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們,那里有狼群?!毙ぜ冣x聽到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
肖純鈞一時有些詫異,可是周圍并沒有人。在教會老者們宣布火刑之后,圍觀群眾高呼“火刑!”聲浪一浪蓋過一浪,振聾發(fā)聵。士兵們將受審女巫綁在了火刑架上,做起火刑的最后準備。
在這種情況下,聲音再次響起“禁林深處有狼群。”這次肖純鈞確定,這聲音是直接出現(xiàn)在腦海中。我的腦子里有另一個聲音?!肖純鈞再次受到震驚。
慢慢的,他鎮(zhèn)定下來。已經(jīng)接受了穿越鬼上身和詭異的宗教審判的前提下,人格分裂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說不定這就是他穿越的“金手指”?
他覺得對方并沒有惡意,于是嘗試溝通“你是誰?”
對方?jīng)]有回應。換一個問題“告訴誰?”
“接下來詢問你的人?!焙冒?,這個和沒有回答差不多。
“你是想說,一會兒被盤問經(jīng)歷的時候。我說和同伴們在禁林遭遇了野獸,同伴死于野獸。我僥幸逃生?!毙ぜ冣x隨后多次試圖和對方確認。對方不置可否,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一抬頭,發(fā)現(xiàn)高臺正中央坐著的華服男子正在盯著自己。
“領(lǐng)主大人傳喚你上去?!毙ぜ冣x回過神來,身旁已然出現(xiàn)兩名護送的衛(wèi)士。自己走向高臺,踏上了木質(zhì)的階梯。
聲音提醒自己回答遭遇了野獸,而不是剩余兩種回答,即“看見惡魔”與“什么都沒看見”。雖然對方敵友難辨,但是三個選項中肖純鈞原本也傾向于野獸回答,畢竟他唯物的思維習慣還是讓他不太能接受惡魔的回答,雖然剛才宗教審判的神跡震撼到了他,但是他還是在考慮劍身被動了手腳的可能。
另一種回答什么也沒看見,在同伴慘死自己也死里逃生的前提下,顯得可信度不足疑點最多,反而最有可能被追問。
人總是相信自己希望的。
思來想去肖純鈞還是決定采用野獸回答,這樣最為穩(wěn)妥。不管其余的年輕人為何死在林中,他相信尸體總會吸引來林中猛獸,猛獸撕扯啃食過的殘肢斷臂就很難判斷具體死因。再加上剛才腦海中不明所以的聲音。就更有必要如此回答,才能有機會后續(xù)和對方進一步溝通。
心中打定主意,肖純鈞被帶到領(lǐng)主面前。教會老者與其余幾名衣著華美黑紅相間的騎士也圍了過來,打量著肖純鈞。他注意到,其中一位雙手懷抱著一個銀色盒子,盒子大小剛好能裝下騎士的頭盔。銀盒像是曾經(jīng)被投入爐中融化到一半而后取出,花紋斑駁變形,銀色參雜黑色,和周圍眾人鮮艷華美衣著盔甲格格不入。
正對著的,是一位俊美的貴族男性,黑色齊肩卷發(fā),面容和善臉帶笑意,身著全套銀色金邊鎧甲,金色絲綢披風和胸甲上繡有黑底金獅的紋章,腰間的配劍有橢圓形的紅寶石裝飾。
相比對方的樣貌衣著,肖純鈞頓時自慚形穢。
“布拉德,你不該去禁林的?!鳖I(lǐng)主搶先開口,教會老者的嘴巴張了又閉。
“是,我的大人。”
“你的父親很為你擔心?!鳖I(lǐng)主繼續(xù)說道。聽到這一句后,肖純鈞頓時有底氣了不少。領(lǐng)主搶先審問自己,打斷了教會老者,現(xiàn)在又說起了我的父親,很明顯是要從宗教審判庭下要保我。那么自己要好好和領(lǐng)主配合,爭取小懲大誡。
“我讓他多次蒙羞,請求您的責罰?!?p> “我明白你的勇氣,榮譽和責任心。但是布拉德,羅森領(lǐng)有自己的法律?!?p> “是的,領(lǐng)主大人,我會承擔相應的責任?!毙ぜ冣x覺得事情進展順利,心領(lǐng)神會后和對方有了默契。這樣說不定可以繞過禁林經(jīng)歷的問題。
一聲輕咳?!昂玫牟祭拢悄氵€是需要告訴我,你在禁林里看見了什么,和你同去冒險的年輕人都已逝去,你們遭遇了什么。”領(lǐng)主繼續(xù)問道。
“是野獸,我的大人。我和同伴們遭遇了野獸。我從懸崖跳入河中,僥幸生還。”肖純鈞回答道,等待對方的回應。
出口的瞬間,肖純鈞感覺周圍氛圍變冷。那鋒利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冰冷的巨蟒再次纏上自己的身軀。
“一派胡言!你的同伴尸體七零八碎?!崩险吲狻爸挥袗耗?,才能有如此作為?!?p> 審判官急眼了。
“可是他們身上不也有野獸撕咬的痕跡么,審判官閣下?!鳖I(lǐng)主不慌不忙言道。
看著二人針鋒相對,肖純鈞瞬間明白了。自己此前的推測正確,看來世俗政治與宗教勢力是對立的,二者圍繞禁林的問題確有矛盾。領(lǐng)主一方面想保住自己,另一方面想要借助自己去挑戰(zhàn)里葉斯教會的禁林政策??磥碣Y源的爭奪,在任何時代都是激烈的議題。
既然自己作出了野獸回答,且領(lǐng)主愿意保護自己,那么自己現(xiàn)在必須堅定的站在領(lǐng)主的立場之上。“我沒有看見惡魔,那里只有成群的野獸,我的同伴都死于獸口?!毙ぜ冣x確認。
“你?!”審判官情緒激動,再次咳嗽不已。
“審判官閣下。我的領(lǐng)民已經(jīng)回答地很清楚了,他誤入禁林遭遇了野獸?!鳖I(lǐng)主話鋒一轉(zhuǎn)“在教會的教旨中,惡魔也是有可能使役獸群的,也許布拉德就是遭遇了這樣的野獸?!?p> 看來領(lǐng)主并不想現(xiàn)在就和宗教撕破臉皮,他在給對方臺階下。
“是的,羅森大人。里葉斯教會永遠身處對抗惡魔的第一線,禁林守則不能被打破。”
“我明白,審判官閣下。這也是為什么我的手下在抓到了女巫后第一時間請您過來裁判的原因。但是禁林之外,是羅森家族的領(lǐng)地,我們有自己的法律?!彪p方互相展示最后的底線。
“如您所愿,羅森大人。請嚴加約束領(lǐng)民不要讓他們再進入禁林?!闭f罷審判官拂袖準備離去,黑紅色的騎士列隊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不遠,審判官突然回頭“容許我最后一個問題,羅森大人?!钡玫綄Ψ绞卓虾?,審判官看向自己說道,“不同的惡魔使役不同的野獸,那么那里具體有什么野獸呢?”
