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只只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小安站在門口等她,看到她臉上很是擔(dān)憂:“宋芷姐,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下。”
宋只只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小安跟在宋只只身后,心里猜想她的情緒應(yīng)該是與方才的那位陸總有關(guān),但她沒有多問什么。
她偷偷打量著宋只只,看到宋只只換了一套米白色西服,臉上化了淡淡的妝,簡單的低馬尾隨意綁在耳后,襯得五官小巧精致。
小安從第一次見到宋只只開始,就覺得她的美是特別的。宋只只的長相屬于第一眼就能讓人眼前一亮,但不是具有攻擊性的那種,反而覺得越看越舒服。
小安想起電視臺有盛典的時候,她曾經(jīng)跟著宋只只出席過。稍加打扮后的宋只只,即使是站在一群精致艷麗的明星藝人之間,也是不遜色的。
宋只只平時待人友善,為人處世很有分寸,但卻不茍言笑,給人一種眉眼清冷的疏離。
小安有時候聽同事們說起宋只只,覺得宋只只美則美矣,卻好像沒有什么能走進她的心。她對人很是體貼周到,總是以自己的能力和資歷去幫助別人,但又好像和誰都不算深交。
宋只只感覺到了旁邊的目光,微微側(cè)過頭:“怎么了?!?p> 小安被發(fā)現(xiàn)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搖搖頭:“沒……沒什么?!?p> 兩人走到演播室的門口時,宋只只突然停下腳步,用力做了一口深呼吸,才緩緩?fù)崎_門走進去。
陸遇正坐在攝像機前,旁邊楊淞在和他說著什么,他凝神傾聽,兩道眉間微微蹙著。
看到宋只只走進來,他抬起眼看了一下,很快又收回目光。
兩人說了一會兒,楊淞囑咐陸遇把采訪會問的問題稍微看一下,隨即走到宋只只身邊。
宋只只嘴里的臺長兩字還未開口,楊淞便先發(fā)制人:“怎么,你是決心要當(dāng)電視臺的勞模了是吧,我不是說了讓你回去休息之后再來嗎?!?p> 宋只只從大二開始就在電視臺實習(xí),她是楊淞一直都看好的人。
宋只只的專業(yè)技能足夠,一手稿件寫得行云流水,看得出是日益積累的功夫。而且她有膽量,頭腦靈活也能吃苦,和其他總是喜歡抱怨的實習(xí)生們不太一樣,因此楊淞對她很是賞識。
從剛開始的實習(xí)生到后來成為臺里的金牌記者,有宋只只自己的努力,但也離不開楊淞的提攜。因此,對于楊淞,宋只只有種亦師亦友的感激。
宋只只沒接楊淞的話,直接把手上一疊厚厚的紙交給楊淞:“我來給您送個資料,一會兒就走了?!?p> 楊淞接過東西,眼里有贊許的笑意:“你之前發(fā)的稿件我看過了,很不錯,這次任務(wù)完成得很好?!?p> 宋只只微笑點了點頭,眼神下意識又看向陸遇,他正低頭看著手上的資料,手里慢慢轉(zhuǎn)著一支筆。
宋只只站了會兒轉(zhuǎn)身要走,楊淞叫住她:“既然來了就坐下聽聽,葛琦臨時要休假,接下來這次的人物采訪你來負(fù)責(zé)。”
宋只只眼里有一閃而過的疑慮,但沒有多問什么。
訪談結(jié)束之后,楊淞提出讓陸遇晚上一起吃飯,但陸遇說要趕飛機,便拒絕了邀請。
幾個人站在電視臺大門口,宋只只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腦子里卻回想起剛才。
陸遇最后在簽名墻簽字的時候,工作人員給他遞筆,陸遇擺了擺手,從胸前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自己的筆。
宋只只站在旁邊,緊盯著的目光驀然放大了。
陸遇手里握著一支黑色的鋼筆,看起來有些舊了,筆身都掉了一些漆。但宋只只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那支鋼筆是她送給陸遇的。
當(dāng)時他們還在讀初中,那是宋只只從小到大第一次參加演講比賽的獎品,她把它送給了陸遇,但沒有想到他竟然還留著。
宋只只愣了一會兒,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楊淞不知道陸遇和宋只只認(rèn)識,考慮到后面的工作,便特地向陸遇介紹宋只只:“陸總,這是我們臺的宋芷記者,后面的工作就由她與貴公司接洽?!?p> 楊淞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宋只只,又補充道:“宋記者的業(yè)務(wù)能力很強,我相信她一定會把這次專訪工作出色完成?!?p> 陸遇看向宋只只,宋只只臉上神色不明,眼神直直地望著他。
陸遇往前走了兩步,向宋只只伸出手:“那就辛苦你了,宋記者?!?p> 宋只只始終看著他,隔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輕輕握著陸遇:“請多指教,陸總?!?p> 陸遇的掌心溫?zé)?,握住他的手那一刻,宋只只終于感受到了眼前的真實。時隔多年,他……真的回來了。
兩個人站在那里,誰也沒有先松手,直到楊淞咳嗽了一聲,宋只只才將自己的手抽回。
陸遇攏了攏手指,向他們道別:“還要趕飛機,先走一步了?!?p> 上車前,陸遇回過頭,宋只只的目光再次與他撞個正著。她看到他的視線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但目光里是她讀不懂的深邃。
驅(qū)車駛離電視臺,陸遇像繃了很久突然松開的弦一樣,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座椅上。
開車的姜恒看到他滿臉的疲倦問道:“哥,是剛才采訪不順利嗎。”
陸遇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今晚的航班取消吧,我過兩天再走?!?p> 宋只只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同事李晴走進來,臉上笑嘻嘻的:“只只,聽說風(fēng)華集團的項目,后面由你接手了?”
