從運輸排的板車上卸下幾箱子東西,現(xiàn)在全團除了武器之外的物資都歸他管,只需要每天向阿譯核對賬目,但他現(xiàn)在從每天變成三天一次。
“都是好東西?!泵札埑愑嗄_下丟下一個箱子。
打開箱子,陳余發(fā)現(xiàn)里面是云南的地方小吃,一種用蕎麥制作的面餅,很是香甜,不知道他從什么地方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