“那里有狼群?!毙ぜ冣x思索再三還是根據(jù)腦海中的回答說道。
“哼!豈有此理!布拉德·亨特?。±锶~斯教會從此不再歡迎你?。?!”審判官老者仿佛被氣到,周圍的黑紅騎士各個手握劍柄,騎士盔甲發(fā)出異響,空氣中一下充滿了敵意。
一聲清嗓,羅森領(lǐng)主言道“可以結(jié)束了么,審判官閣下?!焙笳吣抗猹q豫再三,再次揮袍轉(zhuǎn)身,騎士步伐整齊劃一。審判官一行人在衛(wèi)隊警戒的目光下漸行漸遠。
“他一定被氣到了,你看審判官氣急敗壞的樣子,跑的那么快是回去向瞎子女神祈禱寬恕么,一群女神舔狗?!鳖I(lǐng)主身邊旁一位謀士偏頭耳語,肖純鈞假裝不可聞。
羅森領(lǐng)主打斷對方,然后對著肖純鈞說“他們都說你不善言談,布拉德,但你表現(xiàn)的很好?!?p> 領(lǐng)主語氣輕松“對方最近仍會在村中教堂駐扎一段時間,你要小心注意?!薄爸劣谀阏`闖禁林的懲罰,稍后我會讓你的父親親口告訴你。”
“是,我的大人?!毙ぜ冣x內(nèi)心懵逼還不明白最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一句狼群會讓教會的人如此大動肝火,領(lǐng)主大人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對手吃了死蒼蠅一樣,幸災樂禍。
他盡量保持淡定,慢慢走下高臺。
剛下高臺,一團熊熊大火從高臺前燃起。肖純鈞看見,單薄瘦削的身影在火中扭動??諝獗粺崂伺で懵兜钠つw被炙烤。明亮的火焰跳躍舞動,雙眼無法直視。然后火焰爆燃,淹沒了受審女巫的身形,對方慢慢化為火焰中焦黑的陰影。
記得火刑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女巫應該已經(jīng)疼昏過去了,毫無動靜,肖純鈞看著受刑的女巫內(nèi)心觸動,這是黑暗的中世紀,而自己無能為力。
罪魁禍首是里葉斯教會,愚昧民眾,制造慘案,罪不可恕。
自己在不明聲音的提示和領(lǐng)主的蔭庇下勉強通過了對方審問,否則想必自己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燃燒短劍,想必是短劍中有機關(guān)實現(xiàn)裝滿了燃料,而后機關(guān)觸動短劍燃燒。至于花紋蠕動,大概是花紋存在某種視覺誤導性,肖純鈞依稀記得審判官舉著短劍的左手當時刻意調(diào)整角度,將劍身對準了太陽。
機關(guān)道具與光的反射而已,都是騙人的把戲。
肖純鈞心生悲哀與憤慨,但是他明白想要生存就要學會適應,自己要珍惜來之不易的第二次機會。
他不想赴女巫的后塵,也不忍目視女巫火刑的殘忍畫面,更不想聽到對方昏迷后再次被燒醒時痛苦的慘叫。
在圍觀群眾“里葉斯永存”的山呼以及“惡魔把我的孩子還給我”的哭喊中。肖純鈞默默離場,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火焰中女巫的身影又開始了掙扎扭動。
這么說,自己腦海中的聲音還真的沒有惡意,對方提示自己回答領(lǐng)主提問時要說野獸,也就是鼓勵自己站在世俗政權(quán)的立場之上。這次多虧了對方提示,不然自己一時半會無法下定決心。
至于懲罰,領(lǐng)主說會由我父親親自通知我,雖然預料到了是小懲大誡,但為什么是我父親通知?
肖純鈞回到家中正在屋內(nèi)思考。
忽然自己臥室的門被一把推開,褐發(fā)藍眸的高大男性站在門口。面容和原主七八分相似。
“布拉德,你在火刑現(xiàn)場對領(lǐng)主說了什么?領(lǐng)主決定破格征收你進入衛(wèi)隊?!”對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