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區(qū)一棟豪華別墅的客廳中。
陣陣悠揚的戲曲聲從一旁的音響里傳了出來,坐在沙發(fā)上滿頭白發(fā)的男人也微微晃著頭,隨著聲音的高低起伏,那人的手指也跟著有規(guī)律地打起了節(jié)拍。
“先前吩咐你的話,
不該山頂把營扎~
失落街亭倒也罷,
有何臉面對漢家~”
聽著奇怪的調(diào)調(diào),門口的張聚義不禁感到渾身一冷。自從他哥變老以后,性格習慣就跟著變了不少,尤其是這次談完生意回來,都快變了副樣子,天天總喜歡聽這些老掉牙的戲曲。
他偷偷瞥了眼同樣站在一旁卻始終氣定神閑的魯世文,曾祖母回了京城后,對方卻跟著留在了江城,也是個奇怪的人。
張聚義想也沒想就開口問道:“魯世叔,我哥他呀,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勁???”
“有嗎?”魯世文反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想了想,捻著胡子道:“也許是變老了之后心態(tài)有些變化吧?!?p> 對于心態(tài)改變這個解釋,張聚義將信將疑著。有的老年人確實更喜歡聽戲曲,但他哥卻是突然間一下變老的,難不成也有著過去的情懷?
他哥最近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真的在面對著一個很老的長輩一般。
張聚義不禁皺了皺眉頭,又問道:“那我哥他突然將江城市的所有產(chǎn)業(yè)和資產(chǎn)全都撤走又是怎么回事?”
這是讓他最為不解和惱怒的,原本對劉教授研究所投資的事就快敲定了,結(jié)果他哥莫名其妙來了句要撤走所有產(chǎn)業(yè),就直接黃了!
一旁的魯世文也像是在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一般,半會兒才踢皮球一樣丟了個毫無作用的話,“這事你自己問他吧,你們家里的俗世老道我早就說了不參合的。”
張聚義看了對方一眼,也不知道魯世文平常是真的在閉目養(yǎng)神還是在打瞌睡,他輕輕哼了一下,小聲嘀咕道:“不想說算了,還彎彎繞繞的,真是的。”
雖然張聚義的聲音很小,但又怎么可能躲得過魯世文呢?只是他修養(yǎng)心性不知多少年,也懶得理會這種小輩的話,又靜靜地閉上了眼……
只是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卻正好看到張聚義拿著手機匆匆出了門,與此同時,客廳里也傳來了道略顯蒼老的聲音:“世叔,聚義又出去了?”
魯世文皺了皺眉頭,原本張聚義問的時候倒還覺得沒什么問題,但現(xiàn)在一聽張聚德說話卻又覺得怪怪的,只是到底哪里不對勁,他一時也想不通。
只是里面的人還等著他回話,便直接回道:“大概是出去見人吧。”
客廳里一下陷入了沉默,戲曲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反而傳出了電視新聞的聲音:“據(jù)天文臺消息,預(yù)計三天后江城市上空將迎來一場小規(guī)模的寶瓶座流星雨……近日,江城市警方破獲一起大量假鈔案,涉案金額已達到一百萬元……”
那道蒼老的聲音似乎是專門等著那條新聞過去了,才無力般地嘆著氣道:“唉,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
魯世文似乎對這種事情并不意外一般,他本就不關(guān)心世俗的事情,此刻也只是挑了挑眉,道:“聚德,既然你已經(jīng)將江城的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了出去,那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張家的產(chǎn)業(yè)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醫(yī)療,知識,住所,江城市里就囊括了衣食住行等中下層的產(chǎn)業(yè)鏈。張聚德這才剛從國外回來,在國內(nèi)有又沒有什么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付出了這么大代價才從張老夫人那兒得到這些東西卻轉(zhuǎn)手賣出去,以后恐怕都是兩手空空了。
自從客廳里遇到了那個男人后,張聚德便萌生了退出江城的想法,雖然這樣做對于張家損失不小,但同樣的也意味著能避免和對方接觸,直接減少了很多未知的危險。比起賺錢,他更惜命,惜張家的命。
可他畢竟不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神秘的力量了,尤其是變老后,他的心中也無端端產(chǎn)生了不少想法。
客廳里的人——張聚德喘了幾口氣,就像是真的上了年紀有些力不從心的老頭子一樣,但即使這樣,他還是不得不稱呼看上去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老道一聲世叔:
“既然有這么多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那是不是代表著這世界上也有神仙呢?”
