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這點薄資不要嫌棄

　　歷史研究院的分院位置比較偏僻，車流人流不多，陸言來到院門口的時候是中午，有零星幾個人結(jié)伴走出來，研究樓的場地顯得十分空闊。

　　來到門衛(wèi)處，做好來訪登記，陸言懷中的長條“管制刀具”被著重檢查了一番。

　　研究院的門衛(wèi)也是有幾分本事和眼力在身上的，看了一眼，驚訝叫了一聲：“環(huán)首刀呀！”

　　接著給陸言指了路：“去四樓，古代歷史研究辦公室的張教授最近在研究這些玩意兒，402就是?！?p>　　陸言和門衛(wèi)道了謝，抱著刀上了四樓。

　　402辦公室里只有一個人在里面。

　　那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正對著一臺顯微鏡搗鼓著，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神情十分認真專注，陸言走到辦公室門口他都沒有發(fā)覺。

　　“您好，我叫陸言，昨天填寫了一張文物捐贈申請書，今天過來交刀的?！?p>　　陸言詢問了一聲：“請問張教授在嗎？門衛(wèi)跟我說，讓我直接到402來。”

　　年輕人聽到聲音，終于停止了手中的活計，抬頭看了眼陸言，神情有些許意外，只沉著的點點頭：“進來吧，我是張教授的助理，他不在，捐贈的事情我來負責?！?p>　　陸言的申請書助理看過了，就是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就送過來，有些許意外。

　　不過，助理倒也沒對陸言的捐贈物抱太大的期望。

　　一般來說，歷史研究院需要對物研究的時候，合作對象一般都是博物館，官方內(nèi)部調(diào)用雖然層層申請比較麻煩，但不用花錢，十分實惠。

　　又或者出于各種目的，想辦法和知名收藏家或者商業(yè)大鱷合作，這兩者一般都能提供價值較高的文物。哪怕他們提供的文物無法出售擁有，但摸過就是賺到。

　　至于民間捐贈通道，說實話，沒太有用。

　　民間的文物比較雜，其中不乏魚目混珠的貨色，拿著一套炒作出來的概念，就把瓦片當寶，幻想靠這個一夜暴富的人不在少數(shù)。

　　他們拿著假文物、仿品來找研究院，本身就給工作人員增加了難度和工作量。

　　退一萬步講，哪怕拿來的是真文物，因為一直在民間流傳，很難考究來源，文物不成體系，研究的難度相當?shù)拇螅瑑r值也不高。

　　可以說，這個捐贈通道一直就是個意思意思的存在，基本都落了灰。之所以沒有關(guān)閉，主要是起一個鼓勵作用罷了。

　　張教授最近確實在研究古代冷兵器的課題，但環(huán)首刀不算什么太稀罕的物件。

　　此類展品各地博物館陳列的不少，前些日子教授還申請去外地某個博物館做研究去了。

　　所以陸言的這把環(huán)首刀對他們辦公室來說，有用，但不是必需品。

　　助理脫下了手套，停止觀測顯微鏡，帶著陸言來到了會客室。

　　被布包裹著的環(huán)首刀放在桌子上，助理卻不急著掀開，而是先問了幾個問題。

　　“你這把刀是什么來歷？”助理不抱希望的問了這么一句。

　　民間的真文物很多都是來路不可考證，甚至還出現(xiàn)過千古碑文當豬槽這樣的事情。

　　因為文物主人的認知和文化水平不夠，導(dǎo)致他們通常無法把文物的歷史和背景傳承下來，很多傳承就這么斷了。

　　如果文物主人能把文物的歷史和背景說得一五一十，說明它的傳承沒有斷，那這件文物的價值通常很高。然而這樣高價值的文物通常都已經(jīng)上交國家了……現(xiàn)在還能出現(xiàn)在這里，只能說明，這件文物的價值不高，而且傳承已經(jīng)斷了。

　　助理不期望陸言能答得出來，只不過是例行公事。

　　“是我太爺爺?shù)倪z物?！标懷阅槻患t心不跳，把一切都歸功在他那從未謀面的太爺爺身上，“他是一個收藏家，收藏了很多文物，還開了一家博物館。這把刀是他不面世的藏品之一，我覺得明珠蒙塵挺可惜的，知道你們最近在研究古代兵器，就趕緊過來捐贈了?！?p>　　“哦？”助理來了興趣，又繼續(xù)問道：“這把刀，有什么文字上的記載嗎？”

　　如果有，那將大大減少他們的工作量！

　　陸言笑了笑，掀開包裹著環(huán)首刀的油布，讓它完完全全展露在助理的眼前。

　　“太具體的我不清楚，不過我太爺爺說過，這是一把關(guān)于絲綢之路的刀，一把出生在沙漠的刀。這把刀沾過血，有戾氣；殺過好人，也殺過壞人；曾經(jīng)可能是官兵的刀，也可能是強盜的刀。”

