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只只到陸遇辦公室的時候,陸遇正靠在座位上休息,他看起來有些累,微微閉著眼睛。宋只只沒有打擾他,靜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陸遇睜開眼睛,看到宋只只站在門口,他微微有些錯愕,隨即合上電腦走過去:“怎么不進來。”
宋只只說:“我剛到?!?p> 陸遇給宋只只倒了杯水,看她手上提著東西問道:“手里拿了什么?!?p> 宋只只把打包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剛剛你說沒吃飯,在樓下給你帶了晚餐?!?p> 陸遇從下午開始一直在忙,確實還沒時間吃晚飯,此刻正好餓了。他打開食物包裝,一股面條的香味撲面而來,還冒著熱氣。
陸遇吃了一口,問宋只只:“樓下有這么好吃的面條嗎,我都不知道?!?p> 宋只只笑:“在前面拐角的地方,我以前路過這里經(jīng)常會去店里吃?!?p> 陸遇又吃了一大口:“你以前,經(jīng)常來這里嗎。”
宋只只點點頭:“嗯,經(jīng)常?!彼挚戳丝搓懹?,“你沒吃出什么來嗎。“
陸遇看著碗里的面,沒明白宋只只說的是什么。
宋只只把另一個盒子里的醬牛肉拆開推到陸遇面前:“我覺得,這家店的味道特別像你媽媽的手藝?!?p> 陸遇拿著筷子的手一怔,輕輕說了句:“是嗎?!?p> 宋只只點頭,似乎是在慢慢回憶:“我記得你第一次帶我去你家,阿姨就給我們煮的面條,還把雞蛋都給了我?!?p> 陸遇牽了牽嘴角:“是啊?!?p> 說到這里,宋只只問陸遇:“阿姨現(xiàn)在還好嗎?!?p> 突然說起母親,陸遇的眼里有種異樣的情緒,但他沒讓宋只只看到,他夾了幾塊牛肉一口塞到嘴里,含糊道:“嗯,挺好?!?p> 宋只只沒再問什么,她端著溫熱的水杯走到窗邊,靜靜看著下面,輕聲說了一句:“這個地方看到的夜景還不錯?!?p> 陸遇抬起頭,盯著宋只只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兒,然后低下頭繼續(xù)吃面,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陸遇吃東西很快,不一會兒就把桌面都收拾好了。他朝依舊站在窗邊的宋只只看了看,輕聲問她:“累嗎,要不要去樓下走走?!?p> 還在發(fā)呆的宋只只回過神來:“不了,我一會就得走了。”
宋只只走到沙發(fā)上坐下,仰起頭看著陸遇:“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想問你。”
陸遇猜到宋只只不會平白無故來找他,他坐到她對面:“嗯,你說?!?p> 宋只只沉默半晌,說:“陸遇,你的腿是怎么受傷的?!?p> 陸遇微怔,然后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彼沃恢粏?。
陸遇想到有一天宋只只會問這件事,但沒想到這么突然,于是他說:“太久了,沒必要說了?!?p> 宋只只心里發(fā)澀,她說“我今天見到周方其了,她跟我聊了聊天,你還記得她嗎?!?p> 陸遇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記得?!?p> 宋只只試圖想要從他臉上看到些什么,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
宋只只收回目光,繼續(xù)開口:“她跟我說,你的腿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所以高二那年才突然轉(zhuǎn)學?!?p> “不是。”
陸遇突然出聲道:“只只,如果你是來找我求證的,那我告訴你,我受傷和你沒關(guān)系?!?p> 宋只只其實猜到了,既然他都瞞了那么多年,自然不會輕易讓她知道,她直直地看著陸遇:“那陳虎呢,就是讓你受傷的那個人,他已經(jīng)出獄了,這件事你知道嗎?!?p> 陸遇一愣,他沒想到陳虎的事宋只只也知道了。
宋只只看到他的反應(yīng)便明了了,她苦笑一聲:“那看來都是真的了,你突然回來,也和這件事情有關(guān)系,是嗎。”
陸遇被宋只只問得啞口無言,只好換了個回答的方式:“只只,不管你聽到了什么都不用在意,陳虎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他不會再找任何人的麻煩。”
