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付的節(jié)禮已經(jīng)從將軍府帶回來,稍稍準備一下就可拿給晏秋寒,但不是今日。
不過她在將軍府門口暈倒的事,鬧得家里又是好一陣擔心。被按頭接受了府醫(yī)的診脈,強硬讓她休息別到處亂跑。
陪她出門的丫頭也免不了一頓數(shù)落,更是要罰她們,好歹被易清溪勸住。
“阿溪,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父親母親不覺得有什么,他卻知道有貓膩。
自游不至和她解除婚約后,她便極力想避免和游不至接觸,更不曾主動拜訪過將軍府。
恰好暈倒在將軍府門口這種事,可騙不過他。
易清溪只好告知他,易初深對于她卷進這么危險的事情里表示了他的憤怒。
“阿溪,你知不知道最近朝堂亂得厲害,兩個皇子為了爭奪儲君之位斗得面紅脖子粗。弄得孫寧這個大理寺少卿都成天忙忙碌碌,如履薄冰。你還……”
“哥哥,我也不想,可是我不能放著小影不管?!?p> 易初深道:“他們抓了樓姑娘,你以為會乖乖放她走?你一旦接受他們的威脅,之后便只能一直受威脅,掙脫不開的!”
“不會,”易清溪搖頭,“今晚,將軍就會動手幫我把小影救出來。明日,我再借送節(jié)禮之名上皇子府,讓他們交人?!?p> “當然,他們必然會耍賴,也不會把小影已經(jīng)被救走的事告訴我,因為他們還想利用我?!?p> “所以呢?”易初深不解,“你還送上門去?”
易清溪解釋,“哥哥,若我明日不去,他們就會懷疑是我救走了人?!?p> 易初深眉目傲然,“懷疑又如何,他們還敢對你怎么樣?”
“可是,相比擔心他們不知何時來對付我,我更喜歡掌握主動權(quán)?!?p> 她可以假裝受威脅,繼續(xù)供他們驅(qū)使。如此一來,他們有什么動向,自己就能第一時間掌握,才能及時做出安排。
“不準!”易初深神色嚴厲,“阿溪,你不準摻和進去!我們四大家族,從不參與黨爭?!?p> 易清溪笑,“哥哥,你確定四大家族中,沒人參與黨爭嗎?”
易初深眸光一閃,這當然是假話。這么大的家族,人心浮動,總有人經(jīng)不住誘惑??伤麄儽仨毐3值拙€,不然就給了陛下出手的理由。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喜歡大勢力盤踞在他的足下,不僅冒犯他的威嚴,更是潛在的威脅。
一旦他們聯(lián)合起來,換個皇帝也不是不行。
正因為清楚帝心,四大家族從一開始就表明了態(tài)度,絕不參與黨爭。
每年繳納大量賦稅充盈國庫,每有什么大事也是第一時間出錢出力,如此陛下才容忍他們這么多年。
“哥哥,你覺得諸多皇子中,誰會偏向我們四大家族?”
不會的,隨著時間的發(fā)展,四大家族勢力更甚,只會更加令人忌憚。無論是誰登上帝位,心里都會犯嘀咕,琢磨怎么削減四大家族的勢力。
這些易初深哪里不知,“阿溪,家族該如何處事,如何進退,輪不到你來操心。有初遠在,有家主在,天塌下來有我們撐?!?p> “總之,你不要多說,我不會同意你去做那些事。明日,我會把東西送去三皇子府,你待在家中好生休養(yǎng)。”
易清溪嘴唇翕動,最終咽下反駁,“好,我聽兄長的?!?p> 這件事就算這樣過去,“哥哥,那你不去將軍府看看情況?”
他道:“是你想要知道吧?你說實話,是不是游不至讓你和晏秋寒虛與委蛇?”
“沒有,”易清溪否認,“哥哥怎會這樣想?”
容不得他不這么想,實在是最近發(fā)生的事讓他有些看不懂游不至,他似乎隱隱和定國侯鬧翻了。
定國侯支持三皇子晏秋寒,他反而支持四皇子晏秋瑾,與自己的恩師打擂臺。
兩個皇子的實力算不得出挑,這么多年都沒斗起來,就游不至回陌都的這段時間,情勢變化迅猛,讓人應(yīng)接不暇。
這算什么儲位之爭,撕斗的分明是他們各自背后的人。兩位皇子慘遭槍使,連同四大家族都卷了進去。
他還不清楚當初游不至為何會解除婚約,還是在那樣的情勢下。他看得出,游不至并非無情,而是太過有情。
可即便如此,傷害就是傷害。雖然易家女不愁嫁,但二人婚約解除不是沒有影響到她的婚事。
再加上易清溪差點死去,還留下了后遺癥,易初深怎么都看游不至不順眼。
他現(xiàn)在屬于晏秋瑾陣營,為了爭斗,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
他可沒忘,這位是前任游家少家主。游家少家主,全都是斯文敗類,滿肚子壞水,白披了一層君子皮囊。
游少錦如此,想必游不至也是如此。
“阿溪,”易初深擺出兄長的架勢,意味深長地道:“以后少和他來往?!?p> “好,我知道了?!彼怨渣c頭,“但我想讓你幫我傳個消息,需要把小影的位置告訴將軍?!?p> 易初深答應(yīng),“好,我馬上就去將軍府看看,是不是燒得只剩殼子了?!?p> “哥哥!”
“別瞪我啊,我是你兄長。怎么在外頭就那么知禮守節(jié),在家中還敢瞪兄長?”