看來在餐廳展示的催眠把戲沒有讓張聚德全信,卻也沒有一棍子打死,恐怕在陸洲和催眠術(shù)之后,這些超凡的事情也在張聚德心里留下了深刻的一痕。
“既然自己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那又何必去念想已經(jīng)過去了的東西。”魯世文抹著胡子,話里話外都在繞著圈子。對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他估摸著也猜到了一點,但不可能說出來。
“倒不是后悔……”張聚德苦笑地搖了搖頭,黑白相間的發(fā)絲也顯眼的晃動著,“世叔,聽說您是和我曾祖母同一個時代的人,可如今近百歲了,身體還如此健朗,您……也不是普通人吧?”
魯世文依舊平平淡淡地道:“普通不普通又有什么區(qū)別,活在這世界上那就都是普羅大眾?!?p> 電視機的光彩不斷將身后的墻壁映照出五彩斑斕,客廳里的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魯世文本想閉上眼睛靜靜地等著,但思前想后還是默默地開了口:“雖然比不上某些怪物背離常理,但你若能隨我學些道法,修身養(yǎng)性,延緩衰老還是能做到的?!?p> 似乎是延緩衰老這個字眼說到了張聚德的心坎,讓他雙眼微微一亮,只是似乎又在顧慮著什么。他捻著手指,含糊不清地道:“還有二十幾年活,其實也夠了……”
對于張聚德的回答,魯世文似乎并不意外,他再次提醒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是故人子嗣,又恰巧遇到這種事情,也許當時就隨著老夫人離開了。再過段時間我也要回去處理些事情了,在我走之前希望你能夠做出選擇?!?p> 藍白光切換中的電視機在隨著魯世文聲音落下的同時也沒入了黑暗之中,與客廳昏暗的燈光融為了一體,客廳里漸漸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
張聚義剛剛下車,一個瘦小的男人就小跑著到了跟前,對著他小聲道:
“二少爺,我已經(jīng)查清楚了,最近突然恢復健康的是306號病房的病人,名叫章蕓?!?p> “是啥病呀?怎么好的?現(xiàn)在人在哪?還有前段時間那個癌癥痊愈的病人呢?”張聚義又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元磴被人介紹過來時聽說是替一位大家族的二少爺打聽消息,但見到對方后,倒是感覺有點點……雖然對方外表看上去沒什么,但說了幾句話后心里不由地閃出這樣的想法——
這位二少爺該不會缺點氣吧……
缺點陽剛之氣……
但元磴也只敢在心里對張聚義悱惻兩下,臉上可不敢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敬,這可是他的金主?。?p> 元磴只好連忙回道:“章蕓原本是癱瘓昏迷不醒的病人,連醫(yī)生都覺得沒有希望了,但在三個星期前卻突然清醒了過來……而且,而且先前的癱瘓也消失不見了。”
大概是因為事情太過離奇,讓元磴自己也覺得不太可能。
“章蕓……好像有點印象……聽說當年挺慘的啊,沒想到那種情況都還能痊愈?”
張聚義回憶起來,那會兒江城的很多產(chǎn)業(yè)還在張家名下,舉辦拳賽還是他父親,所以對那起事件倒也有些印象。
略微驚訝了下,張聚義又轉(zhuǎn)頭問著元磴道:“聽說你以前是道士?那你們道士那啥道法的是不是也能做到這樣的?”
問題突然轉(zhuǎn)到了自己身上,讓元磴一下慌了神。
他確實當過幾年道士,但那都是學的皮毛啊,別說施法讓病人恢復健康,他自個兒跌打扭傷了都還是擦得藥酒呢?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情。
元磴鄙夷著,但他自然不會實話實說了,眼前可是他邁向美好生活的大腿啊,怎么能被自己毀了!
他猶豫著,不太確信道:“如果是讓人從昏睡中弄醒的話,我?guī)煾狄材茏龅?,在下學的一些東西也能勉強做到。”
畢竟只是昏睡嘛……
元磴偷偷瞥了眼這所謂的二少爺,見對方微微點頭,尋思著大概是過關(guān)了,便也松了口氣。
張聚德又接著問道:“那如今章蕓人呢?以及另一個癌癥痊愈的病人呢?”
