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婚禮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里，深居后宮的長平公主朱媺娖被宮外的喧鬧聲吵醒了，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要睡著，可是外面實在是太過吵鬧了。長平公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既然不能入睡，那就趁著這個機會出去逛逛吧。

　　她偷偷摸摸的在門口左顧右看，確定了現(xiàn)在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偷偷離開了寢宮，不禁有一些竊喜，平時自己身邊總是被宮女和太監(jiān)們環(huán)繞，現(xiàn)在終于可以自由一回了。

　　她光著腳走到了寧壽宮，踮著腳走到了宮燈的簇?fù)碇g，在這里她可以仔細端詳，端詳這之間那件讓她魂牽夢繞的婚服。

　　這是尚衣監(jiān)最能干的衣工們精心織出來的，當(dāng)真是華美無比。一旁還有無數(shù)名貴的珠寶首飾，這都是她敬愛的父皇為她準(zhǔn)備的。

　　公主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婚服有些入神了，她想象著自己幾天以后，就會穿著這件華麗的婚服，見到父皇為她挑選的那位夫君，她不知道對方的相貌，性格和身世，她只知道他叫周顯。

　　當(dāng)崇禎皇帝宣布自己將要為及笄的大明長公主挑選駙馬的時候，全國的官員都爭先恐后的推薦青年才俊，而父皇就是在這樣的一群人中龍鳳當(dāng)中精挑細選，為她選擇了周顯，周顯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才貌雙全的公子吧。

　　有宮女告訴她，等到了大婚的當(dāng)天，她會穿著婚服，把頭發(fā)高高的梳起來，帶著頭冠，父皇和母后會站在她的身后。隨后那位周顯和他的父母會在門外跪拜行禮，父皇便會給周顯賜酒。

　　飲酒之后，方可以行禮成親。

　　公主想到未來的生活有一些憧憬，正在她沉浸在幻想之中，那位照顧他起居的公公不知什么時候到了她的身后。

　　公公見她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打斷她的沉溺，只是輕聲說道：“主子，萬歲爺為了主子大婚準(zhǔn)備了三萬兩銀子，萬歲爺對主子可真是萬般恩寵呢?！?p>　　長平公主也微笑著說道：“我知道，父皇皇恩浩蕩，對誰都很好?！?p>　　宮外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農(nóng)民軍的炮火即將攻破承天門的防線，現(xiàn)在朱由檢只剩下最后為數(shù)不多，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在為他而戰(zhàn)。

　　長平公主想要去坤寧宮看望母后，聽說母親這幾天操勞國事，夜不能寐，有流賊正在逼近京城，她也是知道的，但她相信自己的父皇可以輕而易舉的趕走這些流賊。

　　父皇同天之仁，文治武功，這不明白為什么還有百姓想要造反。

　　長平公主走在去坤寧宮的路上，突然看見天上劃過一道火光，火光墜地之后又發(fā)出巨響。公主不知道這是什么，只是覺得這突如其來的異響讓她有些害怕。

　　她加快了腳步向坤寧宮的方向跑去，上了臺階，推進宮門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此時坤寧宮居然燈火通明，幾名宮女和太監(jiān)正在宮外嚎哭不已。

　　公主有一些惱怒。上前呵斥道：“你們這些奴才不懂得規(guī)矩嗎？這么晚了也不怕打擾母后休息?！?p>　　公主想要上前敲門，一旁的隨行的那位太監(jiān)立刻攔住了她，勸道：“主子，咱們還是回去吧?！?p>　　公主越發(fā)感到不滿，怎么今天自己來看望母親還要被萬般阻攔。

　　正在這時，門外一位太監(jiān)拖著又細又長的聲音喊道：“皇上駕到！”

　　宮外的太監(jiān)立刻收斂了悲戚的神情，整齊的站在兩旁，齊聲說道：“奴婢恭迎皇上?！?p>　　公主也立刻向皇帝行禮：“兒臣恭迎父皇?！?p>　　披頭散發(fā)的朱由檢沒有理會自己的女兒，而是徑直走向坤寧宮，推開了宮門后大笑起來。

　　“我大明果然沒有怕死的，全是忠臣，全是棟梁之臣！哈哈哈哈！”

　　透過敞開的宮門長平公主偷偷的向屋內(nèi)看去，當(dāng)她看見自己的母親的脖子被白綾吊著，舌頭伸的老長，一動不動懸在半空中時，她一下子瞳孔驟縮，攤坐在了地上。

　　“大明皇后公忠體國，寧死不屈，殉國之舉可歌可泣！”

　　她驚恐的連哭泣都不記得了，自己的母親，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現(xiàn)在成了一具冰涼的尸體，而自己最敬愛的父親非但沒有痛哭流涕反而在失態(tài)的大笑著。

　　崇禎皇帝又轉(zhuǎn)過身來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在這時公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父皇是一位帝王，相比于朱由檢用十七年目睹了國破家亡，長平公主只用了一個晚上便體會了這種滋味。

　　崇禎皇帝拔出了沾滿鮮血的長劍，就在剛才他用這把劍親手殺死了袁貴妃，現(xiàn)在他又提著劍跌跌撞撞的走向了自己的女兒。

　　公主不愿意去死，再過兩天她就可以穿上夢寐以求的婚服出嫁，只要再過兩天就行了。

　　“請父皇，請父皇饒兒臣不死?！?p>　　公主顫抖的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父皇可以網(wǎng)開一面，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你為什么生在我家！”朱由檢舉起劍，用悲痛與無奈交織的聲音說道，他閉上眼睛準(zhǔn)備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大明的長公主，無論如何都不會只是一位少女那么簡單，她是帝國的象征，是帝國的尊嚴(yán)。

　　“請陛下手下留情！”

　　遠處有三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正向這里飛奔，朱由檢停下了手中的劍，定睛一看見是夏啟等人到來，立刻示意他們上前。

　　“微臣叩見皇上?！比艘积R向朱由檢行禮。

　　“夏指揮來的正好?！敝煊蓹z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朕不忍親手殺死長平公主，請夏指揮替朕殺死她?！?p>　　夏啟聞言大驚，急忙勸道：“陛下不可魯莽行事?！?p>　　朱由檢又大笑起來，拿劍指著長平公主說道：“朕的女兒若是落到那群反賊手里只會生不如死，朕不過是保全她的尊嚴(yán)罷了。”

　　“陛下，臣等來此是為了保護陛下周全，護送陛下出京城前往南京。”

　　朱由檢眼睛一亮，但隨后又黯淡了下來：“卿家一片心意朕領(lǐng)了，可朕已經(jīng)做好殉國的打算了，卿家不必再言。”

　　公主見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夏啟等人，覺得又有了一線生機，又懇求道：

　　“求父皇饒命！”