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冷

　　再怎么難辦，也得辦??！

　　稍稍一琢磨，魏忠賢假裝渾身顫抖，很不經(jīng)意這么手一哆嗦，袖子里藏著的供詞，掉落到了地上。

　　朱常洛知道，這是魏忠賢強(qiáng)行加戲了。

　　“太皇太后面前，怎可如此失禮？”朱常洛慍色道。

　　魏忠賢趕緊跪倒道：“主子，奴才見太皇太后如此仁慈，主子如此寬厚，想到鄭貴妃荒謬狂悖之言，一時(shí)失態(tài)，還請(qǐng)主子原諒奴才?！?p>　　朱常洛心里知道，魏忠賢這是入戲了，但嘴上卻是要說：“什么荒謬狂悖，皇祖母歷經(jīng)三朝，事無巨細(xì)，了然于胸，要你一個(gè)奴才操心，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李彩鳳臉色沒變，卻是阻止道：“皇上，這奴才如此失態(tài)，想必是真有荒謬狂悖之言，讓他說來聽聽便是?！?p>　　誰知道，讓魏忠賢說，他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說了。

　　“太皇太后，主子，奴才，奴才……不敢說啊。”

　　朱常洛一拍桌子怒道：“狗奴才，皇祖母面前，朕都要知無不言，如今，皇祖母問及，還敢支支吾吾，可是想討打不成？”

　　魏忠賢體若篩糠，把頭埋在了地面上道：“太皇太后，主子，那鄭貴妃曾誹謗圣上，言，言……言宮女所生，怎堪配大統(tǒng)？”

　　朱常洛知道，這一句話，直接捅到了李老太后的肺管子上。

　　十幾年前，就在這個(gè)寢殿，朱翊鈞就站在魏忠賢跪的位置上，老太后就坐在她的位置，質(zhì)問朱翊鈞，為何不立朱常洛為太子。

　　朱翊鈞隨口說了一句，朱常洛為宮女所生，不可立為太子。

　　老太太當(dāng)時(shí)就火冒三丈，沖著朱翊鈞嗷的一嗓子，指著朱翊鈞的鼻子說道：“你也是宮女所生！”

　　李彩鳳也是宮女出身，這層忌諱，誰碰誰倒霉。

　　萬歷帝朱翊鈞牛吧？被老太太一嗓子吼得趕緊跪地賠禮道歉，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老太太的怒火。

　　朱常洛偷眼一看老太太，她的嘴唇都哆嗦了。

　　“放肆！魏忠賢，誰給你的狗膽，竟然如此大放厥詞！王安，給朕把魏忠賢拖出去，亂棍打死！”朱常洛知道目的達(dá)到了，但還必須要做做樣子。

　　王安魏忠賢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王安來拽魏忠賢的時(shí)候，也不是那么用力，而魏忠賢則拼命擺脫，聲淚俱下道“主子饒命啊，奴才只是據(jù)實(shí)說出，不干奴才事兒啊?！?p>　　說完，魏忠賢自己狂扇自己嘴巴子。

　　朱常洛眼睛看著魏忠賢，往老太后那邊一掃。

　　魏忠賢馬上明白，趕緊跪爬著到了李彩鳳腿邊：“太皇太后，饒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亂說了，求太皇太后饒命啊……”

　　噼里啪啦，魏忠賢不要錢一般狠扇自己。

　　李彩鳳努力喘息幾口，平息了自己的怒氣。

　　“罷了，皇上，奴才也不過是說了實(shí)話，打死他作甚？”

　　朱常洛趕緊讓魏忠賢謝了老太后求情，然后說道：“皇祖母，皇孫惶恐，來見您，就只給您添堵了?！?p>　　看得出來，李彩鳳雖是面上恢復(fù)平靜，但胸口起伏，還是氣得不輕。

　　“罷了，添堵的，又不是皇上，是那賤婦，本宮還沒糊涂！皇上，你打算怎么處理那賤婦？”

　　朱常洛沉吟道：“皇祖母，鄭貴妃畢竟是伺候先帝幾十年了，要給先帝留些面子?；蕦O欲遷鄭貴妃于景陽宮，吃穿用度，還按照貴妃給付。但鄭氏外戚，不可放過。不過，皇孫初登帝位，還須皇祖母指點(diǎn)，請(qǐng)皇祖母定奪?！?p>　　說著，朱常洛一勾手指，魏忠賢將崔文升的供詞，呈了上來。

　　李彩鳳看看，臉色愈發(fā)難看。

　　忽然，李彩鳳面色一暖，對(duì)朱常洛道：“皇上，你已經(jīng)大了，本宮聽聞，皇上處理朝政，頗得朝臣贊譽(yù)，這件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p>　　一語定乾坤！朱常洛松口氣謝過，欲說些別的，李彩鳳卻是心煩，讓手下送客了。

　　朱常洛恭恭敬敬退出來，領(lǐng)著王安魏忠賢，回到自己的寢殿。

　　應(yīng)該說，朱常洛是百感交集的。

　　對(duì)李彩鳳的感情，是真的，這沒什么好探討的。

　　可是，利用魏忠賢激怒李彩鳳，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也是事實(shí)。

　　對(duì)一個(gè)對(duì)自己有活命之恩，且扶助登上大統(tǒng)之位的老人，這么做，心里的煎熬也是有的。

　　當(dāng)一個(gè)皇帝，就該無所不用其極，血難道就必須是冷的嗎？

　　朱常洛坐在椅子中，想了良久。

　　終于，朱常洛擺脫了出來。

　　“王安，傳朕旨意。擢王安為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統(tǒng)后宮一切事宜。魏忠賢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領(lǐng)東廠。許顯純?yōu)榇\衣衛(wèi)指揮使，統(tǒng)領(lǐng)錦衣衛(wèi)一切事宜?！?p>　　待王安傳旨，朱常洛說道：“魏忠賢，還有件緊要的事情，一定給朕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