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房間里的泰拉斯奎巨獸
“燒死我。”
夏伯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銀發(fā)男孩安洛真摯的懇求在耳畔回響。
“可以請您燒死我嗎?不然祭典又要推遲了呢。畢竟我是異鄉(xiāng)人,真的很不好意思給鎮(zhèn)子上的大家添麻煩。”
銀發(fā)孩子的目光雖然滿溢恐懼,卻誠懇而堅定。
他就這么直挺挺地盯著夏伯倫。
緊接著,夏伯倫聽見身后有人在喊他,是瑪莎阿姨:
“嘿,小夏伯倫,你在這兒??!儀式完成后,我們?yōu)樾“猜鍦蕚淞艘粋€新身體,就是地上的稻草人。
“雖然說變成稻草魔像后小安洛應該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不過你可以重新和他做朋友嘛?!?p> 夏伯倫難以置信,透骨的寒意在脊背上流轉。
似乎瑪莎阿姨不認為之前“讓他用唯一的治療法術醫(yī)療安洛”,和現在“燒死安洛”之間有什么邏輯矛盾。
夏伯倫澄澈如綠寶石的雙眸舉目四望,密密麻麻的人群將他們環(huán)繞。
他們的目光和安洛一樣真誠而堅定。
人群就這么看著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男孩安洛。
有的人在向不知名的存在祈禱,有的人在念誦奇怪的咒文,有的人在唱歌,有的人在議論著什么,有的人則在歡呼。
這些人涵蓋了夏伯倫所認識的許許多多原本看起來心地善良遵紀守法的居民——
永遠唯唯諾諾的老木匠約翰注視著廣場中央,靜默不言??偸窃陲L歌廣場上為行人演奏的藍襯衫波爾正低著頭,沒有理會焚燒活人的祭典,現在仍舊專心致志地吹響笛子。時常騎著自行車在小鎮(zhèn)中穿行的郵差薩姆雙手抱拳,向廣場中央念誦起拗口晦澀的神秘咒文,擠出一個個沉重的鼻音。
一絲不茍的警官福萊特維持著人群的秩序,一邊反復監(jiān)督和督促點火流程。鎮(zhèn)長托夫勒站在遠處,眺望十字架上的安洛,一手放在左胸前。他的身上纏著繃帶。
夏伯倫左顧右盼,只希望從任何一人身上尋覓到任何詫異的眼神,但他找不到。
眾人的鎮(zhèn)定自若和他的慌亂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反差。
夏伯倫忽然意識到:人對事物合理性的判斷,比自己想象得更容易受到外在的氛圍干涉。
在安洛誠摯的注視下,在瑪莎阿姨的請求下,在群體氛圍的壓迫下,夏伯倫忽然覺得自己想通了,誰能拒絕這樣合理的請求呢?
既然大家都這么做,那么肯定是對的吧。
“好的,我想想看有沒有什么在雨中點火的神術?!鄙倌昴翈燑c了點頭。
夏伯倫思考了起來:
零環(huán)戲法【圣火術】能召喚的本質是圣光,不適合用于點燃物體?!酒嫘g】適合神棍裝神弄鬼,可以制造各種各樣小型的超自然效果,不知道對點火是否有幫助?!救紵帧奎c燃物體的特性尤為合適,但是法力······
等等!
等一下!
夏伯倫清醒了過來!
他想起了過去的世界。
他想起了以前的朋友,想起了名為鄧肯的話癆爭論向日葵是否該放在最后一排的情景。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親人,想起了兒時總是帶著他到處鬼混的瘋丫頭表姐。
他想起了家里不為人知的“特殊工作”,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使命,想起了曾在地球所受的訓練,想起了地球的神祇,想起在日記中從未提及的種種。
瑞歐力的春和秋與他無干,無風之地的晴和雨更是如此。
他比所有的異鄉(xiāng)人更像是一位異鄉(xiāng)人。為什么要在意別人的傳統(tǒng)、習俗、社交準則呢?
汗水,打濕了衣襟。
奇怪,自己剛才怎么真的在,
一本正經地思考如何燒死一個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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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題目“房間里的泰拉斯奎巨獸”中的“泰拉斯奎巨獸(Tarrasque)”是一種體型龐大、威力駭人的奇幻怪獸,dota里翻譯叫恐鱉之心/魔龍之心的道具就是其心臟。放在本文中代指奇幻版的“房間中的大象”。 .房間里的大象elephant in the room,指觸目驚心地存在,卻被明目張膽地忽略、甚至否定的事實或者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