易清溪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面少不得要應(yīng)付,在家中才是感情好的兄妹呢。”
易初深滿意一笑,拍拍她的頭,“以后你也要長點心眼,三皇子妃畢竟是皇子妃,她既選擇了立場,以后小心些?!?p> “嗯,我知道?!?p> 說起心眼,你妹妹我可比她多。只是,花側(cè)妃這個人……
當晚,游不至果然將樓畫影成功救出,秘密安置。
翌日,岑南來傳了信,約好見面地點。易清溪找了個借口出門,按照他教的方式從酒樓后門去到一所宅院,二人才見上面。
那是游不至的私宅,酒樓也是他所有,并不擔心會泄密。
樓畫影已經(jīng)清醒,精神頭也還算不錯。一見易清溪,撲上來抱住她。“溪姐姐……”
二人抱了一會兒,易清溪引她坐下喝茶冷靜情緒,問她怎么回事。
樓畫影便講述了她的遭遇,“那是兩天前的事,我在西市閑逛,突然就被抓了?!?p> “我不是派了人送你回沼城?你怎會還在陌都?”
她道:“是我爹非要把我送走,我就逃了?!?p> “什么?為何樓大人要送你走?送去哪里?”易清溪皺著眉,這著實令人驚訝。
樓畫影眸光有些閃躲,想起當時的情景。
回到家后,還沒待兩日,父親就著急忙慌幫她收拾了東西,還安排了一隊人馬護送她離開,說是要送她去緋胥國。
她不愿意走,他就強力壓制,還好走到半路,她找到機會溜走。那些護送的人怕被罰,都不敢回報,各自分了銀兩物什,四散逃了。
樓畫影回去找自己的父親,結(jié)果他不見了,她便決定來陌都。
初時是想找易清溪幫忙,可又擔心自己的父親是畏罪潛逃,擔心會連累她,所以一直不敢聯(lián)系。
她那天去西市,是因為西市三教九流混雜,她想去那里雇人打探消息。
因為,冥冥之中,她總覺得自己父親雖然身在沼城,可還是和陌都有關(guān)系。
沒想到,就被人打暈帶走。
被帶進三皇子府,易清溪為了救她,不得不被晏秋寒要挾。如今她想方設(shè)法救自己出來,是否還要如實告訴她真實情況?
說了,擔心她受到牽連??扇绻徽f,那自己的父親怎么辦?
但是,當初自己父親可是想利用她,甚至想殺她啊。
自己得知了姚望和江流是千秋堂的賊頭都沒告訴她,若有朝一日她被千秋堂所傷,她心里怎么過意得去?
易清溪握住她微涼的手,笑著問道:“怎么,是你太撒野樓大人管不了你,所以就嚇唬你?然后你干脆躲在陌都不回去?”
樓畫影心中感動又有些酸澀,眼睛微有潮意,“溪姐姐……”
“咳咳,易家妹妹。”
易清溪站起身,驚訝道:“將軍大人?”
她們兩個在說話,他怎會突然進來?他不是會打擾的人啊。
那他也不是會偷聽的人,不也還是偷聽了。
沒錯,他就是故意打斷樓畫影未說出口的話。
樓畫影也和易初深一樣,因為二人解除婚約的事怪上了他。即便他救了自己,她還是沒有好臉色,甚至也不行禮。
游不至只覺得這是自己應(yīng)該領(lǐng)受的,并不計較。他對易清溪道:“到了喝藥的時辰?!?p> 喝藥?
易清溪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好,勞煩將軍提醒,讓人把藥端來吧?!?p> 她身體的調(diào)養(yǎng)需要按時服用湯藥,有時出門不確定來不來得及回去,丫頭們就會把藥帶上,然后找地方煎藥。
天子腳下,繁盛之地,到處是酒樓商鋪,找個地方熬藥還是很簡單的。
游不至道:“抱歉,藥放在了外頭八角亭?!?p> 易清溪看了看他,心里有些嘀咕,這是故意支開她嗎?“那好。”
但他沒留下,陪她一起去八角亭,樓畫影干脆也跟上。
二人陪易清溪喝完藥,閑談之時,樓畫影拿起石桌上就藥的梅子吃了幾個,“這梅子酸甜可口,果然是溪姐姐的口味?!?p> 易清溪不由去看游不至,他的目光也輕輕飄來,微一接觸便分開,彼此都沒說什么。
片刻后,她道:“我去漱口,散散嘴里的苦味?!?p> 游不至也隨之起身,并未跟得很緊,他落后幾步,沖他身邊的樓畫影低聲道:“你父親的事我清楚,你別去打擾阿溪?!?p> 說完很快大步追上去,不緊不慢走在易清溪身邊,眼神同樣追隨。
她來到水井處,被游不至所阻?!熬疀?,也不干凈?!?p> 井邊有一株桂花樹,芳香撲鼻,還支了個秋千。
易清溪坐下,微微晃動身體。游不至見她有意,剛想幫她推,就聽她道:“不用勞煩將軍大人,我只略坐坐。”
收回手,也壓下內(nèi)心悵然,和她聊正事,“樓姑娘住在這里很安全,不用換地方?!?p> 易清溪仰頭目視他良久,“將軍大人,她是我的好友,你也要瞞我,不讓我插手?”
游不至道:“是。”
他這個隱忍的回答,讓易清溪一下想到他說要解除婚約的時候。
當時,他固執(zhí)地不愿開口,寧愿背負負心人的名聲,寧愿承受碎心之痛也不愿解釋半句,現(xiàn)在也同樣如此。
即便讓她不高興,不舒服,他做下的決定,也從無更改。
她又想到自己的兄長,他也是這般庇護她。
好吧,既然如此,她也不逼迫他。
“天色不早,我該走了,還請將軍大人好好保護小影?!?p> 游不至點頭,將她送回酒樓,自己回到宅院內(nèi),樓畫影還在八角亭吃著梅子。
一見游不至,立即站起身,激動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游不至也不賣關(guān)子,“你的父親,在定國侯府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