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易清溪出事當日。
顧雁柱得了消息,立即做下各種安排。假借瘋馬之亂,讓易清溪死在那場意外里。
誰知道,禎王府的侍衛(wèi)卻把她擄走了。
沒辦法,只能一路跟蹤。到了城外,他們便出其不意殺死了四個侍衛(wèi)。
然后把易清溪帶到荒郊野嶺,用匕首刺入她的心臟,將她丟在這里等死。
你問為什么不干脆在殺侍衛(wèi)的時候順便殺了她,那是因為顧千河下的命令。
先讓易清溪失蹤一段時日,待游不至萬分心焦,情緒跌落谷底時再告訴他那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如此,經(jīng)過多日沉寂,他的情緒一定會堆至頂峰,然后爆發(fā)。
那個時候,他一定會氣沖沖跑去對峙。在這種情況下,解釋再多都無法挽回,師徒必然決裂。
整座定國侯府看似都是顧雁柱的,其實全都在顧千河的掌控下。
所以,他的計劃很順利。即便顧雁柱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他也能輕易解釋過去。
他沒想殺害一條無辜的性命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下手的人是他的心腹月明,不會有事。
他再命人去救易清溪,讓她失蹤一段時日。待師徒?jīng)Q裂大戲演完,他會找機會讓易清溪出現(xiàn)。
這個救的人選,不應該出自定國侯府,因為有暴露的風險。所以,他選了顧晚晚的護衛(wèi)。
那是個值得籠絡的人,不僅聽話還武功高,會是一件趁手的工具。
既然能夠被堯秋以銀錢雇來,只需要花費更多的銀兩就能讓他聽話。果不其然,他答應了。
編造了自己生病的借口騙過顧晚晚,盡職盡責地在完成他吩咐的事。
昨晚和顧晚晚談過之后,顧千河沒解釋那么多,只是下了命令。
并問了一句,“晚晚,你應該不會告訴祖父的,對吧?”
才聽了那么一個恐怖故事,她怎么敢去靠近顧雁柱。而且,她只是告訴游不至真相,即便那個真相令人絕望。
翌日。
城西郊外的荒嶺發(fā)現(xiàn)了一支朱釵,經(jīng)易父易母和易初深辨認,確定是易家定制的首飾。
游不至和易初深親自帶人沿這處荒嶺輻射尋找。
令人絕望的是,那天下了整晚的暴雨,什么痕跡都沖刷干凈了,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短短五天時間,兩位公子已經(jīng)變得憔悴不堪,眼下青黑,胡茬冒出,眼珠布滿血絲。
對關心易清溪的人而言,他們絕不相信她遭遇了不測??蔁o論怎么堅信,在沒有一絲線索的情況下,任誰都會越來越心涼。
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斷去尋找。唯有行動,才能暫時麻痹逐漸冰冷的心,才能看見希望。
關于城西荒嶺竟然發(fā)現(xiàn)了易清溪的一支朱釵,顧雁柱感覺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原本被發(fā)現(xiàn)的不應該是朱釵,而是她的尸身。
立即找來顧千河,“不是說已經(jīng)殺了易清溪?!”
顧千河道:“他們確實是這樣回報的,難道說她沒死?”
顧雁柱哪里知道她到底死沒死,“動手的人呢?給我找來!”
顧千河很快把五人帶過來,月明道:“匕首正中心臟,她活不了?!?p> 顧千河聽到回答,覺得哪里不對。他不是說隨便弄點小傷嗎?不著痕跡地看了月明一眼,他始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顧雁柱重重哼了一聲,“也就是說,你們沒看著她死?”
這五個人乃是定國侯府的頂尖戰(zhàn)力,想要殺一個弱女子輕而易舉??墒恰?p> 他們低頭沉默著沒有說話。
“真是廢物!對目標心軟,誰教你們的婦人之仁?!”
顧千河勸道:“讓他們?nèi)⒁粋€弱女子,確實……”
大材小用,也降低了他們高手的格調(diào)。
“而且,誰知道她是死是活,她的生死也已經(jīng)影響不大?!?p> “就算找到了她,失蹤這么多天,易家女最重名聲,游家也容不得名聲有損的女子嫁進去,她和游不至的婚約注定無法繼續(xù)?!?p> 知道他說得有理,可還是平息不了他的怒氣,“還不滾下去領罰!”
顧千河努力勸說他好一陣,最后道:“這幾日游不至為易清溪神思恍惚,是個好機會,不如明日叫上晚晚去見他?”
終究人老了,顧雁柱發(fā)怒過后,顯得有些倦怠,“嗯,你安排吧。”
說完這個,顧千河回去暗中找來月明,“怎么回事,我可沒讓你殺她?”
