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像易碎的瓷器
病房內(nèi),女人精致的眉眼合上,靜靜躺在病床上,藥瓶高高倒掛起,順著透明的導管流入女人的身體內(nèi)。
一陣微風吹來,將白色的窗紗卷起一抹輕柔的弧度。
——嘭
顧清格粗暴的踹開病房的門,戾氣的眉眼低壓,在觸及女人那蒼白的臉時,更是怒火中燒。
“程茜思!”
程茜思早就醒了,只是不愿睜眼。
閉眼時聽覺格外敏銳,顧清格弄出的極大動靜,驚得她手指攥緊了床單。
她的呼吸早已不平緩舒暢,顧清格發(fā)現(xiàn)了,煩躁的扯了扯領(lǐng)帶,冷笑一聲:“你還想裝到什么時候?”
通宵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他面上是還未退下的疲憊,眼里布滿紅血絲。
程茜思一睜眼,就對上了這么一雙眼。
下意識的,她轉(zhuǎn)過臉,用行動表達自己抗拒的意愿。
女人的舉動徹底惹怒了顧清格,他從胸腔悶出一聲笑,大步上前,一把將女人從被子里拉起。
“不吃不喝?暈倒在家里?拒絕交流?程茜思,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把你怎么樣?”
男人說話時目光直盯程茜思的眼睛,像一條找到獵物的蛇,打算用蠻力一點點絞死落網(wǎng)的囊中之物。
程茜思沒有回答,只是靜默的看著他,隨即又慢慢垂下眼皮,盯著扎入血管的針。
她沒有像之前大吵大鬧,更沒有聲嘶力竭的反抗,此時的她更像是被抽空靈魂的玩偶,只留下來一副軀殼在人世間。
看著她這幅樣子,顧清格心底的那股無名火燒的更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一把帶刺的藤條死死勒住他的心臟,勒的他喘不上氣來。
這種陌生的情緒是他二十幾年來從未經(jīng)歷過的。
“說話,程茜思?!?p> 出乎意料的冷靜,顧清格掰直了女人的身體,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
程茜思任他擺弄,依舊是隔離外界的狀態(tài),沒有一絲反抗。
顧清格抓著她肩膀的手不自覺的越來越用力,力道大到幾乎要把女人的骨頭捏碎。
疼痛終于讓程茜思有了反應(yīng),一直垂軟的身體忍不住微微往后縮。
察覺到微小的動靜,顧清格才如夢初醒,猛的放開手。
他重新站直身體,在床邊居高臨下的凝視程茜思。
二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只有點滴里的藥水一滴滴落下,靜謐的可怕。
程茜思轉(zhuǎn)眼盯著窗邊的綠植,想要讓自己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可男人的存在感實在太強,她頂不住強烈的視線,薄弱的身子輕顫起來。
“你想見你的父親嗎?”
良久,就在她要撐不住時,男人的聲音響起。
她垂下的手指蜷縮,無光的雙眼終于有一絲回神。
她的反應(yīng)顧清格沒有錯過,男人呼吸不可察的一松,動了動干澀的嗓子,再次問道:“你還想見到你的父親嗎?”
女人的身子猛的顫抖起來,這是顧清格從踏進病房以來,她第一次劇烈的反應(yīng)。
薄唇扯出一抹冷笑,男人低手整理袖口:“我一句話,就能讓你父親出院,永不得回到這里?!?p> “你什么意思?”
女人的聲音如紙一樣薄,仿佛輕輕一戳就能破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此時的程茜思再也沒有之前嬌縱小姐的模樣,身上的傲氣被一點點打滅,唯余一身傲骨支撐著。
可這份傲骨也僅僅能支撐起她的身軀,千瘡百孔的靈魂早已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器。
精致的外表下是一碰就碎的脆弱。
程茜思凝著顧清格,雙手把床單抓成一團,啞著嗓音:“我欠你的,用我自己還不行嗎?你還想怎樣?”
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存念就是父親,傲骨讓不愿低頭,可現(xiàn)實殘酷的告訴她……
的確如顧清格所說的一般,男人的一句話就能讓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徹底毀滅。
不知為何,顧清格突然不敢去看她的眼,捏著袖口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你這樣做,不就是想見你的父親?我只允許這一次?!?p> 他施舍的話語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程茜思的身上。
她所謂的傲骨,在男人眼里不過是耍手段的小把戲罷了。
程茜思忽然想笑,想不顧一切的狂笑,把所有的情緒都加注在這狂笑里。
可事實是,她沒有半點力氣去做這件事。
牽強的扯了扯嘴角,程茜思一把拔掉手上的針管:“既然如此,那謝謝顧總?cè)缥宜??!?p> 寬大的病服穿在她身上空蕩蕩的,就像一只蝴蝶,即將隨著衰敗的花朵腐爛在泥土里。
男人沒有攔住她,只是看著這只蝴蝶飛走,心底那股情緒愈發(fā)明烈,藤條收緊,五臟六腑像被捆成了死結(jié),陣陣疼痛壓得他雙眼發(fā)黑。
……
她入住的醫(yī)院和父親住的是同一所醫(yī)院,熟門熟路的走到了病房前,程茜思卻突然卸了力氣,不敢推開這扇門。
就在她即將離開時,病房吱呀一聲被打開。
周舟意外的看著程茜思:“你是來看望程先生的?”
程茜思雙手捏緊了病服的下擺,還沒來得及開口,周舟注意到她身上的病服,又問道。
“你住院了?哪里不舒服?”
程茜思搖了搖頭:“我沒事。父親……他這段時間還好嗎?”
周舟見她不愿提及來醫(yī)院的原由,也沒有繼續(xù)追問:“程先生這段時候恢復的很好?!?p> 程父在病房里聽見了程茜思的聲音,撐起身子喊道:“茜茜?來了怎么不進來呢?”
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喚醒程茜思身上所有的感官,匆匆留下一聲抱歉,便進了病房。
周舟看著被關(guān)上的房門,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去,將空間留給父女二人。
病房內(nèi)。
程父看著女兒蒼白的面容,滿臉心疼:“茜茜生病了?”
程茜思強撐微笑,搖搖頭,依舊是報喜不報憂。
程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他身體實在差的很,囑咐幾句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話后,又昏睡了過去。
離開了病房,程茜思漫無目的的走出醫(yī)院,看著人來人往的繁榮街道,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游歷在人間的鬼。
格格不入。
——吱!
刺眼的遠光燈刺得她睜不開眼,意識消失的最后一秒,她聽見嘲雜的人群說。
“這是誰家的姑娘,真是遭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