元磴回道:“章蕓……章蕓自從清醒后沒多久就辦理出院,跟著他丈夫離開了,連開的武館也一起轉(zhuǎn)給了一個年輕人……另一個癌癥的病人醫(yī)院里似乎并沒有找到對方的任何記錄,聽說只是醫(yī)生單純發(fā)瘋亂喊的?!?p> “連姓名資料啥的都沒有找到?”張聚義懷疑地看了元磴一眼,而元磴卻看向了醫(yī)院的門口。
他順著元磴的目光看去,卻正好看到了個眼熟的身影。
“這不是張二少爺嗎?怎么這么巧的也來醫(yī)院了?”
“王筠心……”張聚義看著眼前的女人,不知為何有些煩悶,“那位病人的資料信息是你刪除的?”
“怎么,難不成二少爺有什么意見不成?”王筠心淡淡地笑了笑,又接著道:“我記得你們張家已經(jīng)把相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移交給我們王家了吧?那我過來檢查一下信息有問題嗎?”
這所醫(yī)院雖然只投資了一點,但同樣屬于張家的資產(chǎn),只是如今已經(jīng)算是王筠心的了。
張聚義咬了咬牙,真不明白為什么他曾祖母為什么會將江城市的產(chǎn)業(yè)交給他哥,轉(zhuǎn)賣出去后這得損失的利益更是能讓張家縮水一小圈。
他輕輕冷哼了下,還是把那肚子氣憋了回去。
“我這里還有場生意,不知道王小姐有沒有興趣呢?”
“什么樣的生意?”
王筠心柳眉微蹙,俏臉上卻讓人看不出是對這門生意有興趣還是沒興趣。
張聚義硬生生瞥了眼,沒有多說,直接給對方發(fā)了條信息后,便坐回了車里。但似乎他又想起什么,又探出頭來對著外面的元磴道:“上車!你暫時先跟著我!”
元磴愣了愣,連忙點頭跟了上去。
直到張聚義坐著車離開,王筠心仍然沒有在意發(fā)到手機里的那單生意,反而揪了揪額頭邊的小臟辮,頗感興趣道:“沒想到他還有著這樣的變化……”
……
當陸洲將得來的交易金全部獻祭之后,交易所再次迎來了變化。
在擴大后的客廳一角出現(xiàn)了一道通往樓下的階梯。樓梯沒有拐角,幾乎筆直的通往地下。與交易所剛出現(xiàn)時只有光溜溜的一塊空間不同,木質(zhì)的樓梯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并不需要他親手布置。
樓梯入口的墻壁上掛著一支燭臺,燭光搖曳著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滅一般,但這點微弱的火光卻仿佛燃燒了很久很久的時光一般——
因為它啊,一直都在這里——陸洲能微弱的感知到,自從他來到交易所后,這盞燭光就一直存在了。這樓梯的下面分明是與交易所截然不同的存在……
陸洲猶豫著,但似乎下面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他下去一樣,讓他忍不住慢慢邁開了腿。與此同時,他也悄悄繃緊了神經(jīng)。
咯吱——咯吱——
樓梯的木板猶如風霜了許久一般,當陸洲的腳踏上去的那一刻,它便開始吱吱作響,仿佛隨時都要崩壞碎裂一樣。
直到樓梯盡頭,陸洲才看到那吸引著他下來的東西——那是一扇門,一扇不知道是何種材質(zhì)的門。門的兩側(cè)也放著兩只燭臺,微弱的火光剛好將門扉照映在里面。
“有人來過。”
陸洲看了一眼,便立馬察覺出來,這扇門曾經(jīng)有人打開過,只是不知道為何又關(guān)上了。
也許和他同樣擁有著權(quán)限能夠進入這處空間的人?或者說并不需要權(quán)限而從其他地方直接進來的人?
陸洲猜測著,畢竟這處地下室是一直存在于交易所里面的,他的能力提升后只是打開了進入這兒的通道,相當于有了把鑰匙,和外面的交易所一點點擴大是不同的。
那原本在這兒的人呢?如今又去了哪里……
陸洲遲疑著,輕輕摩挲著大門,猶如青銅般的質(zhì)感生生地劃過他的手掌,在這門的后面就有著什么東西在吸引著自己前去……
一種很迫切想要進去的感覺。
它讓陸洲毫無猶豫地推門而入,只是在這時,一股巨力也從門上傳到了他的手中,仿佛一直張著深淵的巨嘴,隨時等著他跌落下去……
陸洲眼前突然一黑,緊接著,他便出現(xiàn)在了那扇門的背后。
當門后的數(shù)百盞燭火同時亮起的那一刻,一副三尺不到的棺材上便出現(xiàn)在了火光之中,陰風陣陣卷起上面的張張符箓,同時顯露出那坐在上面的少女。
“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