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靜桐訝然道:“皇上此舉,乃平寇深謀,御敵遠略,群臣怎會不支持?”
朱常洛臉上笑意更加苦澀:“郭氏,休得小覷這幾頁薄紙。若是落到實處,須工部有得利人手,萬幸,有人可托朕之重負。然此事須海量銀子砸進去,還需培養(yǎng)大量術業(yè)專攻之人才,更需兵部聯(lián)合,培養(yǎng)出有文化素養(yǎng)的兵丁,簡直就是浩大工程啊。”
說到這里,朱常洛閉上眼睛,用手敲打自己的頭說道:“牽扯到方方面面時,尤其是需要砸錢砸人,涉及到各種利益,反對之音,謀利之輩,勢必蜂擁而至。朕可以想象,朕和你苦心寫出的這些東西,都有可能被痛斥為奇淫巧技,萬萬不可為立國強軍之策啊。”
朱常洛心有點緊,真想把胸中所有郁悶都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是一聲嘆息。
一陣似蘭似麝的香氣,涌進了朱常洛的鼻間。郭靜桐移到了朱常洛的身后,伸出一雙蔥白一般的雙手,給朱常洛捏著頭。
“皇上,事在人為。臣妾以為,以皇上睿智,定能將所有困難一一克服,最終達成所愿的。眼下,難是難了些,挺過去就好了?!?p> “好一個挺過去啊。”朱常洛一把抓住了郭靜桐的手,深吸一口氣道:“無論前朝后宮,在眾人眼里,朕是高高在上的人君,不管做什么,只須雷厲風行便可??墒碌脚R頭,誰都會想著自己的利益,各有苦水一堆,誰人會理解皇帝,也是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呢?”
郭靜桐心里,雖不說是對朱常洛徹底改觀,但心里已經(jīng)對他有所接納了。
“皇上,您累了,休息一下吧?!?p> 說著,郭靜桐將自己的頭貼上了朱常洛的頭,輕輕摩挲著。朱常洛一起身,將郭靜桐攬入到了懷里……
轉天起來,朱常洛倒是很想跟郭靜桐濃情蜜意,可想想朝廷中必然引起的軒然大波,又是一腦子的官司。
想了一下,朱常洛決定還是先靜待,繼續(xù)和郭靜桐一起,搞他最不愿面對的理科。
數(shù)理化,朱常洛后世無比頭疼,甚至是深惡痛絕的基礎學科,這個時候,卻是他不得不仰仗,用以實現(xiàn)自己目的的唯一手段。
還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朱常洛好幾次累得想撂挑子,卻是在郭靜桐的安慰鼓勵下,再次投入到工作當中。
美女那崇拜的眼神,就是人世間最好的勵志催化劑,特么的,學渣咋的?也得冒充學霸!怎么也得證明自己有福消受吧?
朱常洛這里忙的要命,朝廷里也是輿情大亂。
中午時分,王安來報,內閣首輔方從哲,率全體內閣成員,求見。
不見!
黃昏時分,上疏奏折,雪片一般遞到了朱常洛這里。
一下子百十來份奏折涌進,朱常洛嘬著牙花子讓王安呈上來。
朱常洛真的很累,不得不暫停編撰數(shù)理化的工作,讓郭靜桐給奏折分類。
各地州府上的折子,單獨分出來,這是朱常洛必須要看的。
至于京師內朝臣上的折子,朱常洛也能想象說的是什么,無非是魏忠賢許顯純鬧的動靜太大,要皇帝給說法,甚至是批評皇帝的。
這類折子,一律留中。也就是看都不看,發(fā)回內閣。朱常洛的意思,是這樣的事情,不必皇帝親自過目,你們內閣看著辦就行了。
很顯然,朱常洛利用魏忠賢領銜的東廠,繞過了刑部和大理寺,直接動手收拾鄭氏外戚,搞翻舊案,進而株連,在群臣眼中,這就是皇帝濫用權力,置國家法度于不顧的行為。
事實上,朱常洛也沒有什么好狡辯的,這就是濫用。
可非常時期非常手段,朱常洛也沒有別的選擇,駱思恭的態(tài)度,實際上就是朝臣的態(tài)度,等按部就班解決問題,皇帝自己,估計墳頭草都老高了。
朱常洛知道,大明文官的戰(zhàn)斗力,是非常的強悍的。他們只要群體認定的事情,是絕不會屈服于皇權之威的。
他們不會因為皇帝的奏折留中而半途而廢,絕對會有新的手段的。
果然,朱常洛的留中策略,被很好針對了。
有的大臣,預想到朱常洛會對奏折分類,便耍了個小聰明,再上奏折,先是言及地方政事,在地方政事之后,加上了對魏忠賢的彈劾。
朱常洛看得腦瓜子嗡嗡的,有心所有奏折都留中,但又怕耽誤了地方上重要的事情。
還得看!
一連三天,朱常洛就是在翻看這種夾私的彈劾的奏折中度過的。
可以想象,朱常洛有多抓狂。明知道很多奏折是針對自己的,其中充斥著冷嘲熱諷,旁敲側擊,大加指責,還不得不一一查看,自己是如何被變著花的彈劾的。
這一天,朱常洛翻到了一個奏折。
兵科給事中楊漣,直接彈劾自己的皇帝。
首當其沖的彈劾,是皇帝好色無度,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須知,圣體安康是江山社稷安穩(wěn)的根本保證!
其次,就是提拔重用太監(jiān)魏忠賢,導致私刑泛濫,朝野議論紛紛,頗有當年大閹劉瑾亂政的勢頭。
再次,就是偵辦影響朝野的大案,不付諸有司,卻是授意東廠,按照自己的意愿胡來,為亂政之舉!
朱常洛看得火冒三丈,心里都有殺人的念頭了!
特么的,老虎不發(fā)威,你當我是病貓?。?p> “王安,傳朕旨意,著方從哲帶全體內閣成員,并兵科給事中楊漣,還有魏忠賢許顯純,帶錦衣衛(wèi)見朕!”
王安一溜小跑出去傳旨了,看那樣子,朱常洛是真的動了肝火了,就是不知道,皇帝這回,是打算打人呢,還是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