宋只只的思緒還陷在剛才的事情,語氣淡淡地回應(yīng)她:“嗯”
李晴早就習(xí)慣了宋只只的淡漠,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題:“下午來的那個陸總,是風(fēng)華集團最年輕的副總,人長得帥,聽說還是單身,真是擇偶屆的香饃饃啊?!?p> 李晴一開口就滔滔不絕止不住話題,坐在宋只只旁邊雙手托著下巴,一臉癡迷樣。
宋只只沒接話,但聽到李晴說他單身時心里咯噔了一下:“你的消息還挺快?!?p> “那當(dāng)然了,我可是娛樂記者好吧,打聽這種消息是我的家常便飯。”下一秒她的語氣稍微低沉了一點:“要說他這種優(yōu)質(zhì)青年可不是遍地都是,只是可惜了……”
宋只只知道她指的是陸遇的腿疾,但李晴沒有接著說下去。
“你知道他為什么會被我們電視臺邀請進行訪談嗎。”宋只只突然問。
李晴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宋只只會對自己的話題感興趣,在她看來,宋只只是一個對男人絲毫不感冒的人。
盡管她們是朋友,但平時她把自己喜愛的帥哥愛豆分享給宋只只的時候,宋只只不接話茬的模樣,幾乎能把她生生憋死。
宋只只難得的提問,讓李晴覺得自己就是打了雞血的士兵,士氣瞬間高漲。
“我跟你說,這個陸總是風(fēng)華集團旗下一家公司的副總。風(fēng)華之前一直扎根在濱城,馬上要在我們這里設(shè)立分部,自然就需要一些方式來吸引關(guān)注打開市場?!?p> 李晴吃了一口宋只只桌上的堅果:“我聽說陸總也是我們西城的人,前幾年一直會以個人名義資助孤兒院和敬老院,這次是以風(fēng)華集團的名義,來資助西城的孤兒院。”
宋只只靜靜聽著,仿佛若有所思。
“所以說,這次風(fēng)華做公益是為了塑造自己的名聲,也是為了宣傳,他們公司聯(lián)系我們安排了這個專訪,這位陸總以后就是風(fēng)華在這里的負(fù)責(zé)人了?!?p> 李晴嘴巴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問宋只只:“不過你怎么突然對這個人感興趣了,難道是終于開竅了,和我一樣喜歡帥哥了嗎。”
宋只只不想解釋,便順著李晴的話:“是啊是啊?!?p> 李晴努努嘴,覺得今天的宋只只看起來似乎不太一樣,她還沒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見宋只只起身:“好了,我要走了?!?p> 說完她把桌上的零食都塞到李晴手里:“這些都給你,我不怎么吃。”
宋只只不愛吃零食,那些都是小安給她買的。小安看她經(jīng)常一忙起來就沒日沒夜待在辦公室,于是就給她準(zhǔn)備了一些吃的,著實是個貼心的小丫頭。
入秋已經(jīng)將近一個月了,宋只只走在夜色中,微涼的風(fēng)灌進袖子里,有明顯的涼意。
天上沒有一顆星,天氣預(yù)報說晚間有雨,可遲遲沒有要下的意思。
宋只只緊了緊身上的外套,走進一家叫‘初見’的咖啡店。
“只只姐來了?!彼齽傔M門,咖啡店的店員夏夏沖她打招呼。
宋只只點了點頭問她:“栩栩呢?!?p> 夏夏在吧臺一邊洗著器皿回答道:“栩姐出去了,說一會兒就回來?!?p> 宋只只走到吧臺給自己調(diào)了一杯咖啡,坐到她喜歡的位置上。
這家咖啡館是宋只只和她最好的朋友葉栩栩一起開的,就在電視臺的旁邊,平時宋只只要上班,都是葉栩栩在經(jīng)營。
說起宋只只和葉栩栩的緣分,從讀初中的時候就開始了。那個時候她們是同桌,也是當(dāng)時宋只只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后來,她們高中也在一起,雖然到了大學(xué)不在一個學(xué)校,但是畢業(yè)之后都留在了西城。
