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此別遙遙無期遠(yuǎn)
主仆二人即將行至房舍時。
許奕身后的趙守忽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哎呀,倒是忘了問了?!?p> “六爺此行可還順利?”
見到許奕的那一刻,趙守真的將所有事情全部拋之腦后了。
滿心都是許奕歸來的巨大驚喜。
“我都回來了,哪兒還有什么順利不順利之說。”
許奕笑了笑向前走動幾步,待行到房舍旁后。
身子猛地朝著一旁歪倒,重重的摔在鋪的滿滿都是棉花的躺椅上。
“舒坦!”
也只有在這里,他才能卸下所有的偽裝,大呼一聲舒坦。
“也是?!?p> 趙守望著滿臉笑容的許奕,不由得也跟著嘿嘿傻笑起來。
他的心思十分簡單‘六爺開心趙守便開心,六爺傷心,趙守便傷心。’
“行了別傻站著了,從地窖中取兩壇幽寧酒溫上?!?p> “再去暖棚里摘點(diǎn)青菜,我記得廚房還有沒吃完的羊肉,片一下,晚上咱們打邊爐?!?p> 許奕躺在躺椅上,緩緩吩咐道。
“好嘞六爺,對了六爺,今晚晉王殿下過來嗎?”
趙守痛快的答應(yīng)下來,隨即詢問道。
那幽寧酒本就不多,許奕平日里也根本舍不得喝。
現(xiàn)如今許奕讓他溫酒,趙守一瞬間便想到了許鎮(zhèn)。
“二叔已經(jīng)回晉王府了?!?p> “今晚只有咱們兩個?!?p> 許奕翻了個身,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緩緩回答道。
“咱們兩個?這.......這是不是太奢侈了。”
趙守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別人不知道,他作為親眼見證者豈會不知道那幽寧酒的珍貴。
那可全都是糧食啊。
“奢侈什么,是我不配喝還是你不配喝?”
“莫要啰嗦了,快去準(zhǔn)備吧,今晚咱們兩個一醉方休?!?p> 能看到希望,許奕的心情與先前自然是大不相同。
壓抑了這么久,難得放松一次,豈能不好好享受一番生活。
“好嘞六爺。”
趙守聞言不再啰嗦,快步跑了出去。
但所行的方向卻并非是廚房。
反而是房舍內(nèi)。
不一會的功夫。
趙守便抱著一床被子走了出來。
將被子緩緩蓋在許奕的身上。
就這么片刻的功夫,許奕竟已經(jīng)沉沉入睡。
望著眨眼間便熟睡的許奕,趙守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無論是祭天大典也好,還是朝堂議事也罷。
哪兒有許奕說的那么輕松。
趙守明白,許奕之所以說的云淡風(fēng)輕,顯然是不想讓自己擔(dān)憂。
可。這如何能夠不擔(dān)憂啊。
趙守凝望著累的眨眼便入睡的許奕,心中微微嘆息一聲。
隨即躡手躡腳的走向暖棚。
那暖棚,自然是出自許奕之手。
正因為暖棚的存在,他與許奕才能在這嚴(yán)寒的冬日里吃上那外界千金難求的新鮮蔬菜。
就在趙守躡手躡腳的開始忙碌之際。
房舍門口沉沉入睡的許奕,卻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夢境中。
夢境中,有他前世的父母,前世的兄弟姐妹,前世的朋友。
而此刻,他們無一例外不再朝著許奕道著離別。
望著前世父母逐漸消散的身影。
“爸!媽!”
睡夢中的許奕再無偽裝嚎啕大哭著喊著爸和媽。
“小奕,你一個人在外上班,無論如何都要照顧好自己?!?p> “若是干的不順心,便換個工作,實(shí)在不行,就回家來,你老子我還養(yǎng)得起你?!?p> 曾經(jīng)許父說過的話,此刻無聲無息間,便響徹在了許奕的夢境中。
“小奕,你一個人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別老是點(diǎn)那些外賣,不健康。”
“想家了就回來,最好是能帶個女朋友一塊回來。”
“實(shí)在找不到也沒關(guān)系,回來媽領(lǐng)著你去找媒婆去?!?p> 記憶中許母曾經(jīng)在電話中的叮囑同樣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許奕的夢境中。
耳邊響徹著那熟悉的話語,望著那漸漸模糊的二老容顏。
許奕一時間抱頭痛哭起來。
漸漸的,許奕感覺肩膀上不知何時多了兩道溫暖的手掌。
遲疑著緩緩抬起頭來。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那最熟悉的兩道身影。
“傻孩子,哭什么哭,有你老子在呢,我看誰敢欺負(fù)你!”
“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真是的,小奕,給媽記住,無論什么時候,我和你爸都在你身邊,都是你最堅強(qiáng)的后盾?!?p> “我知道爸媽,可是.......可是我回不去啊。我真的回不去啊....”
凝望著父母頭上灰白的發(fā)梢,睡夢中的許奕眼淚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回不來也要記住照顧好自己,我和你爸永遠(yuǎn)都在你身邊?!?p> 許母的聲音依舊無比的溫柔,這么多年來,從未變過。
“嗯,我知道?!?p> 許奕站起身,想要好好的擁抱擁抱自己的父母。
但,恰恰是這一舉動,使得二人的身軀再度淡化了起來。
“小奕,無論發(fā)生了什么,都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
不知為何,睡夢中的許奕明顯感覺到許父意有所指。
“我知道了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活著?!?p> 來不及猶豫,許奕急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
望著二老漸漸消散的身影,不知不覺間,許奕竟緩緩睜開了眼睛。
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許奕抬頭望著天空,久久不語。
幽寧院內(nèi),頃刻間便只剩下趙守在廚房忙碌的輕微聲響。
“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p> 許奕起身喃喃自語道。
“無論是莊周夢蝶也好,還是蝶夢莊周也罷,往事既已無法改變?!?p> “那便好好的活下去,我答應(yīng)過你們的。不是嗎?”
許奕臉上再度浮現(xiàn)出最純真的笑容。
緩緩邁步走向房舍,將那不知何時被淚水打濕了脖領(lǐng)的蟒袍換下。
當(dāng)許奕隨意的穿著一件黑色棉袍再度走出房舍時。
臉上再度恢復(fù)了以往的波瀾不驚。
哪兒還有半分夢中的不堪?
想來那夢中的許奕,這輩子都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吧。
一場夢境,猶如一場告別一般。
雖最終的結(jié)果仍是不盡人意。
但不知為何,許奕的心中竟隱隱約約間輕松了不少。
好似,完成了一樁極大的心愿一般。
夢中告別,總好過他前世不辭而別。
時也,命也。
有些事,又豈是三言兩語便能道清的。
只道此別遙遙無期遠(yuǎn)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