陸遇回來確實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他也聽說了陳虎揚言出獄后要找他們的事,他沒辦法放心讓宋只只一個人在西城,所以他必須得回來。
陸遇回到西城不久就見到了陳虎,陳虎跟他說,他知道他在里面的這些年,陸遇一直在照顧他的母親。當他回到家,看到一向體弱多病的母親安然無恙時,他決定要放下過往恩怨,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陸遇也是偶然知道了陳虎的刑期延長和他的父親有關(guān),他打聽后得知陳虎家里還有位常年身體不好的母親,陳虎入獄后一直獨居,因此這些年他一直委托人關(guān)照著陳虎的母親。
宋只只聲音哽咽:“你真的覺得我在意的是這個嗎,他要怎么樣我才不在乎,我在意的是你。”宋只只眼圈發(fā)紅看著陸遇,“陸遇,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和我一輩子都不見面?!?p> 陸遇面對宋只只的質(zhì)問無法反駁,他也想過,要是沒有這件事,他和宋只只的后來又該是怎樣的呢。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回到西城,說為了公司為了事業(yè)都是假的,他回來只是為了宋只只。
過去的七年對宋只只來說很難熬,對他又何嘗不是。他明明知道宋只只的消息,知道她這些年的不容易,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無法說服自己回到她身邊。
他這次回來,本來是想解決了陳虎的事情之后就走,可他卻辦不到。他知道了宋只只這些年的等待,他無法回應(yīng)也無法割舍再次遠離。他想哪怕不見面也好,能和她在一個城市,知道她在這里好好地生活就夠了。
宋只只盯著陸遇手邊的拐杖,聲音輕輕的:“你因為我受了這么嚴重的傷,卻瞞著我什么都不讓我知道,這么多年我就像一個傻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只只。”陸遇叫她的名字。
“對不起,我腦子有點亂,我先走了。”宋只只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陸遇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也起身:“我送你?!?p> “不用?!八沃恢怀麛[擺手,“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特別是我?!?p> 宋只只轉(zhuǎn)過頭,她盯著陸遇,隨后嘴角牽出一抹苦澀的笑:“陸遇,這輩子欠你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還了。”
說完她走出門,留下陸遇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宋只只說的那句話其實還有后半句,但她沒有說出來,她想告訴陸遇,既然還不清,那就一輩子互相糾纏吧。
宋只只走到電梯口站了很久,她低下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手里的包上面的掛飾掉了,她想應(yīng)該是落在了剛才出來的路上。
她正糾結(jié)要不要回去拿,旁邊電梯叮的一聲門開了,走出來一個長發(fā)女人,徑直往陸遇公司走了進去。
宋只只又站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回去找。
她循著出來的過道一路走進去都沒發(fā)現(xiàn),快到陸遇辦公室門口時,剛好看到剛才電梯出來的長發(fā)女人也進了陸遇辦公室。
“嗨,Surpise!”辦公室里一句清亮的女聲響起。
然后宋只只聽到陸遇有些驚訝的聲音:“楊櫻?你怎么突然來了?!?p> 宋只只想這時候她也不方便去打擾,轉(zhuǎn)過身想走,卻聽見里面女人歡快的聲音:“怎么,你的未婚妻來看你不高興啊?!?p> 宋只只腳步一頓,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宋只只覺得會不會是自己聽錯了,但她再次聽到陸遇的聲音說:“你來公司干嘛,我不是把我家密碼告訴你了嗎?!?p> 然后女人嬌嗔道:“哎呀,人家剛來不熟悉嘛,一個人在你家多不好啊?!?p> 宋只只瞬間覺得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她一點一點往后退,險些站都站不穩(wěn)。幾分鐘前,她還想著要和他一輩子糾纏的人,原來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她覺得自己可笑極了。后面的話她沒辦法繼續(xù)聽下去,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棟樓。