他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只有十幾歲,彼此都是見證了對方整個青春的人。永遠(yuǎn)俠義熱血的葉栩栩,忠誠細(xì)心的張翩,還有如朝陽一般熱烈的少年陸遇,他們都是宋只只的青春。
那么多年,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最后被時間留下的,還是當(dāng)初的幾個朋友。
工作之后,宋只只的生活更加簡單,基本只有兩種模式,工作和旅游。
她工作的時候很拼命,忙起來可以連續(xù)幾個月不休息。但是每年她都會空出一段假期去旅游,從大學(xué)開始,宋只只已經(jīng)獨自走遍了不少的地方。
其余的時間她都待在咖啡館,窩在角落那張專屬的小沙發(fā)里,在那里工作或者看書,有時一待就是一整天。葉栩栩常笑她,那個角落都快成她的第二個家了。
宋只只坐在窗邊,腦子里斷斷續(xù)續(xù)想起一些以前的往事。不知不覺過了好一會兒,天空突然轟隆一聲悶雷,把宋只只的思緒拉了回來。
隨著門口叮鈴一聲,葉栩栩和張翩走進了店里。葉栩栩看到宋只只坐在窗邊發(fā)呆,看起來完全是放空狀態(tài),手指無意識地摸著手腕上的東西。
葉栩栩走過去,捋了捋十年如一日干凈利落的短發(fā),輕咳一聲:“我們的宋大記者今天怎么有空蒞臨小店,我可是好幾天都沒見著你了?!?p> 宋只只聞聲回過神來:“栩栩,你回來了?!?p> 葉栩栩走到她旁邊坐下,一眼就看到宋只只手腕上露出的那個手串,開口打趣她:“你還戴著那破手串干嘛,睹物思人啊。我說你這些年可真夠堅貞不移的,要是在古代都可以給你立個癡情碑了?!?p> 宋只只笑笑:“你干嘛每次看到都要說它是破手串,聽起來你對它似乎怨念頗深一樣。”
葉栩栩拍了拍她:“我這是在指桑罵槐你沒聽懂嗎,我有怨念的可不是這手串?!?p> 宋只只模樣認(rèn)真搖搖頭:“不懂不懂?!?p> 宋只只手上的手串是陸遇的,以前陸遇一直帶在身上。她十八歲生日那年,陸遇突然把這個手串寄給了她,宋只只一直戴了很多年。
她們沒說幾句話,張翩走到她們旁邊,手里端了一杯水說道:“兩位老板,吧臺的咖啡機又壞了,你們換臺好的吧,再修我拆了都裝不回去了?!?p> 張翩是葉栩栩的男朋友,他們年少便相識,但一直到大學(xué)快畢業(yè)才在一起。說起他們的故事,就是妥妥的忠犬男友養(yǎng)成系列。
大學(xué)畢業(yè)時,張翩本來可以校招到濱城的一家大企業(yè),但因為葉栩栩和宋只只都決定留在西城,于是他選擇放棄了難得的工作機會。
葉栩栩坐在宋只只旁邊,在她打算續(xù)第二杯咖啡的時候,伸手把她的杯子移開:“這么晚了還喝咖啡,今晚不打算睡了?!?p> 宋只只沒有說話,勾了勾嘴角輕輕一笑,眼底的心事一覽無余。
她就是這樣,心里越是難過的時候,臉上看起來越是平靜。
葉栩栩看著宋只只,眉頭微微皺起,莫名想到了當(dāng)年陸遇離開的時候。
那是一個雨天,葉栩栩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坐在路邊,整個人狼狽不堪。葉栩栩記得當(dāng)時她的臉上看起來也很平靜,死一般的平靜,眼睛里沒有一點光。
她不知道一個人待了多久,就像一朵頹敗的花,輕輕一碰就會消失。
葉栩栩從剛才進門看到宋只只就知道她不對勁,她那眼眸低垂的樣子,肯定是有什么事。
葉栩栩眼神示意張翩離開,問她:“怎么了,有心事。”
宋只只低著頭,用手來回擦拭著咖啡杯邊緣殘留的一點口紅印子。
時間隨著墻上的鐘擺滴答流逝,好像過了很久,葉栩栩聽到宋只只叫她的名字:“栩栩?!?p> “嗯?!比~栩栩轉(zhuǎn)過頭看著宋只只。
宋只只望向玻璃窗外面被風(fēng)吹得左右搖擺的樹木,目光漸漸模糊。
“他回來了?!彼沃恢徽f。
咖啡店外面的街道依舊嘈雜,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忙,隨著玻璃窗上的水霧蔓延,雨終于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