“公子,屬下不那么說,沒法交差。而且,那是個意外?!?p> 他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故意,“屬下已經(jīng)收勢,她掙扎間自己撞上來。而且,為免暴露目的,屬下不能做得太明顯。”
一番解釋過后,打消了顧千河的懷疑。
易清溪失蹤的第六天,鎮(zhèn)國將軍府迎來了罕見的客人,顧千河和顧晚晚。
游不至正要出門,顧千河攔他道:“先別急著走,這是晚晚,我的妹妹?!?p> 眼前的人是誰他當然知道,她為什么突然成為了顧千河的妹妹他已沒有興趣去管。
他一臉冷然,除了易清溪再沒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注意。
顧千河道:“祖父讓我?guī)齺硪娔悖辽僖黄鸷缺枇膬删湮乙埠媒徊??!?p> 想到自己待會兒要做的事,顧晚晚就忍不住心酸,一直低著頭。
其實以她的性子,此刻絕對不會去插嘴,可是她突然抬起了頭,雖怯怯地,很小聲,仍舊開了口,“將軍大人,我……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不會太耽誤時間?!?p> 游不至握緊腰間刀柄,瞧見她眼眶發(fā)紅也沒多問,不耐道:“你說吧?!?p> 顧晚晚小心瞅了一眼顧千河,又道:“能不能單獨談?”
顧千河擺了擺手,自顧自走開。
此時他們站在影壁旁邊,周遭沒有人,可寬敞的環(huán)境讓她很沒安全感,顧晚晚還是道:“可不可以再換個地方?”
游不至周身散發(fā)的寒氣太盛,在這炎夏都不由讓她一抖,“是有關易姐姐,我擔心你不信,還怕被人聽見。”
“阿溪?”他激動地用力按住她的雙肩,“你知道些什么?”
顧晚晚不安地環(huán)顧四周,他只能把她帶進內(nèi)室,“放心吧,沒人會靠近?!?p> 他的眼眸緊緊盯著她,焦急中藏著無盡的盼望。
顧晚晚突然有點想哭,這可是東陌國戰(zhàn)神啊,都被折磨成什么樣了。這個秘密一旦說出口,對他的打擊簡直難以想象。
可是她不能不說。
鼻頭一酸,眼淚瞬間下落。她抬手抹去,“我……我不知道易姐姐的下落?!?p> 游不至的眼神瞬間黯淡,還是問了她一句,“你哭什么?”
莫名其妙。
顧晚晚眼淚越發(fā)止不住,這樣好的將軍,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她哭著說,“我知道是誰想要殺她?!?p> “你說不是擄走她,而是殺她?”最后兩個字像是哽在喉嚨,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吐出。
顧晚晚不忍看他的表情,“是侯爺,他派人去殺易姐姐,然后……”
“你說什么?”
游不至絕對聽到了,此刻不過是下意識想否認,他不想聽到這么慘烈的真相。
“昨日找到了易姐姐的朱釵,侯爺很生氣,把追殺她的人叫來詢問,我不小心聽見了?!?p> 游不至極速喘息著,眼前發(fā)暈,他伸手扶住屋內(nèi)的立柱,“然后呢?還聽到了什么?”
顧晚晚想去扶又沒敢,站在原地,“他們說,匕首正中心臟,活不了。”
有的時候一個人沒有說話,但你能從他的喘息聲中聽出他是何等的悲傷,聽出他的哭腔,聽出他的眼淚。
“你是怎么聽到的?”現(xiàn)在的嗓音是極力控制的聲調(diào),表明他還想保持理智,想要掙扎出這個令人絕望的處境。
她一個弱女子,想聽到定國侯的機密,不可能是偶然。因為定國侯談論重要的事,無關人等不能靠近。
“是我的那個護衛(wèi)。”
在這種心神俱震的情況下,游不至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黎夜是誰。
如果是他,的確有可能。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已經(jīng)不是問她,是疑惑的呢喃,絕望的不解,痛苦的呻吟。
突然,游不至沖了出去,找到在將軍府閑逛的顧千河,直接把長刀架在他脖子上,眼眶通紅,“你知道,你知道!”
定國侯要做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為什么不阻止,為什么不告訴他?為什么?!
顧千河從他的眼中就看出了這些,他不慌不忙,“我知道你的憤怒,也知道此刻你恨不得殺了我。”
“可罪魁禍首不是我,是你的恩師。甚至在邊境時,還數(shù)次救了你的性命。你現(xiàn)在要提刀去殺了他嗎?”
此時,先前他和易初深的談話還歷歷在目。
“游將軍,若三年前那件事只是個惡劣的玩笑。那么接下來,若有人想要阿溪的命,你是會提刀殺了他,還是慢慢的搜集證據(jù)把他繩之以法?”
“想來,是第二種了?!?p> 當時,他是那樣回答的,“易兄,我可以向你保證,若阿溪有生命危險,我絕不會放過那個兇手?!?p> 現(xiàn)在,真的發(fā)生這種事,兇手還是他的恩師,他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