　　當陸言掀開油布的時候，助理本來平靜無波的眼睛立即出現(xiàn)一絲不一樣的神采，在聽到“絲綢之路”這個詞時，心中就有了更深一層的猜測，雙眼迸發(fā)出不一樣的光芒來。

　　看到助理這幅模樣，陸言本來高懸的心立即放下來，感覺這波穩(wěn)了。

　　他成功引起了這個男人的興趣。

　　助理想伸手摸摸這把刀，但很快把收縮回來，戴上剛剛摘下的白手套，再摸到刀身上，反復(fù)婆娑著。

　　“這把刀……這把刀……”助理喃喃道，“成色很好，保存得非常好，比一些博物館的藏品成色還好。”

　　雖然有些銹跡，但一點無損它背后代表的價值！

　　博物館里的環(huán)首刀經(jīng)常腐蝕嚴重，多處銹跡斑斑，刀柄刀身刀首連成一體，給研究造成了極大難度，但這把刀卻不同，它能把這些部位看得清清楚楚！

　　能看清紋路，也就能看清背后書寫的文化；能看到刀刃刀柄，就能看到背后代表的制作工藝。

　　一件文物，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東西，但在他們這群人眼中，背后承載的信息可是穿越了千年之多！

　　“你看看這個紋路?！敝砣滩蛔×?，面上浮現(xiàn)出動容之色，欣喜看向陸言。

　　“回字紋？”陸言不確定道，他可不是專業(yè)的史學(xué)家。

　　“是卍字紋，在圖紋使用上，回字紋和卍字紋兩者有些相似，但這是卍字紋！”助理仿佛看到了一個絕世美女一樣激動，面容甚至顯出幾分猥瑣的姿態(tài)來，“這是佛教經(jīng)文里的卍！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這說明這把刀誕生的年代，佛教已經(jīng)經(jīng)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原。絲綢之路不僅傳播商業(yè)，還傳播宗教，這把刀就是證據(jù)！”

　　陸言暗暗咋舌，心想他果然來對地方了。

　　助理一路撫摸著刀身，來到刀柄處，落在環(huán)首的地方，“看看這工藝……”

　　忽然，助理頓住了。

　　他的目光凝住，久久停頓在刀柄處，許久不出聲。

　　這把刀，居然極為罕見的使用夾層技術(shù)，另造的環(huán)首夾在折返的刀莖中。

　　使用這種夾層技術(shù)的刀，一般刀身質(zhì)量非常好，品質(zhì)很高，也很少見。

　　沒想到，今兒個居然撿到寶了！

　　誰能想到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陸言，居然懷揣著這么一個大寶貝來捐贈呢？

　　助理意識到這把刀的重要性，當下決定要打電話和教授說一下，看看教授的指示。

　　“對不起，我失陪一下?！敝泶蛄藗€招呼就離開了，留下陸言一個人在會議室里。

　　隔著一道墻，陸言偶爾能聽見從隔壁傳來的說話聲。

　　助理應(yīng)該是在和張教授打電話。

　　越聽，陸言心中越是穩(wěn)如老狗。

　　他現(xiàn)在幾乎能看到五萬塊的獎勵金在朝自己招手了。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助理終于結(jié)束了談話。

　　再次回來時，他的臉色變得平靜許多，此時終于把對文物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陸言身上，開始打量陸言。

　　就這么一個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他的出現(xiàn)居然給張教授的研究帶來重大突破！

　　“真是對不住陸先生?！敝碜兊檬挚蜌馄饋?，很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這樣，看到好的文物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剛從把您忽略了。我姓趙，叫趙琢，是張教授的助理?！?p>　　“您好?！标懷院退樟宋帐?，“關(guān)于捐贈的事情……”

　　“是這樣的，剛才我和張教授請示了一下?！壁w琢說，“教授說，他對您這把刀很感興趣，十分感謝您的捐贈?？上F(xiàn)在人在外地，不能及時回來，不然非得和您見上一面不可?！?p>　　接著，趙琢停了一下，有些羞愧地說道：“還有就是獎勵金的事情，實不相瞞，我們研究院的經(jīng)費比較緊張，獎勵金怕是無法給得太高，還希望您不要嫌棄?！?p>　　“我們做考古研究的，經(jīng)常要坐好多年的冷板凳?！壁w琢無奈地笑了笑。

　　關(guān)于這個陸言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了。

　　“沒關(guān)系，能幫上忙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p>　　如果拿不到五萬，怎么說也得有一兩萬塊吧……

　　賬單八千多呢，陸言心想。

　　“那真是太好了，我代替研究院全體同事感謝您的慷慨?！壁w琢一臉激動，簡直要把陸言視為自己的人生偶像，他最喜歡這種說捐就捐的真英雄了。

　　趙琢繼續(xù)道：“教授說了，他會盡快為您把獎勵金的事情辦妥，等把捐贈確認書簽了之后，十萬塊很快就打入您的個人賬號?！?p>　　“……”陸言撫著額頭，“麻煩教授了?！?p>　　“這點薄資還希望您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