陸遇坐到辦公桌前,把電腦重新打開,一邊問楊櫻:“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怎么突然就來西城了?!?p> 楊櫻往沙發(fā)上一坐:“和我爸鬧別扭,離家出走了唄?!?p> 陸遇盯著電腦上的文件漫不經(jīng)心:“這次又是因為什么?!?p> 楊櫻撇了撇嘴:“還能因為什么,他干涉我的感情自由。”
陸遇打趣她:“要是不干涉,你的感情也未免過于自由了?!?p> 楊櫻哼了一句:“我不管,這回你可一定要得幫我?!?p> 陸遇只當她是小孩子鬧情緒;“我能怎么幫。”
楊櫻故意提高音量:“再怎么說你也是老頭子親自給我選的未婚夫,你說呢?!?p> 陸遇皺了皺眉頭嚴肅起來:“這事根本就是隨口說的,你別老掛在嘴上?!?p> 楊櫻吐了吐舌頭:“說說而已嘛,我對你可沒想法,我有自己喜歡的人好吧?!?p> 陸遇朝沙發(fā)看了一眼:“那我就先謝謝你了?!?p> 兩人聊了幾句,楊櫻看到桌子上放著兩個杯子,其中一個上面還有淡淡的口紅印,她問陸遇:“你剛才有客人來過啊?!?p> 陸遇在鍵盤上打字的手一頓,沒過多解釋,只嗯了一聲。
楊櫻似乎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繼續(xù)追問:“誰啊,這大晚上的。”
陸遇沒有打算討論這個話題,他知道按照楊櫻的性格,說起來肯定要沒完沒了。
楊櫻見陸遇不回答便作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問:“對了,你回來那么久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見過面了嗎?!?p> 陸遇繼續(xù)充耳不聞。
楊櫻這回不甘心,她起身走到陸遇面前還想繼續(xù)追問,陸遇合上電腦,突然說:“走吧?!?p> 楊櫻茫然:“走去哪?”
陸遇邊說話邊往門外走:“去我家,不然我?guī)湍阌喚频暌残小!?p> 楊櫻小跑著跟上去:“我不住酒店,說好了的我得住你家,這樣老頭子問起來我也好說?!?p> 陸遇語氣淡淡的:“隨你?!?p> 兩人走了幾步,楊櫻說:“你家不止一個房間吧,我要自己住房間啊,我可不住客廳。”
陸遇幽幽地嘆了口氣:“有。”
楊櫻說起話來跟點燃的炮仗似的沒停,她還想繼續(xù)說的時候,陸遇抬手把車鑰匙扔給了她。
楊櫻一頓:“干嘛?!?p> 陸遇說:“你開車?!?p> “干嘛要我開。”
陸遇故意用拐杖指了指自己的腳,楊櫻一時語塞:“行行行,我開就我開,誰讓我現(xiàn)在要求人家收留呢?!?p> 冬天快到了,冷風從沒有關(guān)的窗戶吹進來,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的宋只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從茶幾上拿起手機看時間,剛過凌晨兩點鐘。
宋只只沒有開燈,客廳里漆黑一片,只能隱約看到從外面照進來的光線。她放下手機,隨手拿起旁邊的毯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想要繼續(xù)睡。
半個小時后,宋只只再次從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她看著天花板上吸頂燈的輪廓,突然有一種自己心里空了的感覺,是那種無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滿的空洞。
宋只只闔上眼睛,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從她的兩邊眼角滑落,接著越來越多。宋只只拉起身上的毛毯蓋住了自己的臉,寂靜的夜里,她的抽泣和嗚咽聲漸漸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