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消化的菜葉子，西蘭花瓣，又出現(xiàn)在了蘇沐歸的眼前。
講真，這次吐的不算很激烈，主要也是取決于他實在沒有吃些什么。
蘇沐歸撕下幾張卷紙，將濺到馬桶邊上的嘔吐物擦掉，扔進垃圾桶里。
他渾渾噩噩的走到水槽邊，洗手盆邊漱了漱口，將廁所門推的嚴實后，他把穿的上衣脫了下來，取了一個略比水槽小一些的盆，加上水后泡在里面。
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能在這件衣服上聞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洗衣機上搭著前幾天他新買的一件襯衫，由于還沒有洗過，他連商標也沒有摘，這時候他也不顧得衣服是否干凈，將它披在了身上。
拽下商標，扣上扣子，他走出了衛(wèi)生間。
深吸一口氣后，蘇沐歸坐在沙發(fā)上，電視機前。
“最新消息，警方剛剛判定游艇上無人生還，目前船支打撈工作仍在進行中?！?p> “下面請導播將現(xiàn)場切給警方發(fā)言人?！?p> 盡管用盡全力去抵觸，但蘇沐歸仍舊不由自主的進行著回憶。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是親身經(jīng)歷這一場事件了，如果把現(xiàn)在的他代入進去，那么可能看到辛格麗特噴涌的血液，就已經(jīng)癱在地上不知所措了。
老天給予他的最大幸運，就是將他的直覺和感性分割了開來。
當他將身體的控制權(quán)交予直覺之后，意識也就只是一個旁觀者，感性也只是一個延遲受傷的觸發(fā)機制。
經(jīng)歷了這兩次事件之后，他開始害怕自己如果再會有下一次的話，直覺是否依舊好使，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如果下一次撞擊的是毒氣裝置的按鈕，那么他估計就會將與他同行的人拉入深淵。
“我在想些什么啊?！?p> 這一瞬間的自我否定又被翻滾的感性所淹沒。
“為什么我連自己都不了解啊。”
身體的控制權(quán)似乎不在于他，而在于他生理對情況的判斷，這也證明了他有極強的不穩(wěn)定性。
他閉上眼。
“……原則問題，絕不姑息。請各位公民放心，不要不必要的驚慌。”
“怕了？”
蘇沐歸有些茫然。
他的腦海中闖蕩著辛格麗特的聲音。
他還活著嗎？
他還活著。
“組織的目的，就是清除一切不利于地府天國的因素。由于我們的行動通常在其他暴力部門的前面，所以我們又叫｀破風＇?！?p> 劉百山？
“好亂啊這一切?！?p> 蘇沐歸嘟囔了一句。
突然，他感覺到全身傳遞著一種溫暖，讓他十分驚訝。
他睜開眼。
臉上傳開柔軟的觸感。
唐郁安將面頰貼在了他的臉龐，緊緊的將他抱住，他能清除的聽到她的呼吸。
“你在發(fā)抖?！?p> 這句話很輕，但貼著他的耳朵，蘇沐歸能夠聽的很清楚。
“我在發(fā)抖？”
像是機械般的復讀，他喃喃的重復了一遍。
“我在發(fā)抖?！?p> 唐郁安的擁抱更緊了一分。
“你是害怕死亡嗎？如果是的話，你就不會去救辛格麗特了?！?p> “你怎么知道的?！?p> “他是不會主動用這藥劑的，缺失的試管只有可能是你用的，而你的直覺，是不會讓你受致命傷的?！?p> 蘇沐歸的后背緊貼著沙發(fā)的靠背，雙手杵在腿邊。
“是啊，那我在怕什么呢?！?p> “你沒在怕。”
“我沒在怕……”
如同夢囈一般，蘇沐歸的這句話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
“你只是對眼前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傷，感到慚愧。”
“我們的行動，總是伴隨著死亡……明明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卻失去了呼吸?！?p> “我快麻木了……”
“抱緊我?！?p> 唐郁安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又向前貼緊。
蘇沐歸的雙臂交叉抱在她的身后。
“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感受到了嗎？”
“感受什么？”
唐郁安沒有說話，而是閉上眼睛。
蘇沐歸有些恍惚，他也將眼睛合上，試圖去感受她言中之意。
“鼓聲，好輕?！?p> 他在心里默默道，
“不是，不對……不是鼓聲，是……是她的心跳?！?p> 他如同醍醐灌頂般將睜開雙眼，唐郁安烏黑的頭發(fā)散發(fā)著香氣。
“我們還活著啊?！?p> 唐郁安輕輕開口，
“天國拯救行動，是為了拯救天國，和它背后的多數(shù)人，所以它的一切都是嚴苛的，為了達成目標所做的犧牲，都是必要的，只有這樣，才能讓天國的多數(shù)人活下去?！?p> “＇破風＇的眼中看到的是死亡，但它也護佑了生命?！?p> “所以，不要再為之前所經(jīng)歷的后悔和慚愧了?！?p> 唐郁安將手松開，剛剛的擁抱使她略微喘不過氣來，小臉有些發(fā)紅，她將身子從蘇沐歸的身上離開，站了起身，對著蘇沐歸報以一個她的標準微笑：
“請不要多想?！?p> “這件事的背后，有什么隱情嗎？”
蘇沐歸神態(tài)不再茫然。
聽到他重新對任務起了興致，唐郁安挑了挑眉，臉上的笑依舊掛著：
“這次可沒有什么隱情，他們充其量也算是有些膽量，且得過幾次手的歹徒，這一次幾乎把他們的組織全部消滅了。而剩下的成員，就交給警方去處理了。
“真好啊?！?p> “休息的這幾天，想好要做些什么了嗎？”
唐郁安理了理耳邊的碎發(fā)，倚在墻邊。
“沒有，現(xiàn)在要忙的，估計就是提前將考試考了吧?！?p> “有上進心，那我就也加加班?！?p> “謝謝?！?p> “太過客氣是會讓周圍的人感到疏遠的。你今天有安排嗎？”
“應該沒有?！?p> “那么吃完飯后，我們?nèi)ス浣职伞！?p> “可我沒什么要買的?！?p> “那就更好了，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正需要做一些沒有什么意義的事。就當是閑逛好了，我們總共就按著二百元來花，閑逛到晚上八點，怎么樣？”
“不會耽誤你的時間嗎？”
“你繼續(xù)問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才會耽誤時間?！?p> 蘇沐歸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哦……好，我去換一條褲子，吃完飯我們就出去?！?p> “那么，我在樓下等你。”
唐郁安笑了一下，走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