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地平線上劃過幾道光亮,驅(qū)散了周圍的黑暗。
立春剛過,暖烘烘的太陽照在了大地上,屋檐上的積雪漸漸有了松動的跡象。
六歲的沈雪平裹了件厚實的小棉襖,故意挑著雪厚的地方下腳。
他來到一處雪堆旁,雪人融化剩下的半截身子還屹立不倒。
“平子,你又要堆雪人么?一起來打雪仗吧?!睅讉€小伙伴從不遠(yuǎn)處的土垛上圍過來,把沈雪平夾在中間。
“我不玩,你們玩就好啦?!?p> 沈雪平慢吞吞地從兜里掏出一個放大鏡,這幾天他一直當(dāng)寶貝藏著,連洗澡上廁所都寸步不離。
睡覺的時候壓在枕頭下,夜里凍醒了,第一時間是檢查下東西還在不在。
“這是什么?跟鏡子一樣?”
“不是鏡子,這是放大鏡,是城里的李老師臨走前送給我的,讓我用來觀察世界。”
沈雪平自豪地舉起放大鏡,在臉上晃了晃,小伙伴們注意到他的眼睛變大了。
“讓我看看?!?p> “給我給我!”
“別搶,小心摔壞了?!?p> 沈雪平小心護(hù)著放大鏡,架不住對方人多,幾個人來回把玩了幾下,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切,一點都不好玩,沒意思,還是打雪仗好,過幾天雪全融化了就沒了。”
放大鏡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沈雪平急忙撿起來擦拭干凈,好在沒有摔壞。
他注意到光線透過放大鏡照射到地面上,似乎變得更加亮敞了一點。
旋鈕起手中的放大鏡,原本斑點狀的光圈逐漸匯聚成一個點,沈雪平跪在地上觀察,光線落點處的雪融化速度似乎是加快了。
一股黑煙冒出,伴隨著輕微的灼燒聲,沈雪平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奇地伸出手,立馬被燙到縮了回來。
“是火?光居然能變成火?”沈雪平含著手指,全然沒注意到小伙伴們朝他扔來一個雪球。
“呆子,跟不跟我們一起玩?!?p> “算了,他就喜歡一個人玩,我們都別跟他玩,孤立你,略略略。”
“喜歡讀書又有什么用,現(xiàn)在學(xué)都不用上,耕地種田才是正解?!?p> 沈雪平不顧小伙伴們的嘲笑,他把臉上的雪抹掉,爬起來興奮地跑回家,打算跟家里人分享見聞。
沈雪平的家在村口,是棟破敗不堪的土房子,一家三代幾口人都蝸居于此,黃土高原的冬天凜冽無常,原本說要好好修繕一番,可惜手頭一直不寬裕,每年都只能硬熬過去。
“爸爸,媽媽,我回來啦?!?p> 推開吱丫作響的木門,沈雪平跑進(jìn)院子里呼喊幾聲。
奇怪的是無人應(yīng)答,見奶奶的房門敞開著,沈雪平隱約有種不好的念頭涌上心頭。
所有人擠在不到3平方的房間里哭成一團(tuán),父親沈建看到兒子在門口,立馬走上前把人拎了過來。
“你奶奶走了?!?p> 短短幾個字,在沈雪平內(nèi)心底回蕩了很久,他是個無憂無慮的孩童,生離死別仿佛離他很遠(yuǎn)。
“都怪你,附近沒樹砍了不知道走遠(yuǎn)一點么?人家老苗不是拉了幾車柴火回來?!?p> “那是人家去縣里買的,用了幾大袋糧食呢,咱們哪有這條件?!?p> “天天睡懶覺,人家勤勞點的秋天就收集夠過冬的柴火了,你要是出息點,能掙錢買點煤炭,咱們省著點用,也不至于這樣。”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p> 抱怨、爭吵、指責(zé)響徹在沈雪平耳畔,深深刺激著他脆弱的神經(jīng)。
望著那副冰冷的軀體,沈雪平啜泣著喊了幾聲奶奶,手中的放大鏡悄然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我一定,一定會讓所有人都遠(yuǎn)離饑餓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